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皇天不负有心狐,二哥与三姐好说歹说,也是把那个犟种弟弟劝服了,答应在大哥去魔宫回来之前,绝对不出去乱跑,乖乖在家待着。
“四弟,二哥来给你送饭……了……”千宿的声音越说越没底气,眼睛却是越瞪越大。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卧房,哪里还有弟弟的身影。
用来锁君晏的铁链倒是依旧嵌在墙壁上,不过顶端的镣锁连带着君晏那么大个人一齐不翼而飞。
千宿额角青筋突跳,一时失神,手里的餐盒滑落下去,打翻在地:“完蛋。”要不自己带着绯夜赶紧跑吧。
“这又是在闹什么?”
绯夜本在铜镜前梳理打结的发丝,听见响动不满地快步赶来,本还以为是君晏又在与千宿闹腾,可过来一瞧,手中的梳子“吧唧”滑落在地。
不是吧,陌离前脚才刚走不过半个时辰,这后脚就让君晏从他俩眼皮子底下逃了?
绯夜僵着脖子转过头,视线对上千宿要哭不哭的一张脸,心中盘算:要不还是和千宿赶快跑吧,今夜启程去寻,等大哥归家之前没准儿还能将君晏绑回来。
正当哥哥姐姐们在家急得狐狸毛都要气炸了,我们当事人早已经吹上了晚风。
乖乖呆在家?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虽然说俩只腕子上还套着镣锁有些磨人,不过,丝毫不影响他惬意地漫游在魔界夜空之下的步伐。
魔界怎么区分白天黑夜?那没了太阳还有月亮不是。
在狐狸洞待的无聊,君晏倒是和二哥打探了不少消息,不过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最有用的一点也就得数魔界有一座圣山——紫月山,也是他们紫月狐族的由来之地。
君晏抬头看着斜挂在天幕中那轮紫色弯月,没感觉到有多少熟悉,反而越看越感觉背后发凉。
“嗖——叮——”
一只弩箭冷不丁擦着他的发丝,从后方钉在他面前的石头上,箭尾挂着一滴要落不落的水珠,仔细一看,是水珠模样的冰凌。
君晏后怕地拍拍胸脯,不得不感慨一句:“上天眷顾。”自己命可真大,这都让他躲过去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想必自己日后一定是惊天动地干大事的人,哦不,狐。
好吧,君晏还是默默接受了自己其实就是一只紫月狐。
不远处兵器碰撞的声响吸引了君晏的注意,好奇心驱使着他,蹑手蹑脚溜过去,想要瞧一瞧发生了什么。
当然,仅限躲在草丛里远远看上一眼。
万一遇上硬茬,术法斗不过不算,可千万别叫人捉去炼了丹。
“哦?”
一回生二回熟,君晏偏过头,再一次完美躲过一只被剑刃弹飞过来结着霜花的弩箭。待看清草丛外的状况,不免发出一声惊叹:“竟然是他。”
是那日云渺宗大门前,自己抓伤的那个人——仙门弟子平白无故怎会来魔域?
君晏不禁一怔,眨巴眨巴眼睛,一个非常合理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尖:“难不成,是来找他寻仇的?”
想到这,君晏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想起自己还蹲在草丛里,似乎是觉着响动太大,赶忙环顾四周,见白霖并未注意到他这才放下心来。
先前大哥一再制止君晏出门,原来是早就料到云渺宗不会放过他,才会将他锁在狐狸洞中。
你看这事闹的,不正应了那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吗。
白霖的左肩被弩箭洞穿,本该飘逸的衣摆眼下却残破不堪,脸上汗水混合着血迹自下巴滴落,似是经历了一场苦战,勉强脱身。
紫月狐敏锐的听觉不断提醒君晏:不远处还有三个,不,四个人在不断靠近这里。
话说回来,尽管单从白霖脸上的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可他刚刚那跌跌撞撞躲在树后的动作,显然是一副受了伤的柔弱模样。
合着这仙君不是来找他寻仇,是在被人追杀啊。
害,二哥不也说,仙门中人一天天,不是去人间收个妖除个魔,就是要去山里修炼术法,哪有这么多闲工夫来找一失忆小狐狸的麻烦。
“那看来,还是得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可不想管这闲事,惹祸上身。
君晏正猫着腰刚迈出一只脚,转念一想又撤了回来。
“罢了罢了,若是可以从这些人手中救他一命……”那自己与云渺宗的误会不就还有的商量?
