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洧回头,就见裴妄趴在地上,手背上的针被扯到,输液管里已经回血。
“裴妄!”
沈星洧被他吓到,几步跑过去抓起他的手,吓的语气都在发抖,“你没事吧?”
“王医生—”
沈星洧朝外面喊了声,垂眸看着输液管里越来越多的血,干脆利落地撕开胶带,把针先拔了出来。
血珠溅开,散在手背上,沈星洧伸手拿了根托盘里的棉签按在上面。
裴妄凝眸,视线紧紧锁在女孩脸上,眼底深处是疯狂涌起的兴奋。
手背和身体的疼痛于他而言仿佛没有一点儿影响。
晨曦透过玻璃窗投进房间,为地上的两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一切仿佛静止,窗外树枝上的鸟儿蝴蝶、墙上的挂钟,都停了下来。
裴妄眨了眨眼,觉得奇怪,是陌生的感觉。
后背有点热,暖和的,很舒服。
沈星洧抬眼,见裴妄怔怔地看着自己,锐利的眼眸骤然变成懵懂的神情,她的心底一角不受控制地塌陷。
“还疼不疼?你是想下来吗?腿麻了?怎么不叫我?”
裴妄看着喋喋不休的女孩,漆眸微动,“你话真多。”
“你闭嘴。”
沈星洧白了他一眼,扶着胳膊把人拉起来。
“啧,不是你先问我。”
裴妄坐在床边,看女孩蹲在地上收拾,长睫煽动。
“沈星洧,我疼。”
沈星洧把输液管捡起来缠在架子上,听到这句没什么感情话,疑惑地扭头,“你这是在……撒娇?”
裴妄紧绷着脸,眸色不解,被看得久了,不自在地移开眼,抬起手背往前伸出去,语气硬邦邦的,“出血了。”
果然,沈星洧脸色一变,赶紧从托盘里拿出棉签,小心翼翼地处理他手背上的血渍。
脑海里响起钟栖闻刚才离开前说的话,沈星洧猜到他是要去卫生间。
沈星洧撕了张胶片粘在她手背上,抬手指了指里院,“卫生间在里面,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带你过去。”
“我不……”
裴妄正要反驳,想到什么,大爷似的抬起下巴,“你帮我穿。”
沈星洧无奈,拿起凳子上的短袖。
这次没那么粗鲁,小心套上去,又帮忙把手臂拉出来。
“需要我扶你吗?”
沈星洧说着掌心覆在他额头,自顾自地嘀咕,“不烫,烧退了。”
一抹冰凉沁入皮肤,裴妄长睫轻颤,往旁侧了侧身,站起来。
他太高了,沈星洧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脚下意识往后挪。
察觉到她的动作,裴妄把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搭在女孩肩上。
“没力气,扶着。”
沈星洧连忙站稳,抓住他的手臂。
之前扶着他好歹隔了衣服,现在就这么抓着,才发现他小臂的肌肉紧实有力,硬硬的,一拳都能打晕她的程度。
沈星洧咬牙扶着他往外走,抱怨,“裴妄,你好娇。”
裴妄垂眸看着女孩红扑扑的脸颊,唇角带笑,学她,“沈星洧,你好弱。”
你才弱。
沈星洧在心里吐槽,深吸一口气,把人带到门口,站定,仰头问:“不用我扶你进去吧?”
再过分她可要叫王医生了。
裴妄把手臂收回来,站直身体,睨着她,“走远点。”
沈星洧正要反驳,看他一本正经地样子,想到什么,转身走到院子里,坐在秋千上。
沈星洧看裴妄进去关上门,双手抓住绳子脚往后用力。
荡了一会儿秋千,她双脚落在地上,打了个哈欠。
醒的太早就这点不好,困死了。
院子里种了一颗合欢树,粉白花蕊落满了青石板。
裴妄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一只手抓着绳子,脑袋靠在手臂上。
双眼紧闭,长睫垂下,落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裴妄弯下腰,手掌撑着膝盖,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女孩,神色多是好奇。
长得一般。
脸一般,眼睛一般,睫毛一般,鼻子一般,嘴巴……
怎么合在一起又很好看?
少年眸中满是困惑。
凭什么,她不一样。
沈星洧做了个梦,在一望无际地碧绿草地上,她是一只小兔子。
好多草给她吃,她放肆地奔跑。
突然,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小兔子战战兢兢抬起脑袋。
好大、好恐怖的生物。
那么大的嘴巴,一口就能把她吃了。
小兔子想跑,可是腿怎么都迈不动。
终于,能动了。
原来是脖子被捏住,短腿无力的乱蹬。
沈星洧被吓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睛,就看到裴妄站在她面前。
少年站的很直,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捏着一朵合欢花,花蕊被他黏住又松开。
将近正午的太阳毒辣,可他像感觉不到一般。
女孩被笼在阴影下,没有晒到。
沈星洧咽了咽嗓,抿唇。
手臂有些酸,她站起来轻轻揉着。
“你出来啦?”
女孩长睫扑闪,笑得很甜。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裴妄把手里的花丢出去,弯腰,双眸凝视女孩,“在这里喂太阳。”
“不是你让我走远一点?”沈星洧眨眼,坦然说道:“我走太远怎么扶你?”
