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未至,太阳依旧明亮炙热,少了几分黄昏的味道。
去往实验室的路上,景黎被日光刺得晃眼,一只手遮住额头,小跑到深浅不一的林荫中。或许是刚吃饱饭的缘故,肚子已经隐隐作痛。
她于是将脚步放慢,停下来歇息。
迎面过来一个骑着单车的寸头男生,小麦色皮肤,五官很硬朗,只见他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大声回复:
“马上到,你们先集合着!”
景黎莫名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不过一瞬,她便将目光移开了。
下一秒,男生的车轮轧过不知是谁丢的半块吃剩的榴莲,“噌”的一下,整辆车滑到地上,正朝景黎的方向倒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根本来不及躲,膝盖处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倾倒的车把,很快渗出血液,将白裤子染了一片红。
“嘶。”景黎吃痛地叫了声。
肇事者却在车子落地前及时跳了出来,反倒安然无恙。这会儿见受害者蹲在地上,自己又赶着去球场,急切地询问:
“你是新生代表?”男生慌乱中还认出了景黎,言语中带了一点愧意。“没事吧?”
景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怕不是个瞎子。
“流血了啊!”男生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旁边踱来踱去。不到半分钟,又想起了什么,拨通了电话。
“阮狗,你现在忙不?”
“滚。”电话另一头的嗓音明显不耐烦,“别烦老子睡觉。”
“爸爸!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孟为心急如雷,顾不上颜面,“我马上要去比赛了,你帮我一回!”
“条件?”
“好说好说,什么都成。”孟为松了口气,报了地点后,便朝还未缓过神的景黎道。“你稍微等会,我让室友来接你。”
说罢,推着车一溜烟骑远了。
景黎:“……”
她原本也没指望男生会负责,过了会儿疼痛缓解,便起身一瘸一拐地朝校医院的方向走去。
远处风驰电掣,只听“轰隆隆”一声,一辆银白相间的改装摩托车在她身旁停下。景黎抬眼看了看,脚步未停。
“喂。”男生还坐在摩托车上,一脸漫不经心地问,“是送你去医院?”
景黎停下脚步,回头看声音的发出者,表情很是无语。刚走了一个不靠谱的,又来了一个更不靠谱的。
“不需要。”她嗓音冷淡,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胳膊便被身后的人拽住,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
“放开,不用管我。”景黎不想跟不认识的人拉扯,生气地皱眉。
“我倒也不想管。”他冷哼一声,不知是气女生没有认出他,还是气她冷淡地态度,一时间语气也不甚好,“只是怕被你讹。”
景黎只觉得这人简直就像血压升高器,自己的低血压一下子就被他治好了。未等她反应,男生已经将她整个人扛起,放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
景黎:“……”
“哐当”一声,男生便将头盔扣在了她的脑袋上,调整了松紧后,在景黎愤恨的目光中按下镜面。
“抓稳了。”男生抬腿越上车,回头看了她一眼,“再摔了,我可不负责。”
……说的是人话么?
景黎冷笑了一声,不想理他。
“轰隆轰隆——”
摩托车倏地飞驰出去,景黎的心脏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她紧闭双眸,死死抓住侧边扶手,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原本还算正常的车速在保安大叔高喊着“你们两个学生!赶紧停下来!”后,瞬间飙到了120迈。脖颈和胸口猛地灌上热风,景黎被吹得心慌意乱。
“开、开慢一点啊!”她迎着风尖叫,身子完全仰靠在后,唯一的着力点便是指尖攥得发白的两侧把手。
“喂,你是不是想谋杀我?”