这样一来,说不定大哥也就不会与他计较偷偷溜狐狸洞一事。
烟紫色的眼珠滴溜一转,很快做出了决定。
君晏动动狐狸耳,一道被修饰过的嘶哑嗓音传入耳中:那些人果真是来寻白霖的。
“他受了伤,定然是跑不远,分头搜。”
眼看着一个黑衣人逼近白霖藏身之处,白霖从腰间的锦囊之中掏出了一粒药丸,塞入口中,咽下,将小指尾戒顺时针转了一圈,随后轻声念叨道:
“牵机引得令……镇灵锁开!”
“主人,你如今的身体,撑不住反噬的,不能再……”
白霖脑海中响起小青的声音,不用说他自己也可以感受到——寒症复发加上伤口难以愈合,失血脱力……
可是,他还没把萧子曰给找回来!魔界这么大,多留一刻便会多加一分危险。
“那便只解开一半。”留下一半锁住神魂,吊着性命。
“是。”
尾戒圈口扩大,直到上移至手腕处才收紧,白霖紧咬着下唇,不吭出声,脖颈上的青筋却还是出卖了他的痛苦。
额间亮起一朵青色莲纹,发丝染上霜白,瞳孔蒙了一层釉彩般的碧色,白霖的模样竟与那器灵有着五分神似。
剑身映这月光,闪了君晏的眼睛。
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那些对白霖群追不舍得黑衣人,从近及远,每个人脖子上都出现了一条红线,甚至一滴血都没来得及流下,已然冻成了冰雕。
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连带着君晏也忘记了呼吸。
森森寒气以白霖为原点,四散开来,草木土石皆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反射着夜色中的月光。
雪白的发丝飞舞,如同一张蛛网,将君晏的视线牢牢捕捉。
目睹了全过程的君晏,尖细的竖瞳此刻瞪的比铜铃还圆,他一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真切切发生,一边在心底感叹:自己要是能有这身本事,岂不是就不用被大哥捉回去追着教训了。
惊叹、欣赏与疑惑占据了君晏的全部思绪,再分不出其他心神。
话又说回来了,这还是刚才负伤逃亡的那人吗?哪里还有需要他出手相助的机会?
还是想想,若是自己被发现,该怎么从这杀人不眨眼的“夺命仙君”手底下活着回去挨大哥的揍吧。
他环顾一下四周,想要就地取材,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利用的奇花异草……
君晏只是坐在草丛中,咬着大拇指想想,还没做出实际动作。忽然间觉得浑身发冷,一柄利刃已经架在他的脖间,连带着上面不知道是谁的血迹滴落在他颈间。不是温热的,是一种粘稠的冰冷。
还偏偏真就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若是再偏半寸,自己怕也要成为他的剑下亡魂,然后变成第五座冰雕了。
君晏没敢乱动,只是默默抬眼去瞧——
此时的白霖歪着头,如鬼魅般闪身到自己跟前,胸膛明显起伏着,发丝也乱成一团。若不是太过害怕,在君晏那么近的距离,完全可以看到,白霖执剑的手在不住轻颤。
不对,这人怎么发现自己的,而且走路完全没声?
还有,将死人冻成冰雕又是什么新的仙门习俗?难不成是方便毁尸灭迹?可是他们正道仙门……毁尸灭迹做什么?
君晏的疑问有很多,可白霖才不是二哥千宿,断然不会与他过多废话。
怪哉怪哉,那仙君竟然微微眯了眯眼睛,好似看穿他的疑惑,破天荒甩了一个眼神给他。
当君晏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可不得被发现吗?那大冰块上晃动的人影,赫然是缩头缩脑的自己。
呵,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是天上的紫月出卖了他。
说好的由来之地,魔界命脉呢,怎么净帮外人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
见君晏半天只是呆呆盯着自己看,以为是他现在的模样太过可怖。当白霖察觉到这只看起来十分胆小的狐妖并没有威胁时,不自觉连剑上的寒气都收敛起来,想着别再吓着君晏。
“狐狸……妖族?”耳朵一甩一甩,看起来很软,那一头卷发也是手感很好的样子,想摸。谁叫我们灵泽仙君面对着毛茸茸的东西,从小便毫无抵抗力。
哦豁,看起来这小仙君不知道魔界有着紫月狐一族。
仙族不愧是仙族,就算刚经过一场大战,身上还是飘着淡淡的花香,很是好闻,不自觉让君晏有些放松过头。
“嗯?”
白霖见他还是不说话,疑惑片刻:莫不是吓傻了?想也不想便要伸手戳戳君晏的脑袋,全然忘了另一只手上的长剑还架在人家脖子上呢。
毫无起伏的字节将君晏的思绪从那股悠远清逸的花香中拉回。眼看着都要对自己出手了,这还了得?仙门可真不好惹,随便遇上一个就是一言不合便要提剑砍他的。
“啊……对!是,是狐妖。”
君晏默默拔高声音,即是说给白霖听,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大丈狐能屈能伸,况且自己失着忆呢,若是反抗,用脚趾头想都打不过。妖族便妖族,不就是胡乱认下个身份么,也总比被这人一剑抹了脖子要强的多。
再说了,当妖族有什么不好的,逍遥自在,还不用成天被关着。
“那你为何不呆在妖界,要跑来此处?”
