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季，桃中门口挤满了人。
人来人往，空气中难免潮热，顾染吃着沙冰，一点儿都不想往人群里挤。
梁女士上前一把揪住了顾染耳朵恨铁不成钢：“就一点不当回事是吧？还吃，还吃！”
顾染挣脱开来瘪了瘪嘴：“我这不是考上了吗。”
“对，你是考上了，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哪个班？”
顾染来了精神：“哪个班？”
“十二班！”
看着自家女儿吊儿郎当的模样，梁女士无奈叹了口气：“总共十二个班，你就吊车尾了。”
顾染没说话，吊车尾就吊车尾呗，她也没想着能进什么冲刺班。
顾染不是什么傻的，小学的时候成绩还是很优秀的，各科成绩都能上九十，从来不让人操心的，可自从上了初中，成绩就开始了一路下滑。
直接从重点班沦落为平行班，老师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让家长好好观察是不是有厌学方面的状况。
看着满屋子的漫画杂志，梁女士想着她哪是厌学，分明是想飞天。
最后的初三时刻，梁女士更是直接安排了傅修寒给顾染补习。
要不然顾染连吊车尾估计都捞不着，可哪怕是进了桃中，梁女士还是不甚满意，因为她始终觉得顾染值得更好的。
她还是，不努力，不上进。
说起傅修寒，顾染就烦，冷冰冰的机器人，身上没有一丝人情味。
补习期间，零食不准吃，动漫不许看，就连困了也不许睡！非得做完练习让他检查。
这种人，也就只能讨她妈欢心。
控诉！强烈的控诉！
梁女士用手指点了点顾染额头：“少走神，上了高中可不一样了，高考是重中之重，可关乎着你的未来。”
“好，我知道了。”顾染慢悠悠回应了一句。
最后梁女士更是直接将顾染手上的沙冰拿走：“以后这些冰的东西也要少吃。”
顾染忍不住皱眉：“不是吧。”
“小寒说你上次就是吃了冰糕才导致的肚子疼。”
那明明是她来月事了，顾染忍着没说。
眼睛看向不远处，却恰巧看见傅修寒像这边走过来，顾染看了看梁女士手上的沙冰，又看了看始作俑者，心里不免窝着一股子气。
“梁姨。”少年声响起，带着清冷感，果不其然人如其名。
看见傅修寒，梁女士仿佛像是看见了自家亲儿子似的。
刚才的满脸无奈感瞬间切换成了满脸笑意，慈母得不行。
在得知傅修寒在一班的时候，更是忍不住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连连赞叹争气，还不忘向顾染甩眼神，让她跟着好好学学。
傅修寒今天是一个人来报道的，一直以来他爸妈工作都很忙，作为邻居，从初三给顾染补课开始，他大多时候就是在她家吃饭，两家关系因此就更近了。
正在梁女士准备开口让两人一起去报道的时候，顾染的眼神不禁被远处的动静吸引。
傅修寒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刚从车上走下来就被一群人围攻。
说是寸步难行都不夸张。
傅修寒不为所动，转过头看她：“要一起进去吗。”
顾染看了看梁女士，最终点了点头。
梁女士对着傅修寒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就回去了，在此之后，顾染立马转身不见人影。
高一12班位于三楼，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顾染走上前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撑着下巴，幻想着高中的日子。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全是说话声，前桌的两个女生正在八卦得不亦乐乎。
“真的帅死了，听说还是体育保送上来的。”
“我也看见了，他长得好高，估计得一八五了。”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怎么，你还想和他谈恋爱啊？”
“我，就想一想哈哈。”
................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顾染回过神，看着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有。”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坐吧。”
“谢谢。”
女生声音软软的，将书包顺手放进了桌肚。
她扶了一下眼镜自我介绍道：“我叫安瑶。”
“我叫顾染。”
安瑶看了一眼她桌上的笔记本：“你是华溪中学的吗?”
