他心里的声音说。
你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情。
再试试不就知道了。
江别川愣着。
——没等人回答，陈我愿抬手，朝后一拢，就托住了江别川的后脑勺。江别川睁着眼睛，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陈我愿头低得更深，逐渐将整个人都倾了上去，认命一般闭上眼睛。
霎时间，江别川口中的糖味散开，心跳全乱了，怦怦地撞着胸膛。他能感觉到陈我愿身上寒气未散，像抓救命的浮木一样与自己贴得越来越近，只有吞吐来的气息是烫的。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不断拧着，时紧时松，和现在吻自己的状态一模一样。
紧张吗。
江别川唇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自己把陈我愿暖热、又发烫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允许陈我愿这样做的，可能是在喊他名字说不的时候。
陈我愿一遍又一遍地尝着江别川嘴唇里的味道，江别川明明被他顶在巷子墙上，却又被按着后脑勺被迫低头、接受这样汲取甜味的吻。
糖为什么还没化。
江别川咽了好多次了，被咬碎的糖渣在口中反复腻开。他咽一次，陈我愿就送一次，如是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磨没了，江别川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蒙住了一样发软，背靠墙滑了下去。
而陈我愿身上彻底热了起来，力气也像是恢复了，他撑紧江别川的身体，要把糖渍全部弄化再吻得干干净净。向来多愁善感的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只剩下一种发懵似的好受和舒服。
陈我愿稳稳按着江别川的腰，忍不住将手蹭到江别川衣服里，想亲昵对方的肌肤。
江别川衣服底下蓦地一冷，那一瞬冷热相袭，憋了很久的眼泪陡然滚落，将他很不该的生理反应都浇灭了。他想起自己口口声声答应了江蓝水，要把陈我愿当亲哥，想起来陈苏立对陈我愿寄托的厚望，觉得自己真该死。
可是与其责怪自己，他觉得明明是先越界的人更过分。
江别川手攥在陈我愿肩头，争了主动权，用牙齿咬人舌尖。那一瞬间甜的味道消散了，紧接着就混出泪苦与血咸来。
他止住眼泪凝起力气，“嗯”一声一把将陈我愿推开，急促喘一会儿，终于贴着墙忍着发昏站了起来。
陈我愿嘴角溢出一丝血，拿手抹，又拧一下自己变清醒，这才沉默地站起来。
江别川头抵着墙，心绪趋于平静才转身。他噙着蓦地滚落不断的泪水，轻声开口：“……陈我愿。”
陈我愿攥着手，微微抬眼。
“砰”地一声，江别川拎着书包，猛地扬手砸向他。
陈我愿闷一声，头昏了一下，站着没躲。而江别川就那样看着自己，止不住，眼泪一直掉，眼底泛一层红。
陈我愿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是他的委屈溢出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
江别川拧起长出半截的毛衣袖子，声音发颤，喉咙发紧，努力克制着情绪。
陈我愿不动，书包里装着零零散散好多糖果，因为那一甩，全部掉了出来。
江别川吸了吸气，仰起脸，又问他：
“你难道还想□□吗？”
话落，陈我愿浑身的血似乎都凝住了。他极缓慢地抿紧了唇，而心里的声音却在无声地回响。
这是什么感情。
陈我愿。
你现在清楚了吗？
江别川抬手擦脸，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但是他情绪紧张，从来没有过这种一直被大人明令禁止的感受，泪一直擦就一直掉。
陈我愿没回答，低头攥了攥手指头……你是喜欢吗，喜欢吧，喜欢能说吗，说了又能怎么样。
你解释吗，不解释吗。
陈我愿只知道，江别川能说出这样的话，是真的生气了。
他看着江别川，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受欺辱感，有些后悔方才一时血热。
陈我愿站在那儿，又垂下眼，宛如已经自行掐断念想，随便江别川要怎么打他骂他。
然而江别川并没有。他终于抹干净脸，紧抿起被吻吮发疼的唇，像不忍心再看见对方孤单零落的样子，解开自己白色围巾，一把扔到陈我愿身上，说：
“我不来找你了……你自己，你去……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新年快乐。”
江别川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彻底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跑着走了。
陈我愿看着他背影消失，很久没有反应。
他慢慢弯腰，把围巾装书包里，散落的糖也一颗一颗拾起来。他手指捏着糖纸，低眉心想，江别川要他去医院检查什么？
检查他是不是同性恋吗。
这是什么冷笑话，冷死他算了。
这样想着，陈我愿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喷嚏。
——可清醒了吧。
现在白天了。
他必须得回无界娱乐，拿东西，穿衣服，走人。
等太阳快升到头顶的时候，积雪有化的迹象。陈我愿拎着书包从巷子里出来，正想着……陆文德会不会死了。
他昨晚上跑出来，第一时间是想报警的。
可是他就是按不下去那个号码。万一自己证据不足呢，万一陆文德被酒瓶砸了也没什么大碍……他报警是怕陆文德死掉，但是不报警，并不是自己想逃避责任。
