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清晰的视野里，一座庭院出现。乔礼生揉揉眼睛，环顾四周。
他走进庭院里，轻轻触摸摇曳的花朵。这时，他看见鹅卵石小径的尽头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树木挂着累累的果实，乔礼生最开始不敢相信那些是紫色的葡萄。
“长在树上的葡萄？……这里是……天堂吗？……”
乔礼生自嘲地笑了一下：“肮脏不堪，双手沾满鲜血的我，也有资格进入天堂吗？”
像是回应他一般，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信件已开启，待完成事件（0/1）：
【吃下葡萄】
记录时间倒计时：1h”
“……”乔礼生走到树下，摘下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咀嚼的时候，他眉头微微皱起。
好酸……还有点苦。
他又摘下一颗，放在手中打量。圆润饱满的果实清透新鲜，尝起来却是干涩的味道。
乔礼生静静等待了几分钟，没等到那个机械音的下文。他在柔软的草坪上躺下，微眯着眼沐浴日光。
“小凛，真的有长在树上的葡萄。”他自言自语，欲要睡去。
这时吹起一阵大风，高大的树冠被吹得沙沙作响，一串一串葡萄掉落在地。
“……”乔礼生坐起来犹豫了一会，起身走回刚才苏醒的小屋。
屋子里有一张靠窗的桌子，上面摆放着绘画用的颜料和纸笔。
“……我还以为我再也没机会画画了。”乔礼生取笔调配了几种紫色颜料，将庭院里那棵树画了下来。
就在他收工抬头时，恐惧刹那降临——漂亮的庭院一瞬间化作灰色的废墟，那颗大树上挂满的不是葡萄，而是踊动的蛆虫。
作呕感涌上喉咙，乔礼生跌倒在地疯狂地咳嗽，直到吐出一口模糊的血/肉。那东西还在动，映在他颤抖的瞳孔中。
“这里果然不是天堂啊……”乔礼生扫视和刚才天差地别的周围，所有事物都变成了灰色，除了——
那张他画出来的葡萄树。
上面的果实都是漂亮的紫色。乔礼生沉默了几秒，把画纸揉成团塞进嘴里。
一点一点咀嚼着，干燥的画纸居然被咬出甜蜜的汁水。
“……好甜。”男生跪在地上，黑色眼眸溢出泪水。
此刻，再次响起了那个机械音：
“【乔礼生】已完成【葡萄园（A21）】信件记录”
“完成度评级：A”
“已通过信鸽入门考核”
“已获得信城入住资格”
“欢迎来到信城——”
“当前位置：信鸽广场（A区）”
信城？……
乔礼生站在一片飞起的白鸽后，茫然地仰望辽阔的广场。他手中握着突然多出的一本硬皮书。
“哥！”
男生睁大眼睛，向后看去——
“当！当！当！”
二人在钟声响起的灰色天空下奔向对方。
乔礼生和乔凛很快摸清楚了信城的运行规则，并且连续记录信件成功后攒了一小笔积蓄。
后来遇到齐恩，加入他创建的【溺水船】信会，认识了安子初、白风、姜婉甜。
他们在超市里买到了葡萄，虽然味道远远比不上当初在乔家乔礼生咬过的那口，不过看着陪在身边的乔凛，男生很满足。
就这样吧，忘掉过去，在这里重新开始……一直这么看着小凛，谁都无法阻挠……
直到那次大型多人信件，【溺水船】6人集体参加，还有另外两个无组织路人。
信件内容是他们化身为一个探险小队，误打误撞闯进了地底人形怪物的巢穴，被抓去准备虐/杀供他取乐。
迟迟找不到逃脱的办法，安子初靠着白风很是悲观：“难道……要死在这次的信件里了吗？……”
白风安慰他不要多想。他旁边坐着乔礼生。乔礼生呆呆盯着牢笼外的火把出神。
“哥，你还好吗？”乔凛靠近询问。
乔礼生点点头：“不困吗？睡吧。”
姜婉甜：“明天就要死了，谁睡得着。”
路人A：“对啊，快想想办法吧……”
齐恩沉沉叹了口气：“生死有命。”
路人A：“我不是要听这种！”
“呼。”乔凛扒着牢笼，百感交集。
“喂……他睡着了？”是路人B小心翼翼的声音。
乔凛低头，看见乔礼生挨着墙壁已经呼吸平稳起来。
路人A：“心也太大了吧！”
乔凛瞪他：“小声点！”
路人A：“嘤！……”
白风：“子初也睡着了。今晚就先这样吧。”
众人无奈，只能各找一块地方勉强入眠。
乔凛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乔礼生身上，挨着他坐下，听着火焰燃烧的噼啪作响，眼皮也渐渐垂落。
……
“哥哥！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小凛。”
“诶？你要去哪？”
“乔先生找我有事，我很快回来。”
少年转身离开，纤细的身体突然裹上一件华丽的丝绸，白皙皮肤上遍布的淤痕触目惊心。
“等等……哥哥，不要走，不要一个人去承担！……”
乔凛从噩梦中惊醒，额头抵着冰冷的栏杆。他环顾四周，心下一紧。
乔礼生不见了。那件外套又盖回自己身上。
熟悉的不安预感让他产生愤怒。
“喂，你过来一下。”他对看守的侍卫说，“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侍卫不屑搭理，可接着，他的眼睛就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映出一个三角形的光斑。
“带我去。”乔凛冰冷地重复。
在侍卫的带领下，乔凛来到了那间厅堂上方，他低头看去，心脏一紧。
