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是上海最热的一年。
空调冷风呼呼地吹，段程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皮肤上浮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凌晨三点十七分，酒店落地窗外是沉睡的城市，霓虹灯在远处闪烁，像不眠的眼睛。
浴室门开了，顾锦洛围着条白色浴巾走出来，红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在锁骨处汇成小溪，顺着胸膛流下去。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衬衫时，腰线拉出一道漂亮的弧。
顾锦洛只围着条浴巾就出来了，红色发丝水珠顺着往下滴。
段程两条长腿交织在一起，躺在大床的中间微微眯着眼睛看顾锦洛。
他从床头柜拿过一支烟，慢慢点燃，然后手没动低下头去“吻那支烟”
“准备走吗？”段程开口。
“段老板，我的任务完成了，该放我走了吧。”顾锦洛扯了扯嘴角露出狡猾的表情。
段程冲他的方向吐出一口烟“不打算留下吗，要来一根事后烟吗。”
“我床上从不留人过夜，你是第一个。”
“段老板别打趣我了——关于资源的事…”
“我会和陈导演保你的，你不演我撤资。”
“那就谢谢段老板啦——”顾锦洛。这回是真笑了，不是之前皮笑肉不笑，现在是一种得意的笑，肆意的笑，眼角眉梢都舒展开的得意。
他抓起外套往门口走，湿发在脑后晃荡，水珠顺着脊椎滑进裤腰。
段程的目光像烙铁一样追着他的背影。顾锦洛的肩胛骨随着穿衣动作起伏，肌肉线条在冷光下流动。
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的温度，烫得他后颈发麻。
段程在后面注视着对方穿衣服的动作，他的头发还未干，水珠顺着发烧留下到后背再到……
穿衣服的动作牵动了肌肉，从后方看过去对方的胸膛和背部十分宽厚，肌肉随着动作滑动。
段程的眼神简直能灼烧他的心脏，顾锦洛不回头也能感受到那炽热的眼神。
“段程。”他没叫段老板，而是叫了一声段程。
“三十而立，你三十，可我才23…先玩吧，我还年轻。”他冲着段程狡诈的眨了眨眼。
段程笑了，他平时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更没有老板的威严，黑色的短发垂下，看上去好像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邻家弟弟，可实际上在西装的包裹下是不易察觉的危险。
眼下，他只裹着一件浴袍，浴袍只堪堪遮住了一些重点部位，半敞开的胸膛，一路看上去能从脚踝到大腿根部…
他抬手把湿发往后捋，露出饱满的额头“我今年三十，你刚刚说…”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意味深长。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别这样。”顾锦洛僵了僵。
他知道段程是什么意思，自己刚刚说三十而立，可是他没有三十，对方却有三十，这也意味着面前这个仿佛吐着蛇性子的人，似乎并不只想和他玩玩。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那句话的潜台词太明显——三十岁的人不想再玩爱情游戏，而二十三岁的顾锦洛还没玩够。
“别这样。”顾锦洛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把手。
“段老板。”他似乎想要唤醒对方的理智。
“如果你现在说喜欢或爱，是否有点太破坏气氛了呢，我觉得目前的关系保持很好，你不越界我也不越界。”
“你要的承诺我给不了，但今晚我或许可以留下来。”
段程眼底有什么东西暗了下去，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副情场老手的模样。他起身拍了拍顾锦洛的肩”如果真的爱，不会算计，走吧。”
顾锦洛松了口气。这句话的潜台词他懂。
如果段程真动了心，就不会用资源要挟他签那份合约，成年人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谁先认真谁就输。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段程真的爱两人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关系。
可他不知道下一句是“爱是不嫉妒，不猖狂，不捉自己。”
“无关你的回应，永不止息。”
“那行，是我冒犯了段老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先走了。”顾锦洛冲段程摆了摆手，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段程眸光淡了淡，门关上的瞬间，段程肩膀垮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凌乱的床单，歪倒的红酒杯，空调还在不知疲倦地吐着冷气。窗外，夜色像潮水一样漫进来，吞没了他的影子，他最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走廊上，顾锦洛的脚步越来越远。