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打就被打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出来社会，总是要吃教训的，反正他也不怕疼。
陈我愿站在隔一条街的地方，正抬脚鼓起勇气过去，远处却传来警报车的声音。
“……”
陈我愿攥了攥手上的书包，闭了闭眼，已经准备自首了。那几个警察出来后，直接上了三楼无界，不久后，擒着清醒的陆文德下来。
他们又跟贾二在底下说了几句，再向另外一个憔悴的女人交待几句，随后让女人跟他们一起上了车。
那全程没有传唤别的任何人，陈我愿站在巷子口，目送警车离去，他心里惴惴不安的情绪，很快变成了疑惑。
贾二送走警车，正要上楼，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对面的陈我愿。
陈我愿接收到视线，很快大步跑过去，跟着上楼梯，非常突兀直接问：“贾二老板，陆文德怎么了？”
贾二冷哼一声，站在高处，打量一遍陈我愿，问道：“哟，你怎么了？你一大早上哪里去了？啊，还穿着短袖不伦不类，这什么造型？怎么没冻死你？”
陈我愿犹豫了下，干脆直言：
“我昨晚回宿舍，陆文德喝了酒发疯，他拿刀子要刺我，我砸伤了他，没办法再待下去就跑了。”
贾二气冲冲，拎他回宿舍，让他站在门槛：“你自己看整个屋子被陆文德砸成什么样了，赔钱啊，都给我赔钱，电脑什么的全给我砸了。这就是你找的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好人，啊，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陈我愿扫视整个房间，简直乱得宛如遭了贼劫。他先不管索赔的事情，执着问：“……所以陆文德怎么被带走了？”
贾二呵呵冷笑：“他趁我们在底下喝酒吃饭，他还是出去了，他去找他妻子去了，殴打了他妻子之后逃了回来。对，他妻子姓姜，不知道你刚才看见没，姜女士今早躺在家中醒来，对已经离婚且继续实施暴力的丈夫忍无可忍，证据足以立案，警察就找上门来了。”
陈我愿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心想他这次简直是逃过一劫。陆文德看似软弱且性格反复无常，躲着人酗酒抽烟，仔细想来的确像是有暴力倾向。
“你问完了……这下得谈谈赔偿事宜了吧？”贾二找来劳动合同书，将身份证还给了陈我愿。
陈我愿收好身份证，抬眼，像已经有所思考，语气也不卑不亢：“虽然人是我找来的，但也不可能完全是我的责任吧？”
“贾二老板，陆文德留下是你签字确认的，你看我身上这些伤，我这算工伤吧，在你宿舍里发生的恶**件，你是不是也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贾二昨日醉酒的亲昵之态撤得一干二净，也不把大小伙子当儿子了，脸上露出无耻资本家的表情：
“身份证还你了，那劳动合同我也不要求你履满一个月……你前几天工资作赔偿，连着我兄弟克扣走的三百文儿。”
陈我愿略微算了一下，四天工资320，加上就是620，可是账号里直播的钱按理也有分成，他根本没自己注册，当时就被贾二忽悠着白干，跟平台分后，里边至少还有一千块。
那他差不多赔了贾二两千块。
陈我愿忍气吞声，弯腰错身进去收东西：“……行。”
贾二挑眼皮，看人答应的干脆，良心还知道痛0.1秒。但他毕竟是邪恶的老板，他不可能心疼员工，故而没好脸色转身：“行行行那你赶紧给我收拾好了走人，过新年的真是气死我了。”
陈我愿没再说话，又一把关上门，他先去给手机充电，又洗了个热水澡。
大概半小时后，陈我愿吹干头发换上干净棉袄，找到自己的包，收拾好几件旧衣服，检查最后剩的隐蔽的800块，带上身份证。他还顺走了屋子里能吃的几袋子面包和零食，装到江别川给他的书包里。
最后临走时，陈我愿还是不服气。于是他回头开机，突发奇想查看两台电脑，结果，原来只是看起来被砸了，功能什么的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没辙……贾二真是坏透了。
毕竟除了电脑，他看不出来这屋子里还有别的什么值钱玩意儿。
陈我愿心里又拧巴又生气，离开时，抬脚，哐当一声把那空心木板门踹出了个豁口。
之后他跟着地图，在更靠近商城的地方，找租房的位置。他无比庆幸自己早有打算，前几天一直在看房源。
原本还想着找人合租便宜呢，现在出了陆文德这档子事，陈我愿还是决定自己租小单间，划去了几个备选项。
当然了，他就最后的800块，在这地方究竟能不能租得起，其实岌岌可危。
恰好此时手机响了，微信弹出消息。
陈我愿低头，开手机，看见壁纸上的江别川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可是不忍心换掉。
当初照片删一半撤回了。
之后他打开微信，原来是林之昊帝的骚扰信息：【香香，我已经计划着今年维江会面的事宜了，啥时候再来找你玩，你准备好迎接我没（语音转文字）】
陈我愿看见了，瞬间泛起一阵难言，他划到昨日999.99的转账，顷刻间更是糟心，遂毫不客气地回复：
【别来，滚。】
【跟你直升机过一辈子去吧。】
【/微笑/】
陈我愿回完，紧接着拉黑两个贾老板。他又盯了一会儿置顶的江阿姨的账号，做足了心理准备，大逆不道点进去，把有江别川的照片全部保存了一遍。
13年开通至今。其实也没多少。
很快就翻完了。
陈我愿存完迅速关掉微信，又上□□，一样的，做贼一般全存了下来。
——这样，他原本空荡荡的相册里，就都是值得珍惜的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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