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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汀南走上天桥。
白天的天桥视线明亮又清晰。他顺着桥往下看，下面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温昭下桥后为什么没走？又是怎么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的？他昨晚走的时候明明回头看过了，根本没发现温昭的身影。
可以说，他回头是一个人也没看到。
沈汀南顺着温昭昨天下楼梯的路线，来到与他昨晚平行的另一侧。
路边每隔几米就有一盏路灯，他清楚地记得他昨晚下桥时确实回头看过，可真的什么人都没看见。
那温昭到底会出现在哪个方向呢？沈汀南在天桥上来回走了一遍又一遍，也在天桥周围四处查看。
可现在是白天，光线充足，他根本无法判断昨晚在哪些地方能看见，哪些地方又看不见。
温昭到底是从哪里看到他的？难道温昭从下桥后就一直偷偷跟着他吗？
他真的越想越难受。
温昭昨晚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不相信全都是真的。温昭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估计是用来逼退他的理由……
温昭对他还真是心软。
沈汀南站在天桥上望着青空，烈日高挂，白云重叠，鸟儿盘旋，眼前呈现出的大好世界……不管了，他要去找温昭，死皮赖脸也要跟温昭道歉，就算被赶出来，他也要去认错。
他才不要永远不跟温昭见面。
就算被温昭说不要脸也没关系。
他认了。
下午三点，太阳光斜斜地洒进儿科诊室。
此时此刻，沈汀南正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儿科室门外。他手指反复摩挲着衣角，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打着道歉的草稿，在深吸一口气后，毅然走了进去。
进去后，沈汀南的目光迅速扫过诊室，落在正工作的温昭身上，心中泛起一丝忐忑。
昨天晚上他实在太过莽撞，但又无法抑制内心想要见到温昭的冲动。
他觉得，应该先好好跟温昭服软道个歉。
温昭听到脚步声，轻轻瞥了一眼，率先瞥到的是来人手腕上鲜艳的红绳，他手指顿时微微一颤。
……是沈汀南，他慌乱地将桌角的止痛药塞进抽屉，动作有些急促，仿佛那是个不能被人发现的秘密。
随后，他又迅速调整好表情，低头专注于手中的文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刻意忽略着沈汀南的存在，试图用忙碌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他不明白沈汀南怎么又来找他。
沈汀南走过去，在温昭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他移动椅子坐上前了点，椅子划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见温昭依旧不抬眼，他大脑极速运转着，想着要说什么样的话温昭才能原谅他。
好像，从他进来后温昭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沈汀南注视着温昭低垂的眉眼，他怎么也看出温昭是什么情绪，虽然很多时候他都看不透温昭。犹豫片刻后，他轻声试探道：“温昭……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汀南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见温昭没有回应，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支支吾吾地说：“昨天晚上是我太激动了。我很后悔，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我嘴太笨了，说话也不经过大脑思考。当时我真的太想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应我，脑子一热就胡乱的对你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却又带着几分笨拙的真诚。
接着，沈汀南语气十分真诚地说：“温昭，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说那样的话。我会认真追你，让你喜欢上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话说完，他的嗓子有点隐隐作痛。
温昭停下手中的笔，他抬眼，目光疏离：“我昨晚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他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不信，你昨晚说谎了。”沈汀南急切地说，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眼神中满是执着与不甘。
温昭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决：“你走吧。”
“温昭，你是真的……觉得我很幼稚吗？”沈汀南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嗯。”
温昭简短的回答像一把利刃，斩断了沈汀南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
“你表面抵触我的接近，可是每当我握住你手，有意靠近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放开不是吗？”沈汀南不死心地追问。
“温昭，你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对不对？”
沈汀南此时的眼神过于炽热。
温昭招架不住，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他重新拿起笔，在纸上不紧不慢地书写着，试图用工作来隔绝外界的干扰。
沈汀南心酸地露出一个微笑，他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温昭：“我还就喜欢天天围着你转。”
不管了，他今天就在这赖着温昭不走了，温昭去哪他就去哪。
偶尔来科室跟温昭交谈的医生和护士，他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沈汀南，温昭不亲近人的性格他们都知道，这个来过温昭科室无数次的人，他们也差不多都见眼熟了。
这个人次次跟尊佛一样，不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就是坐在桌前小椅子上，又或者是和温昭一起并排坐着。
看起来和温昭关系挺好，他们私下里也都暗自揣测过他俩的关系。有些胆大的护士因为好奇问过温昭，温昭说那人是他的朋友，消息人传人，所以当他们再次看到这个人，也都习惯了。