以为忽逢校友，顾染一脸期待的转过头看向她：“你也是吗？”
安瑶却尴尬的摇了摇头：“我是白云的。”
“啊，这样啊，不过隔得也挺近的。”
“听说这次的中考状元就是你们学校的，叫傅修寒好像。”
“啊，对，是他。”
顾染随意翻了翻面前的笔记本，安瑶问：“你们一个学校的，你认识他吗？”
“认识啊，傅修寒啊，他是我的邻居。”
仿佛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安瑶一脸不可置信：“你们是邻居啊！”
好在安瑶声音温柔，软软的哪怕惊讶也很小声。
“是啊，这很奇怪吗。”顾染笑了一下。
“不是，我就觉得，很有缘。”
顾染没多说什么，中考状元，原来不止她妈喜欢，连同学都很崇拜呢。
“你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学习的吗？”
安瑶听说这位中考状元，理科类几乎是满分，同样是一个脑子，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就那么好使。
顾染歪头想了想冰山脸平日里的模样，很冷静，话也少的可怜。
“他就做试卷，还有老师安排的作业。”
安瑶震惊：“没有了？”
顾染摇头：“没有了。”
“他，难道就没有报补习班吗？”
现在的暑假补习班热潮很是强烈，几乎所有的家长都拼了命的给自家孩子报。
当时梁女士看着顾染的成绩直摇头，当即就打算给她报一个。
可不知为何后来又取消了，安排傅修寒给她补，说是同学之间没压力，补习的重点也比较稳妥。
顾染撑着下巴：“他从来不补习。”
“这样啊，那他可真厉害。”
顾染不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傅修寒厉害了。
初中的时候，班上和她关系好的女生就经常和她说过这一类的话。
有一次还拜托顾染让傅修寒帮她们一群人补一下课，想着反正一个人也是补，一群人也是补，说不定自己还能偷懒一下呢。
可是傅修寒却直接拒绝了。
他的理由是：“不习惯面对陌生人。”
在朋友面前掉了面子，顾染一个星期都没和傅修寒说话，可对方毫不在意，该画的重点一个不落。
虽说两人相识数年，是彼此从小到大的成长见证者，可顾染还是，不太了解对方。
他像一个蜗牛，总把自己藏在壳里，让人琢磨不透。
她性子吵闹，从小到大没少被梁女士批，而和她比较的对象就是傅修寒。
对方哪哪都好，哪哪都完美的不得了。
顾染无数次的想，可惜人家不是你儿子，再羡慕也没用。
班里逐渐坐满了人，班主任是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的儒雅男人，说话声也柔和得不得了。
这是顾染为数不多满意的地方，她喜欢好说话的老师。
班主任姓覃，教历史，今年已经是他任教的第三十年。
他让大家起来做自我介绍，然后说一下自己的目标。
轮到顾染的时候，她站起来道：“我叫顾染，一尘不染的染，我，没有什么目标。”
她好像没什么梦想，也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梁女士在后面推着她走，好像一切都是听从她的安排。
该做什么，该怎么做，都是按部就班，有计划的。
班主任看了看顾染，又看了一眼班里的其他学生：“虽然我们班是平行班，但是我们也是桃中的平行班。”
“相信今天坐在这个教室里的同学，都是有实力的，大家都不要妄自菲薄，高中三年，变幻莫测啊。”
他看着顾染道：“你说你叫顾染。”
“嗯。”
“很好，现在的学生很多上了高中都会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未来想干什么。”
“但是不必害怕，未来的三年时间里，我会陪着你们一起寻找这个答案。”
顾染坐下，安瑶向她轻微的点了一下头以表安慰。
后面的自我介绍顾染没怎么听，她惯爱走神。
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顾染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当了劳动委员。
这是她第一次当班干部，还是管垃圾的，不高兴，但也没拒绝。
第一天不上课，全安排打扫卫生来了，作为班干部，顾染还得全力参与其中。
女生们负责擦窗户扫地，男生则是搬桌子打水擦黑板。
不知何时，旁边突然凑上来一个人，吓得顾染立即捂住了胸口。
“顾染。”
抬眼望去，顾染不禁皱眉：“你怎么来了。”
“怎么总是走神。”傅修寒将手里的药递过来：“梁姨给你的。”
“哦。”她伸手拿过药，便没再说话。
对方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我去我去，那男生好帅啊，他是谁啊？”几个女生对此兴奋不已。
走到顾染面前打听，她实话实说，女生们便更激动了。
都说今年的中考状元很牛，没想到还长的那么帅，天赐桃中，福泽深厚啊。