她的眼神太过真挚,裴妄几乎被烫到,蓦地站直了身体,眼神看向别处,冷嗤,“睡得跟猪一样。”
沈星洧气到失语。
临了又听他补了句,“猪没你能睡。”
忍无可忍,沈星洧在他脚上用力踩了下,大步跑开。
女孩的动作猝不及防,裴妄冷不丁被踩,怔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神,罪魁祸首已经不见。
…
输完液,两人从诊所一前一后出来。
沈星洧拎着王医生开的药,裴妄走在她后面。
这个点太阳当头,沈星洧怕热,走得快。
突然,视线被挡住。
沈星洧扯下头顶的衣服,愤愤扭头。
看到少年云淡风轻的脸,心头一跳,猛的反应过来什么。
裴妄上前拎走她手里的药袋,走在前面,语气很不耐烦,“走快点儿,热死了。”
沈星洧抿了抿唇,将男生宽大的外套举在头顶。
好大,她上半身都被遮住。
回到家里,傅兰亭已经准备好午饭。
询问了几句裴妄的伤,便说道:“先吃饭,等会儿有事和你们两个说。”
“什么事啊?”
沈星洧洗了手,扯开椅子坐下。
傅兰亭把最后一个菜从厨房端出来,坐下来看向两人。
“你六婶的儿媳妇放假了,所以她这段时间不用看小布,我们打算一起去旅游。”
“啊?”沈星洧反应了两秒,“那家里就剩我……”
意识到还有人在,沈星洧讷讷说道:“我们两个了。”
傅兰亭给两人分别夹了一个鸡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都成年了,可以照顾自己。”
沈星洧觉得哪里不对。
傅兰亭又说:“奶奶以前上班忙,也没出去玩过。现在你高考结束,也长大了。正好我又有时间,当然想到处去看看。”
沈星洧张了张嘴。
话是这样说没错,如果她一个人在家,那当然没问题。
可问题是家里现在多了一个人。
他们才认识多久啊,奶奶究竟是怎么这么放心的。
沈星洧偷偷瞥向裴妄,结果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被抓包的窘迫让沈星洧迅速收回目光,紧抿着唇低头戳碗里的米饭。
傅兰亭看向裴妄,语调轻快,“小裴,镇上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想去哪里玩就让星星带你去,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裴妄勾唇,“好。”
这就答应了?
沈星洧拧眉瞅他,少年眉目英挺,眼神清明,端正地坐在桌前,看着还真是挺靠谱的样子。
“好。”傅兰亭喜笑颜开,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纸袋,放到裴妄面前,“这是你们的生活费,不够了再找奶奶要。”
裴妄伸出去的手落在纸袋上,心里涌出奇怪的感觉。
这是把小兔子交给他。
不怕他养死?
沈星洧撇嘴,不满地嘟囔,“凭什么把钱给他保管?”
“就你那丢三落四的性子。”傅兰亭忍不住掀她老底,“你哪次不是丢了钥匙就是丢了钱包。”
沈星洧想反驳,但无从反驳。
她好像是挺背,老弄丢东西。
傅兰亭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末了饭后还把裴妄叫到自己的房间。
沈星洧有点吃醋,奶奶对裴妄真的不一样。
短短的醋了几分钟,沈星洧瘫在躺椅上,拿了个团扇缓缓晃着。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沈星洧缓了好一会儿思绪才回笼。
觉得身上有些重,低头一看,才发现盖了条薄毯。
沈星洧掀开毯子起身,傍晚的风很凉快,从窗户里吹进来拂过耳畔,沁入心脾。
回眸,看到院子里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有人。
她把毯子放下来,拿了个果盘里的果子,抬脚往外走。
傅兰亭爱种花,家里的花种类繁多,但沈星洧从来不碰,她一管就死。
看着躺椅上睡着的裴妄,沈星洧突然起了玩心。
她随手摘下一朵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动作轻缓的别在少年发间。
肤白貌美,人比花娇。
要在古代,高低是个南风馆的头牌。
沈星洧拿出手机拍照。
怎料照片定格的那一霎那,原本睡着的人突然挣开了眼睛。
面对面被抓包,沈星洧心理素质极强,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气定神闲地问:“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奶奶呢?”
裴妄看着女孩欲盖弥彰的模样,没有拆穿,一只手枕在脑后,神色懒散,淡声说道:“走了。”
“走了?”
沈星洧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怎么没叫醒我?”
女孩好看的眉毛紧蹙,小脸皱起,眼里落寞,小声抱怨。
“怎么都不说一声啊。”
裴妄捏了捏指腹,撑起下巴歪头笑,眸底趣味兴浓,“奶奶说你太唠叨,说起来没完没了,会错过高铁。”
沈星洧怒了努嘴,坐在旁边的木凳上,不满地嘟囔,“什么啊,我就是不放心,多嘱咐几句。”
“哦。”
他没什么感情应一声,又躺下去。
两人就这样呆在葡萄架下。
裴妄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星洧在手机上给傅兰亭发消息,对于她走了不说一声的事进行严重的批评,末了又嘱咐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傅兰亭一一应下。
夕阳沉入地平线,天边的云朵被染成橘色。
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廊下的风铃随风摇曳,串成一曲清音入耳。
沈星洧发完消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
今天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哦,昨天晚上也是。
“裴妄,你会做饭吧?”
女孩突然出声,将裴妄漫游的神智拉了回来,“什么?”
沈星洧想到什么,跃跃欲试,“我们晚上吃火锅吧。”
“换明杀。”
裴妄把受伤的胳膊往她眼前一伸。
沈星洧脑子卡壳,猛地反应过来。
王医生说了,他忌辣。
“那你吃水煮菜吧。”不等裴妄开口,她就立马说道:“即健康又有营养。”
沈星洧为自己的想法点赞,“你吃清汤,我吃麻辣。”
“呵—”
裴妄想到傅兰亭的话,冷哼一声。
沈星洧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还开解他,“等你背上的伤好了就能吃,你急也没用。”
裴妄莫名心头一梗,冷着脸起来往里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沈星洧朝他喊了声,得意的笑。
馋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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