今天他们见他俩的这个磁场，有些许微妙。虽然他们跟温昭平时说不上几句话，但气氛总归比他俩现在好。
不过，那些医生护士们也没有多问些什么，都是匆匆跟温昭说完工作内容就离开了。
沈汀南安静地坐在一旁，打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游戏，还时不时偷偷瞥一眼温昭，又问出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然而，温昭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诊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只有偶尔响起的键盘敲击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中间，沈汀南见温昭陆陆续续检查了几个小朋友。温昭跟小朋友说话的声音跟他第一次见温昭的时候，温昭跟他说的第一句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轻柔又陌生。
好不容易等到温昭下班，沈汀南立刻起身，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温昭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只是，沈汀南时不时会咳嗽起来，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脸上也渐渐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咳嗽时，他伸手捂住嘴，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雨真的不能多淋。
前方的温昭听到沈汀南的咳嗽声，刻意把脚步放慢了些，却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温昭径直走进商场，在货架间穿梭，认真地挑选着食材。
沈汀南默默地跟在温昭后面，将温昭拿过的东西一一也拿了一遍，放进自己的购物篮，动作机械而固执。
温昭瞥见他的举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明明这个人昨天晚上还跟他那样激烈地讲话，今天却又如此没事人一样执着地跟着他。
沈汀南这个人真的让他捉摸不透。
他昨晚说的那些话，还不够让沈汀南放弃他吗？
是不是……他只有表现的更加冰冷才行，才能让沈汀南彻底死心？
从商场买完食材出来，温昭站在路边，沈汀南依旧默默地站在他旁边。
沈汀南头有点泛晕，但还能撑住。
温昭打了一辆车，想着借此甩开沈汀南。
然而，车来了，温昭坐进后座，沈汀南也迅速跟着坐了进去。
司机不解地问：“你们一起吗？”
……温昭想打开车门出去，这一举动被沈汀南发现了，他立刻上前伸手抓住温昭的手腕，对司机说：“一起一起。”
司机不理解他们的举动，只问：“去哪？”
沈汀南知道温昭肯定要回家，但他又不知道温昭住在哪，他只好偏头无声地跟温昭说了一句“去哪”。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沈汀南眨着那水雾蒙蒙的眼睛，明明身体不适，还要硬撑着，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呢？
温昭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心软了。
他将地址说出口，沈汀南也如愿地留住他了。
沈汀南轻轻松开了温昭的手腕，他对温昭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几分无赖，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接着他又将身子坐正，头无力地靠在座枕上，他闭上眼睛眯了会，想借此缓一缓头晕的症状。
车内的气氛尴尬而安静，只有沈汀南怎么捂也捂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这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司机默默将车窗打开。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车内的两人却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沉默。
到地方时，温昭下了车，沈汀南也跟着下了车。
温昭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发现沈汀南依旧跟在他身后。
到了家门口，温昭停下脚步，他转身看着沈汀南：“你还不走吗？”
他语气在沈汀南看来简直平静的可怕，眼神也异常冰冷。
沈汀南举起手中的食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温昭，我来都来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昨晚他们从来没有吵架过。
温昭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无奈：“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追你啊，我真的想清楚了。我要很认真很认真地追你。”说话中间沈汀南轻轻咳了一下，他脚步往后退了退。
温昭从来没有见过像沈汀南这么厚脸皮的人，却又无法对他真的生气。
他发现，他对沈汀南的心软完全无下限。
温昭看着他，说：“你感冒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沈汀南找到了漏洞。
“嗯嗯。还不能吃药，喉咙也难受死了。温昭，我有点想喝水了……你能让我进去喝杯水吗？你看我都陪你走这么久了。”沈汀南故作委屈说道。
……好大一股茶味，他差点被自己给茶死了。
温昭看着沈汀南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打开了门，让沈汀南进去了。
身后的沈汀南暗喜。原来，温昭真的吃这一套。
“温昭，你又心软了。”
温昭没回。
沈汀南跟着温昭走进屋内，他的目光瞬间被客厅那张巨大的黑白相间的牛纹地毯吸引。
“温昭，这个地毯好好看，在哪里买的啊？”
温昭还是没回。
沈汀南走着，地毯柔软而厚实，踩上去仿佛置身云端。
“温昭，你家真的好整洁。你是一个人住吗？”
温昭依旧没回。
客厅被温昭打理得一尘不染，家具摆放整齐有序，每一个角落都透着一股舒适感。
沈汀南看见温昭正要走到饮水机面前给自己打水，看样子是要他喝完水就走。
不行。
得想个什么办法在温昭家里多留一会。
温昭拿着一杯温水向沈汀南走来，走到沈汀南面前时，温昭将水递给他：“你喝完就走。”
沈汀南乖巧地接过温昭递过来的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温昭说完就径直走进厨房里，从购物袋里拿出西红柿，开始在洗菜池里清洗西红柿。
沈汀南见状，他想到了。他大口喝完水，也进了厨房，他凑到温昭身边，讨好道：“温昭，要不要我帮你洗啊？”
见温昭没有回应，他走到温昭身后。先是单手撑着洗手池，刚要说话，见温昭要逃，他接着快速将另一只手也撑在洗手池一侧，完完全全将温昭圈在了怀中。