本欲降低车速的某人听到这话,再次将车猛然加速,几分钟后,在目的地来了个急刹车。
身体惯性的驱使下,没有一丝防备的景黎就这样撞到了男生的后背。柔软与坚硬相触之时,两人都哼了声。
一个吃痛,一个意外。
“你简直是疯子。”景黎忍不住骂出声,双手还紧紧攥着扶手。
“到了。”男生仿佛没听见她的责骂,熟络地将她从车子上扔下来。
“轰隆隆——”随后,扬长而去。
景黎:“……”
她憋着一股火,去窗口挂了号。索性只是皮外擦伤,医生开了消炎药和碘伏后,嘱咐她好好休息,近期少运动。景黎拎着药袋坐在了医院外的椅子上,给膝盖上了药后,犹豫着还要不要去实验室。
好巧不巧,徐航的语音电话便打了过来。
“师妹,不忙的话,现在能过来吗?”对方的语气虽客气,但言语间却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准备好的说辞堵在了嗓子口,景黎沉了声,“好的,我知道了。”
*
幸好医院附近停了几辆共享电动车,景黎扫了码后,快速赶到了实验楼。
电梯在十三层停下,课题组实验室的门虚掩着,景黎轻轻敲了一下,无人应答。
“有人在吗?”她出声询问。
“进。”门内传来沉稳的男声。一个长相斯文、穿着白大褂的男生正在调试实验器材。
听到门外的动静,男生转过身,推了推眼镜,温和地笑了。
“是景黎师妹?过来吧。”
景黎朝他招手方向走,迈步还有些不稳。
“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来的路上受了伤,刚从医院过来。”景黎淡淡解释。
“这倒是我的不对了。”徐航给她拿来一把椅子,“师妹,你先在这边坐一会儿,我手头的实验还没忙完。”
“嗯。”
约莫过了十分钟,徐航才从器材中抬起头,脱下手套,将白大褂挂在了门口处的衣架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饮料。
“师妹,草莓牛奶能喝吧?”他递向景黎。
“不用了,师兄。我不太渴。”景黎摇了摇头,伸出手拒绝。
“回去喝。”徐航笑意不减,直接塞到了景黎怀里。
“师妹,我还有晚课要上。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实验结果呢?到时候直接记录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就行。”徐航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门口。
“……好。”景黎咬了咬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本以为实验结果很快就能出来,没想到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景黎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肩颈。
敢情自己专门过来一趟,给人当苦工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将设备调试到初始状态后,关上灯,锁上了门。
从实验楼出来,夜幕已沉,四周寂静无人。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地面上是各种植物的剪影,如梦似幻。
景黎的心情不算太好,自然也无心欣赏夜色。她缓缓地向前走着,分神想着后天汇报的事。
经过拐角处,余光突然看到身后有一个黑影。景黎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前几年频出大学生在学校周边被拐卖或是绑架的骇人新闻,景黎整个人都绷紧了,飞速想着那人如果追上来,自己该怎么办。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别针,除了手机外,唯一一个价值上千的东西。如果是谋财,就只能丢这个了。
她微微侧身,小心用余光打量着身后人的动作,伺机等待着往人多的地方跑。那人突然蹲下,从包里掏出一个神似电击棒的长棍,而后站起身,加快了脚步。
景黎顿时慌了,也回过头小跑起来。动作幅度一大,膝盖的痛感便袭遍全身,她咬着牙坚持往前跑。
却听见那人的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一横,将手里攥着的胸针朝身后丢了出去。
“除了这个,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别跟着我了。”景黎努力抑制住发颤的嗓音,放大了嗓门。
果然,那人脚步停住,没再向前。
景黎松了口气,铆着最后一股劲,朝宿舍区的方向奔跑。
“欢迎回家。”
宿舍进出口闸机的声音依旧充满机械感,景黎的眼圈却不觉泛了红。
身后不远处。
男生从地上捡起那枚胸针,是一只镶嵌碎钻的兔子形状,不明所以地往前看了看。而后,默默地收进了口袋中。
*
阮亦周回到寝室,舍友孟为正在问候游戏中的队友,双方激情对线。
“兄弟,我建议你没事多去跟河蟹学学走位。”
“我也没想到,我只是个打辅助的,你却是让我给你改命啊!”
“下次我当敌方,希望你也能给我送MVP。”
……
阮亦周将摄像机和收好的三脚架放进柜子里,将门重重一关。
“阮狗,你还知道回来,你知道我今晚被坑的多惨吗?TMD,直接掉了一个段位!”孟为抓住他哀嚎,动情之处几乎落泪。
“滚。”他吐出一字箴言,拿起浴巾,关上了浴室门。
水汽氤氲中。
他想起身后的女生愤怒的双眸,一脸倔强的模样。甩开不该有的念头,阮亦周将浴头对着头顶往下冲刷,洗去浑身疲惫。
半个钟头后。
他从浴室出来,孟为已经戴着耳机躺在床上,不再聒噪。
阮亦周半靠在床边,点开“锦鲤助眠”的主页,找到前几日新发的视频。熟悉的女声从耳机中传来,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将他整个人的戾气都削减了不少。
困意骤然来袭,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那句话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
……
女生宿舍。
冉雨昕敷着面膜,嘴里嚼着薯片,正蹲坐在凳子上追剧。见景黎低着头地推开了门,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随口道:
“黎宝回来啦?”
景黎机械地点了点头,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今天实验还顺利吗?”冉雨昕双眼不离屏幕,顺口问。
一阵沉默。
冉雨昕按下暂停键,瞧见景黎趴在桌子上。
“黎宝,怎么了?”她从凳子上跳下来,环住对方的肩膀,神色担忧起来。
“……”
“你说话呀?谁敢欺负你,我一定给他好看!”冉雨昕焦急得跺了跺脚,又赶紧抽了几张纸巾递过来。
“没事,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半晌,景黎终于抬起头,强撑起一抹微笑。
“好好好,咱不想这些了。”冉雨昕没再多问,将她拉起来推到浴室,“赶紧洗个热水澡,等会睡个好觉。”
景黎草草地结束了洗漱,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心烦意乱间,她想起了高一时的那场大雪。过境后,再也没回来。
元元:我不管,这就是我和老婆的定情信物。
黎宝:还我胸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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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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