电梯“叮”的一声响，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段程慢慢走到窗前，额头抵上冰凉的玻璃。三十层楼下，一个红点正移动着穿过马路，钻进出租车。直到那辆车消失在拐角，他才抬手关掉了空调。
太冷了。
顾锦洛在出租车后座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十几条未读消息争先恐后跳出来。最上面是经纪人林姐的连环夺命call。
“陈导那边来消息了，祁忍这个角色订你了，段程说你不演他就撤资，不过好像也是许廿天松口了。”
他摁灭屏幕，把脸埋进掌心。段程说到做到，资源确实给了，可这场交易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刚才在酒店，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段程要捅破那层窗户纸。
“师傅，前面便利店停一下。”
他买了包和段程同款的烟，点燃后学着他的样子，先吻了吻滤嘴，尼古丁的味道冲进肺里。
顾锦洛捏扁了空烟盒…
回到家，他踢掉鞋子倒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
娱乐新闻正在播报：当红小生XX疑似被娱乐圈第一经纪公司老板包养，深夜出入富豪酒店。
酒店还是刚刚的那个酒店，可拍下被包养的当红小生却不是他，而是另一位他觉得有些眼熟的同事。
新闻是刚刚播出的，也就是说几十分钟前就在他离开酒店回家的那一段路程…
顾锦洛顿时恼了，明明十几分钟前在酒店时，那个人还一脸深情的看着自己在即将捅破窗户纸时却又停了下来。
可现在…他能确定的是那家酒店，娱乐圈第一经纪公司的老板只有一位——段程。
也就是说段程真的只是和他玩玩，也真的只是在算计他罢了。
不然为什么明明前十分钟以前他还一脸假惺惺的说自己要三十而立，十分钟后，却又约了下一位匆匆赶往酒店。
顾锦洛冷笑一声，瞬间从刚刚懵懂不安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抓起手机就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段程，你已经饥渴到这个份上了吗？两个小时没喂饱你？”
顾锦洛盯着手机屏幕，消息显示已读，但五分钟过去了，段程没有回复。
电视里还在循环播放那条娱乐新闻，画面切到了酒店监控录像——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进电梯，看轮廓确实像段程他们公司的某个艺人。
“操！”顾锦洛抓起抱枕砸向电视。
他想起段程靠在床头抽烟的样子，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现在想来格外刺眼。
什么“三十而立”什么“如果真的爱不会算计”全是放屁。
段程要的从来就不是感情，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征服游戏。
手机突然震动，他一把抓起来，却是经纪人林姐的电话。
“锦洛，出事了。”林姐的声音异常紧绷“刚接到通知《晚婚》剧组要重新考虑祁忍的人选。”
顾锦洛手指掐进沙发扶手“什么意思？段程不是说了我不演他就撤资吗？”
“问题就在这儿…”林姐压低声音“魔朝娱乐刚刚发了正式函件，表示尊重剧组选角决定，不会以撤资要挟。”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
顾锦洛挂掉电话，死死盯着那条依然未回复的信息。
段程这是什么意思？前脚刚承诺保他角色，后脚就撤掉保护伞？就因为自己没留下过夜？
他冲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镜子里的年轻人眼圈发红。多可笑，他差点就信了那个老狐狸的鬼话。
抓起车钥匙，顾锦洛冲出门去。他必须当面问清楚——段程到底把他当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如果真的是玩物，当初为什么在酒店要说出那番话。
凌晨四点的上海依然闷热。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时，顾锦洛注意到大堂里聚集了几个记者。他压低帽檐，从侧门溜了进去。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他设想了无数种对峙场景——把烟灰缸砸在段程脸上，或者更狠一点，把那支装模作样的烟塞进他嘴里。
可当电梯门打开，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段程的套房门口站着两个保镖，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立刻撤掉热搜！联系所有平台删帖！”是段程的声音，但比他听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暴躁“我不管花多少钱，天亮之前必须压下去！”
顾锦洛悄悄靠近，从门缝中看到段程背对着门口，衬衫皱巴巴地套在身上，显然没来得及换。
