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又转了半圈，宋闻璟率先打破沉默，他说:“你怕被议论吗?”
周言回过神，没有丝毫迟疑地道:“我不怕别人议论，我没偷没抢没损害别人利益，谈恋爱又不犯法。”他越说越激动，“我国哪条法律规定两个男生不能谈恋爱了?”
宋闻璟望着他的眼睛，“好，那我也不怕。”
周言给舒月打去电话，舒月说姜大哥已经答应帮他们定位那个发那个帖子的人的位置。
让他不要担心。
姜崇不愧是常年拿奖学金的计算机系大神大神，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人定位，并且还将那人的姓名班级全扒了出来。
他将这些信息发给姜楠，姜楠发给舒月，舒月又将这些信息转发到周言微信上。
周言看着发过来的照片和姓名。
［王磊，高二六班］
照片上的人，黑发遮住眼睛，大大的半框眼镜几乎遮了整张脸。黝黑的皮肤，瘦削的下巴。
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会起鸡皮疙瘩，喜欢不起来的长相。
宋闻璟从背后笼住他，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说:“你认识他吗，宝贝儿。”
“不认识，感觉从来没在学校见过这个人。”周言在脑子里搜索见过的所有人脸，确定以及肯定地说。
“那就怪了。”宋闻璟不理解，“我也没见过他。”
周言正要说话，被电话铃打断。
宋闻璟松开搂着腰的手，退到一边好让周言接电话。
“我联系你们两个人的家长了。”彭竹在电话那头说。
脑中仿佛一根沉木撞向古钟，嗡的一声巨响。
彭竹听那边不说话，有些焦急地问道:“喂，周言?在听吗?”
“啊?嗯。老师，我在听。”宋闻璟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鞋，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对着听筒说。
“你跟宋闻璟，嗯，”彭竹斟酌了下用词，继续道:“早恋的事情捅到教导主任和校长那边去了，叫家长是不可避免的。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知道了。”周言垂着眼，宋闻璟轻踢了下他的鞋尖，示意他把扬声器打开。
拇指一按，扬声器打开。彭竹的声音继续从听筒传出来。“你们两个知道是谁发的帖子吗?”
“不知道是谁。”周言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
“那等你们家长过来了再说吧，你们别太有负担，不要被那些话影响到。”
彭竹还想说——早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回眼望去，谁没早恋过?
谁在少年时期没有喜欢的人?
“嗯，好的老师。”周言答应着。
“那我先挂了。”
“老师再见。”
电话挂了之后，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宋闻璟问他：“害怕吗?”
“有点。”周言诚实地点头。
第二天，升国旗时，宋闻璟没来学校。
所有人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往高二二班最后一排瞄，嘲笑的，嫌恶的，担忧的，探究的；
周言再怎么不在乎，此刻脸上也有些烦躁。
果然，下一秒，周言双手插着裤兜，眼神扫过周围，“那么喜欢看，干脆站到我面前看啊！”
周围的眼神如惊弓之鸟，哗啦啦收了回去。
潘顺被这一道挑衅十足地话吸引过来，等他走过来时，周言已经把手抽出来，站得规规矩矩，面朝主席台。
他叉着腰走到一班中间那几排，抓了两个站着睡觉的男生，揪着耳朵让他俩去一旁蹲马步。
许知凡李耀杰本想去找王磊，让他把帖子删了。
第二节课下时，他俩带着班上几个男同学堵在六班门口。
李耀杰叫住六班的一个男生：“叫一下你们班王磊，就说外面有人找。”
那个男生头都不敢抬，“他，他今天不在。”
“他去哪了?”许知凡靠着门框抱着臂。
“请，请假了。”那男生结结巴巴地说。
杨少川“啧”了一声，“跑的还挺快。”
“现在咋整?”沈耀把袖子撸上去，一拳砸到墙上。
“轻点儿，别的班还以为我们是小混混过来找事儿的。”许知凡说。
沈耀看了他一眼，将拳头从墙上移开，垂在身侧。
“回吧，那孙子也不在。”李耀杰说。
“只能这样了，真是便宜他了。”杨少川扶了扶眼镜，继续道:“有本事他永远别来学校！”
晨光透进来，映得宋闻璟的瞳色变成深棕色，他脖子上戴着一根极细的银链子，链子上坠着什么东西，但藏在短袖里面，看不到。
他站在客厅中央，宋序秋和沈溪清面对着他坐在沙发上。
宋闻璟站得腿有些酸麻，他左腿微弯，就当作休息了。在宋序秋看过来时又立马站直。
客厅里安静的可怕，虽然是坐着，沈溪清的背依旧挺的直直的，头发披散着，穿着一件米白色长裙。
宋序秋应该是在公司时就被叫回来，他身上还穿着铁灰色西装，打着领带。
三个人都不开口说话，整个客厅就像笼了一层黑云，暗沉沉的。
终于，宋序秋开口说话了。
“你自己什么想法?”