奈何问话的太聪明,自己这点小九九怕不是早被看穿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让他想想,诶,有了。
“我其实也是被捉来这鬼地方的……不信仙君你瞧……”君晏束手就擒般伸出手,试探着举给白霖看腕子上的镣铐。
关键时候救自己一命的还得是大哥,呜呜呜,下次君晏说什么也不跑了。
之前服下那一粒药效过后,刺骨的寒冷再一次从四肢百骸袭来,白霖一口鲜血喷出,溅了君晏半张脸。
君晏可没见过这阵仗,僵着脖子没敢动,只是默默闭上眼睛,觉得这位仙君好没礼貌。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吃。虽然能够暂时压制寒症,可药性太猛难免伤及根本。”小医仙那三番五次的叮嘱早变成了白霖的耳旁风。
牵机引似乎感受到了主人难以承受过分使用力量带来的反噬,重新变回尾戒,乖乖圈在白霖左手小指上。
“当啷——”
长剑应声坠地。
事发突然,君晏伸着的手还没缩回来,那人就这么直直倒了下来。
眼见着白霖发色重新回归乌黑,莲纹也随之消散,甚至那丝丝缕缕的血腥气都被夜风吹的毫无踪影,一切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除了……
君晏俩只胳膊上多托了个人以外。
“喂?”他翘起手指,试探性戳了戳白霖的脸颊,好像确实是晕了过去,而且浑身冷的像冰块一样,连眼睫上都结了一层霜。
怎么回事,真是个奇怪的人,不光冻别人,还要冻自己?君晏不解。总不能是止血吧……听听这是什么话,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一直摆着这么个姿势,压的他手臂有些麻。
“唉唉唉!”
未曾想君晏刚挪了一下,白霖整个人失去平衡向他扑倒过来。情急之下,发麻的手臂还有些不听使唤,为了不被扑倒在地,君晏只能用脑袋辅助抵上。
俩个人就这样额头贴着额头,此刻,除了能够感受到那人冰冷的气息,还有一股灵魂被抽离般的奇异感觉,让君晏整个人有些脑袋发闷。
“怎么回事。”他感觉白霖身上的香味儿……越来越浓了。
君晏耳畔回响起二哥说的话:仙门中人最爱使诈。
这人莫不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药,要不然自己可是狐狸啊,怎会沉溺在这奇怪的花香之中,他可是要吃肉的……吃肉……
君晏愈加眼神空洞,下意识将那人拉向自己,张开嘴,俩颗獠牙伸长,朝着白霖肩胛逼近。
好香。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依旧是魔域的场景,很近又很远,熟悉又陌生,怎么也看不真切。
“嗯哼……”那人下意识吃痛闷哼出声,响动虽然不大,但足矣把君晏吓一激灵。
等他回过神,眼瞅着自己正抱着白霖的胳膊啃的津津有味,上面赫然印着自己的几排牙印。
当君晏黑着半张脸,扫过白霖肩头滑落的衣物,以及露出来那块皮肉上自己要出来的俩个血洞,直接吓得他一把将衣袍拉起来,掩耳盗铃般遮住,然后把人甩在一旁。
这下更糟了,他不光把人抓伤,还把仙君咬了……完蛋,完蛋,本就不太妙的事情,发展到如今早已脱离了君晏可控的范围,真是雪上加霜!
正当他想要趁着白霖晕过去,自己赶紧逃命的时候,无意之间碰到了那枚尾戒。
光芒闪过,无事发生……当然是不可能的。
君晏注意到他右手小拇指多了一圈戒指,虽然说要比白霖的细上一圈,那样式倒是十分相似
“?”
君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戒指还会分身。
他使足了吃奶的力气,也取下不来这银圈,指根倒是勒出一圈扎眼的红印。
只能如此,眼不见心不烦,就当没看见,不过是一个戒指而已……还是走为上计。
“……”
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不管君晏怎么努力,上下左右都试了个遍,只要距离超过白霖十步,整个人如同被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他早该开溜的,眼下这是想逃也走不了。
“呵……”
君晏放弃挣扎般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被迫回来,蹲下身,背起昏迷不醒的白霖,寻了一处最近的山洞。
合着带上他就能离开这破地方了是吧?这都什么事儿,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不管了还不行吗!
苍天呐,救命啊,他救了白霖,谁能来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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