他面前站着三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在快速操作笔记本电脑。
“段总，已经联系到最早爆料的博主了。”其中一人汇报“对方说是收到匿名邮件，附件里有顾先生进出酒店的照片和您之前的一些私人行程记录。”
顾锦洛呼吸一滞。什么情况？被拍的不是那个他旗下的那个艺人吗？
“查IP，我要知道是谁在搞鬼。”段程的声音冷得像冰“另外，通知法务部准备起诉材料，告他们侵犯**和诽谤。”
“可是段总…”另一个人犹豫道“如果这时候大张旗鼓维权，反而会坐实您和顾先生的…”
“那就让他们写！”段程突然转身，顾锦洛慌忙后退，却还是对上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段程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大步走过来拽他进门。
“你回来干什么？”段程压低声音问，手指紧得让他手腕发疼。
顾锦洛挣了一下没挣脱，索性举起手机“来问问段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屏幕上是他发的那条质问信息，下面依然没有回复。
“咱俩聊天得你来我往好吗，我一直往往往往往往往我是狗吗，我受不了。”
段程皱眉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你以为我在约别人？”他朝助理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递来一部平板。
屏幕上是一组照片——顾锦洛走进酒店的背影，四十分钟前离开时的侧脸，甚至还有两年前他们第一次在酒会相遇的偷拍。
每张图上都打着刺眼的标题《当红小生顾锦洛被包养实录》
“这…”顾锦洛喉咙发紧“新闻里说的不是周见吗？”
“那是放出去的烟雾弹。”段程松开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有人盯上你了，故意选在我们见面的时候爆料。”他指了指平板“这些照片拍摄角度专业，明显是长期跟踪的结果。”
“前几个星期你和梁怀知他们上热搜，然后被水军踩，后面这事被我压下去了，现在又曝出我们的照片，不是冲你来就是冲我来的。”
顾锦洛突然想起离开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他原以为是段程的目光，现在看来…
“为什么不解释？”他指着自己发的那条消息。
段程的眼神复杂了一瞬“你觉得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他转向助理“联系到陈导了吗？”
“联系上了。”助理点头“陈导说只要投资方不换人，他坚持用顾先生。”
顾锦洛猛地抬头。所以段程没有放弃他？那些关于撤资的传言是。
“有人在中间搞鬼。”段程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先放出你要被换角的消息，再爆料你靠不正当关系获取资源，刚好和几个星期前的热搜联系上。”他冷笑一声“一箭双雕，既毁你名声，又挑拨我们的关系。”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助理们识相地退到外间，只剩他们两人站在满地狼藉的套房中央。
顾锦洛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酒，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段程一直没睡，在处理这场危机。
“所以…你没约别人？”顾锦洛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
段程扯了扯嘴角斜着眼睛看他“我看起来像有精力应付第二个人的样子？我很闲？”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也许段程说的不全是谎话，也许那些暧昧的眼神和意有所指的话语里，藏着几分真心。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需要我做什么？”
段程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抚上他的后颈，拇指蹭过那块发烫的皮肤“回去睡觉。明天下午三点，准时到公司签合同。”
“还有…”段程靠近顾锦洛闻了闻皱了皱眉头。
“你别抽烟了，我不喜欢你身上的烟味。”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顾锦洛一时忘了躲开。他闻到了段程身上熟悉的烟草味，混合着熬夜后的咖啡苦涩。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
“段程。”临走前，他转身问道“为什么要保我？”
窗外，天边已经泛起晨光。段程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
“你说呢？”他轻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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