“不让那些帖子继续流传。”宋闻璟说。
宋序秋点头，继续问他:“还有呢?”
“让王磊彻底删除照片，并且向周言道歉。”
“还有吗?”宋序秋继续问他。
“没了。”宋闻璟抬头看他。
“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帮你解决。”宋序秋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用谈判的口吻说:“那这之后你能为我带来什么好处?”
宋闻璟怔住，反问他:“您想要什么?”
“如果我说的你都能答应，我就帮你解决这件事。”
宋序秋看着儿子，又补了一句:“这个解决办法我相信你会非常满意。”
“您说说看。”宋闻璟说。
“我会让那个男生消失在这个城市，并且向你的小男朋友道歉。还能让那些照片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宋序秋手指轻叩着大腿面，问他:“怎么样?”
“不可能！”周言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谁告诉你的?”
苏婕语绞着手指，低着头，“我今天早上听到的，宋闻璟跟他爸说他不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是为了解闷。”
舒月是个火爆脾气，听见这话，校服袖子一撸。大步走过去揪着苏婕语的衣服，“宋闻璟亲口告诉你的?”
“嗯。”昨晚那男生告诉他，宋闻璟大概率不会来学校，苏婕语这才敢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
舒月还想再问，柳依走过来拽她的胳膊，“你放开她！”可惜一米六三的她站在足足有一米七的舒月面前，生起气来没有丝毫威慑力。
“别拽！”舒月甩开柳依，继续质问苏婕语:“你确定你亲耳听到的?”
“…嗯。”苏婕语说。
舒月松开揪着衣领的那只胳膊，转过头看周言，“你想咋办?叔叔阿姨下午就来了。”
周言确定苏婕语说的那些话是在挑拨他和宋闻璟之间的关系。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动机又在哪里?
周言想不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的。别担心。”周言觉得舒月看起来比自己这个当事人都着急，便安慰了她一句。
宋序秋的解决办法太诱人了，宋闻璟喉结滚动，轻咽下口水，说:“您的条件是什么?”
“你转学到国外，不能跟他再有联系。大学专业报金融。”宋序秋说。
宋闻璟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捏紧，握成拳，攥的指节发白。
忽而，泄了气。他妥协般地说:“好。”
宋序秋在用权利和父亲的身份逼他妥协。如果他不答应那么等待他们的即将是无止境的流言。
他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与宋序秋抗衡。
周言不应该承担这些，他家庭优渥，父母相爱，爷爷奶奶也是彼此初恋。
这样一个有爱的家庭，才能养出他那样的小孩吧。
勇敢、善良、三观正、开朗，敢于为弱小打抱不平。
太阳就该散发金色光辉，不应该被乌云遮盖。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间隙里，他忽然想到他第一次遇见周言的场景，他站在台下，垂眼看着操场上的草皮，以为高中生活会跟初中一样索然无味。可当他不经意抬眼望向主席台上的那个瞬间——
死水泛起波澜，沉寂的心脏开始强烈跳动。
咚，咚，咚……
见色起意吗?占一大部分吧。
当时只觉得台上人的眼睛很亮，腿长，皮肤白，声音好听。
后来了解到，他是因为看到那个男生欺负一个初中生，所以才跟人家打了起来。
宋序秋站起身，走到阳台打通了一个电话。
沈溪清抬起头看着宋闻璟，她说:“明天就去办签证。”
“知道了。”宋闻璟嗓音低低地说。
天空像被洗过一样，一片碧蓝色。
彭竹坐在可旋转靠椅上，同办公室的老师都围过来，问她:
“你们班那个宋闻璟和周言是贴吧上说的那种关系吗?”
“彭老师，你们班那俩男学生真的是…是那种关系吗?”
“彭老师，这件事闹到校长哪里去了嘞！你打算怎么办啊?”