顾染心想哪有那么夸张，转过身将药放进桌肚。
每个月的月例她肚子都会疼，只有吃药才止得住。
最严重的一次是初中刚来的时候，疼得满身冒汗差点晕厥，最终还是傅修寒背着她去的医务室挂了水。
当时她满脸难受，对方又是倒热水又是给暖宝宝的，第一次让顾染觉得，他好像有点良心。
都说女生第一次来例假很害怕很羞耻，可是经过之前梁女士的提前科普，顾染早就不怕了。
直到挂水结束，她还满脸的不舒服。
好不容易有休息时刻，她可一点也不想回教室听念经。
看着旁边安静看书的傅修寒，她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我感觉我要失血而亡了。”
对方愣了愣，来了一句：“别乱说。”
“我说真的啊，我感觉血流得太快了，会不会漏啊。”
说完还不忘往床上看一眼。
就在顾染觉得对方会手足无措的时候，傅修寒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卫生巾递给她：“去厕所换。”
脸上毫无表情，就好像在说：“顾染，今天天气不错。”
顾染一把拿过卫生巾，瞪了对方两眼便去了厕所。
直至之后，梁女士便开始了给她准备药，以防例假来袭，她向来不爱记日子。
每个月的那几天她从来不记，就摆烂状态，爱来不来，不来不受罪。
下午的时候顾染是和安瑶一起去食堂吃的饭，桃中的食堂大得离谱，四层楼里全是吃的，一楼二楼都有超市。
在安瑶打完饭过来的时候顾染向她招了招手，随后将一瓶酸奶递给对方。
安瑶额头上有一丝薄汗，她喝了一口酸奶后笑：“我看见你那个竹马了。”
顾染不甚在意，随意应了一声。
自从看见傅修寒给自己送了药，安瑶就不在称呼对方为中考状元了，而是顾染的竹马。
虽说这也不算什么事，可顾染心里还是免不了闷闷的，早知道，她就不应该和别人说两人是邻居了。
两人默默吃着饭，不远处却传来骚动，一群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
透过人群，顾染看见了中间那个笑着的男生。
阳光，热烈，骄阳。
今天早上她看见过这个笑容。
人与人之间，眼神十分敏感，就在顾染盯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向她看了过来。
那一刻，世界静止了。
直到安瑶喊了她，她才晃过神来。
“怎么了？”
“没事。”
安瑶看远处：“你刚才看的是陆铮吧。”
“他叫陆铮？”
“是啊，你不知道吗，他是体育生，保送上来的，和你竹马差不多，只不过一个从文一个从体。”
“我不知道，桃中，还收艺考啊。”
“当然了，桃中往年的艺考生可大多上名校呢，体育，播音，舞蹈，画画，声乐都很牛的。”
“这样啊。”顾染吃了一口米饭再次问道：“那你说，要是我现在学的话，还有机会吗？”
安瑶看着她：“你想走艺术啊？”
“行吗？”
“行，行啊，不过你对哪方面比较感兴趣啊。”
她看着顾染那张精致的小脸，从今天早上她第一次看见对方的时候就被惊艳到了。
皮肤白净细腻，眉眼精致，直鼻挺拔，嘴唇红润饱满，就连头发都很多........
唯一不足之处可能在于顾染颓废，不是精神上的。
是脸上，像她这样的女孩本该是朝气蓬勃，明媚自信的，可是安瑶第一眼看见她总觉得她有一丝颓废感。
明媚的脸上有了颓靡，给人的感觉就异常复杂，好在顾染大多时候都比较爱笑，给人的反差便就缩小了。
顾染喝着酸奶：“我不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总之，就不太想一直学习。”
“这样啊，那要不，你学表演吧。”
“表演？你是说演戏吗？”
“是啊，不然浪费了你这张脸。”
顾染没说话，或许在走神。
她再次将目光看向不远处，可惜这次那人没看她。
桃中作为重点高中一直以来都是寄宿学校，学校的宿舍就在教学楼后面，隔得很近，刚开始的时候梁女士是准备让她住校来着。
想着顾染从小到大没有过住校经历，梁女士想要给她锻炼一下独立自主能力。
刚开始的时候顾染不以为意，还想着正好能够摆脱掉一些莫须有的管控。
可自从知道桃中有校园跑之后就怕了，一个劲的求着梁女士，不要住校，她很抗拒。
最后梁女士没办法，便也不再强求，反正学校到家也就两个站的距离，别说顾染不愿意，她自己也舍不得。
桃中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得起床洗漱，然后下楼去操场集合进行校园跑半小时，实打实的军事化管理，顾染怎么受得了。
别说跑半小时了，就是十分钟她都无能为力，她宁可每天坐公交车，也不愿意早起跑操。
听安瑶说她们宿舍一共六个人，就一个厕所，以后估计上厕所都得早起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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