沈汀南温热的呼吸拂过温昭的脖颈，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别跑啊……温昭，你怎么就这么容易对我心软呢？”
温昭身体一僵，心中生出慌乱。他故作镇定地说：“你把手拿开。”
在沈汀南听来，温昭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不过沈汀南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又往前凑了凑，两人的身体几乎快要贴在一起。
“温昭，你真像小猫。”沈汀南语气中带着几分调戏。
“……你想干什么？”温昭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
“想占一下我们温医生的便宜而已。”沈汀南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正准备继续调侃，却突然想起温昭或许还在生他的气，他笑容微微一顿，接着轻轻松开了手。
温昭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沈汀南：“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那语气看似平淡，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汀南与温昭的视线相撞，他突然想起昨晚的场景，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回忆的笑意：“温昭，我昨天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温昭被这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意乱，他别过脸去，不再看沈汀南，又重新拿起一旁的西红柿继续清洗。
水流声中，沈汀南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说，放心不下我。”
那尾音还带着一丝眷恋。
闻言，温昭的手微微一抖，西红柿差点从指间滑落。
他没有回应沈汀南，而是转身开始整理刚买回来的食材。他知道沈汀南正盯着他，因此手指有些僵硬地将多余的食材码放整齐，想着放进冰箱里。
余光瞥见台面上多出的那份食材，他清楚，那是沈汀南买的。
沈汀南注视着温昭忙碌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温昭，喜欢吃的东西怎么不多买点？平常只喜欢吃青菜吗？这可不行，要多点吃肉，荤素搭配才对……”
他故意站在温昭必经的位置，厨房里不算狭小的空间，此刻却因他的靠近而显得格外逼仄。
温昭涌出一股受骗的感觉，对方哪是进来来喝口水，分明是来捉弄他的。
当他走向冰箱时，沈汀南长腿一迈，稳稳挡住他的去路，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温昭，我来帮你放。”
说着，他便伸手从温昭手中接过一打鸡蛋，转身朝冰箱走去。
打开冰箱的瞬间，沈汀南的目光被整齐摆放的矿泉水吸引，全是同一个牌子。
他暗自猜测，冰箱里几乎没有什么食材，这些矿泉水……温昭是每天都会喝一瓶吗？
将食材放进冰箱后，沈汀南又转头看向温昭，眼神坚定而温柔：“温昭，你去一旁休息，我来给你做饭怎么样？”
他轻轻推了推温昭，又补充道：“温昭，你找个口罩给我好不好？”
“你……”
温昭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汀打断：“你就放心吧，我真的会做饭。我听我妹说过，她说我做的还挺好吃的。”
“你……”
温昭再次开口，又被沈汀南打断：“我会做红烧肉，你喜欢吃吗？糖醋排骨我也会……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温昭知道沈汀南固执，但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固执。
他完全对沈汀南生不起气来。
温昭疑惑地抬眸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怀疑：“你会做饭？”
“嗯嗯！我十八岁就会做饭了，跟我爸学的。”沈汀南骄傲地扬起嘴角。
温昭知道沈汀南固执，没再反驳，转身朝房间走去拿口罩。
一路上，他内心纠结不已。
明明他告诫过自己要远离沈汀南。
可为什么现在又这么期待着沈汀南为他做饭呢？
他的心和行动，就像两个矛盾的个体，让他不知去向。
他的情绪完全被沈汀南牵着走了。
温昭拿好口罩，走进厨房将口罩递给他。
沈汀南接过温昭递来的口罩戴上，又将他带出厨房，按在沙发上：“温昭，你先看会电视，我一会就好。”
沈汀南说完转身就进厨房做菜。温昭坐在沙发上，他看着厨房中忙碌的身影。
沈汀南熟练地切菜、炒菜，动作行云流水。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须臾间，温昭的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幸福好像也可以很简单。
只要沈汀南陪伴在他身边，那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
他无声笑了，偏过头来。
怎么又在奢求这些了……
温昭拿出手机，熟悉的打开那个软件，开始记录。
人总是很奇怪，遇到让自己很难以拒绝的东西后，总会想让它多为自己停留会。
人，真的是自私的。
黄昏时分，沈汀南将做好的饭菜摆上餐桌。
之前沈汀南就发现温昭很喜欢吃青菜，而他自己就特别讨厌吃，每次都是他爸给他夹青菜劝他吃。
他还看出来温昭不怎么喜欢吃肉，温昭的冰箱也只有极少的肉，好在冰箱里还有点排骨，他特意为温昭煮了一锅香浓的排骨汤。
热气腾腾的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沈汀南给温昭添好饭，又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温昭，你尝尝。”
他眼神中充满期待，仿佛在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
温昭喝了一口，汤汁醇厚鲜美，温暖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怎么样？”
温昭乖巧地点了点头，继续小口喝着汤。
他没想到，沈汀南真的会做饭。
沈汀南看着温昭喝汤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甜蜜，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温昭对自己如此温顺的一面。
他真的太想将眼前的人紧紧拥入怀中，哪怕下一秒就要死去，他也愿意。
饭后，沈汀南主动收拾碗筷，又将厨房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切都被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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