彭竹一个头两个大，“学生搞得恶作剧，当不得真。”
“我看都有互换戒指的照片，是真的吧?”一班班主任幸灾乐祸地问她。
其他老师也竖着耳朵想知道真相，彭竹正要开口找理由搪塞过去，办公室门被敲响。
“彭老师在吗?我们是周言家长。”蒋晴穿着全套藏蓝色西服，踩着黑色红底高跟鞋，俨然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周以桉穿着同色系西装，站在她身侧。
两人站在门口，彭竹心里大喊一声:‘救星啊！’
连忙扒开围着她办公桌的那一群老师，边走边说:“我是我是，周言家长是吧?来，我们去那边说。”
彭竹将两人领到茶水室，她说:“你们先坐，我给你们详细说一下情况。”
“那麻烦老师了。”蒋晴拉着周以桉坐在长沙发上。
彭竹给两人倒了两杯白水，坐到对面，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谢谢。”周以桉和蒋晴同时说。
“是这样的，周言妈妈。前两天有人在学校贴吧上发了一组照片并且配文。”
彭竹不太能说出口发帖人的那些言论，便改了措辞，“照片主角是周言和我们班另一个男生，宋闻璟。发帖人说他们两个是恋人关系，并且举报到校长那边去了。这件事闹的有点大，所以，不得不把你们请到学校来，希望您能理解。”
“我们能看看照片吗?”周以桉说。
“可以的。”彭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截屏保存的那几张照片，将手机递过去。
蒋晴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时不时皱一下眉头，看得彭竹紧张不已。
“他们两个平时都互帮互助，宋闻璟是年级第一，周言这两学期成绩提高了不少现在是年纪第三。”彭竹看周言爸爸面无表情地坐着，周言妈妈看着照片时不时皱眉。为两人找补。
她不知道的是，蒋晴皱眉的原因竟然是觉得这几张拍照角度没找好！
“我们可以见见发帖人吗?”蒋晴将手机放到桌面上看着彭竹说。
“这个不行的，周言妈妈。”彭竹不好意思地说。
蒋晴点点头，“给周言请两天假吧，我们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件事的完整经过。”
“行。”彭竹迟疑了下，但还是答应了。毕竟这是人家家事，她只是一个班主任，没有资格去管。
下一秒，蒋晴和周以桉站起身，蒋晴问彭竹:“彭老师，教室在哪?”
“我带你们去。”彭竹站起身，蒋晴点头“麻烦了。”
彭竹一路带着他们到教室门口，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室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
“进。”
彭竹推开门，“丁老师，我找一下周言。”
丁弘从卷子里抬起头，对着朝彭竹点点头，随后叫了一声周言的名字。
周言刚放下笔站起身，就听见彭竹说:“把书包也带上。”
周言重新坐在座位上，把桌子上的一摞卷子往书包里塞，拉拉链。
许知凡担心地往后看他，李耀杰抬头看到蒋晴站在彭竹身后，脑子飞速转着，怎么找出王磊。舒月将头埋到桌洞里，给周言发微信。
其他人纷纷回过头看他，多半是担心的吧。
只有苏婕语在幸灾乐祸的同时在心里谴责自己。
道德和私欲在打架，她攥紧笔，不敢回头望。
周言拉上拉链，站起身单肩背着书包往门外走，班上的人都目送他。
等他出去，教室门关上，也将八卦隔绝在外，都竖着耳朵想听外面的动静。
丁弘拿卷子拍了拍黑板，“干嘛呢?卷子上的题都会做了是不是?一个个竖着耳朵干嘛呢，cos兔子呢?”
周言以为是自己要被退学了，都做好接受的准备了。刚出教室门却看到爸妈站在楼道里，“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你说呢?”蒋晴假装板着脸，“给你请了两天假，现在跟我们回去。”
“哦。”周言看到他爸给他悄悄打的手势——“放心，你妈没生气。”，他给老爸比了个悄悄比了个OK。
下课后，柳依把苏婕语叫到厕所，两人站在洗手台前，她问道:“你真的听到宋闻璟这么说吗?”
苏婕语迟疑了下，她对着柳依摇头。
柳依要被气死了！她抓着苏婕语的肩膀，说:“你怎么能因为一个男的干出这种事呢?你这跟小三有什么区别啊?”
苏婕语被摇的头晕，“你别摇了。”
闻言，柳依停下动作，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她说:“恋爱脑！”
宋序秋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此刻穿着白衬衫，坐在书房戴着无线耳机开电话会议。
宋闻璟端着一盅玉米排骨汤，放在抱着猫窝在沙发上的沈溪清面前的桌子上。
“妈，喝点汤吧。”
沈溪清挠着穗穗的下巴，“嗯，谢谢。”
许是闻到熟悉的味道，穗穗挣脱沈溪清的怀抱，跳下沙发，走到宋闻璟脚边，蹭着他的小腿，顺势倒在鞋面上。
沈溪清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待凉了一些后，放进嘴里。
味道很不错，汤色清亮，玉米的甘甜和肉香混合在一起。
宋闻璟坐在她对面，静静等着她喝完。
“妈，我想跟您商量个事。”
“说说看。”沈溪清头一次喝到宋闻璟亲手煲的汤，有些感动，这时不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她都会答应的。
“我想跟周言好好告个别。”
“…好。”
构思了两天，难受。
虽然原版设定也是分开，写到中间时，把分开的时间改短了两年。
实在是不忍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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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风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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