华丽的软塌上，怪物四肢为蛛腿，头颅为人，惬意地品尝着盘子里的水果。靠在他身边，乔礼生半解轻衣，露着谄/媚的笑。
不计其数的愤怒和哀伤同时吞噬大脑，乔凛抬起手里的弓箭，将准心对上怪物的额头。
弓箭颤抖着，乔凛最终没能放开弦。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第二天众人醒来，惊奇发现人形怪物放弃了对他们实行虐/杀，不过还要留他们在这里服工役。
至少保住了一条命，安子初高兴地和其他人击掌，轮到乔凛时，后者却没搭理。
“乔凛，你没事吧？”
“嗯。”乔凛语气冷淡地第一个走出笼子。
“……”身后乔礼生的目光有些不解。
人形怪物把他们邀请到一个场地里，看见中央那个巨大而空旷的平台时，乔礼生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我的奴/隶们，为了你们的生命决斗吧。”怪物的蛛腿爬上软塌，人脸慵懒地笑着，“8个人争夺6个名额，很轻松吧？”
“什么？！你要我们自相残杀？！”路人A发出悲鸣，“你不是说放过我们了吗？！”
“我只是答应不由我来亲自动手。”怪物发出亦男亦女的笑声，“快点开始吧，犹犹豫豫的话，我可是会改变心意的～”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杀人？！”路人A想冲过去，被一把拽住衣领连人扔到地上，“呃！乔凛？！”
“真吵。”乔凛面无表情地抽出刀剑，“不想杀人的话，就只有等着被杀掉了啊。”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骗人的吧，你真的要杀了我？！我们可是队友啊，是一起……呃！……”
乔礼生惊愕地睁大眼睛。
刀剑刺穿路人A的身体，又干净利落地抽出来。乔凛垂眸，声音冷淡：“队友又怎样呢，无论如何想要活下去的时候，也会下手的。”
“你这家伙！！！”身后传来路人B愤怒的声音，他抄着刀剑冲自己劈来。
少年冷哼一声，抬手转身，路人B的喉咙很快破开一道血线。
两具尸/体摊在地上，乔凛仰头望向观众席上的怪物。怪物激动地扭曲身体，眼里流露着对他的兴奋：“太棒了……简直是不仁慈的美丽杀人机器……好喜欢啊……”
“主人。”少年发丝下的嘴角勾起。
“诶？”
乔凛丢下刀剑，一步一步朝怪物的位置走去，登上血红色的阶梯，他抬手解开自己的衣领。
怪物的神情更加澎湃：“天啊……”
“我让您满意吗？”乔凛伏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亲吻，俊朗的脸下是衣襟半张的紧致躯体。
“啊～～～”怪物伸出他庞大的蛛腿将乔凛包裹在自己身前，“你想得到什么奖励？我可爱的小奴/隶？～”
“我啊。”乔凛笑着靠近他的嘴唇，手抚/摸他的胸口，“喜欢您的心脏……”
“心脏？……”
“嗯，怪物的心脏是什么样的？也和人一样是红色的吗？”少年磁性的声音轻笑一声，“尝起来……会是甜的吗？——”
“啊！！！———”
匕首狠狠扎进了怪物的胸口，他尖叫着，身体碎裂，整个巢穴开始崩塌。
“快跑！”白风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其他人，“礼生！”
“……”乔礼生神情错愕地跟上。他回头，只见崩塌的废墟中跃出少年的身影。
他落到一块高台，低头俯瞰被摧毁的这片地域。片刻，脸上竟然浮起阴冷的笑容：“去死吧……全都去死吧！……”
“信件【蜘蛛巢穴（D08）】记录已完成，现在可以离开信中世界，闭合倒计时：10min”
回到信城，安子初感慨着劫后余生，看到乔凛的背影，他突然恐惧起来，跑到白风身后：“乔凛他……从来不在信件里杀害队友……”
“……”白风把视线转向乔礼生。
姜婉甜：“而且他在一夜之间就掌握了怪物的弱点？”
齐恩似乎意识到了这么，眼睛里布满忧愁：“他还是收到了……邀请。”
“哥，我们待会去一起去吃饭吧！”乔凛脱去了刚才的阴翳，跑过来握住乔礼生的手，然而——
“啪！”
“！”安子初捂住嘴巴。
“……”乔凛头偏向一边，脸颊上的红印一点点浮现。
“谁允许你那样做的……”乔礼生低着头，颤抖的声音很冰冷。
“什么啊？”乔凛冷着脸看他，“难道只能你有那种权利吗？”
乔礼生愣了一下：“你……”
“就像在乔家一样，为了我，去讨好那个老东西，什么都不告诉我。”乔凛苦笑了一下，“说着爱我，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明明我也爱着你。”
“小凛……”乔礼生痛苦起来，“因为只要你听我的话，就会一直安全……”
“只要我听话……啊。”乔凛看着他，“我爸妈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乔礼生心跳一乱。
“然后他们就抛弃了我。为什么？我明明认真地照他们说的做了，【受了伤也不大哭大喊，只会让更多人来伤害你，这是为了你的安全】。永远只是单方面的给予我，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啊？”一线泪水从少年脸颊滑落，“然后，哥，你也要抛弃我对吗？”
天空一声闷雷，广场上的人群和飞舞的鸽子一起四处逃窜，远离这场突然的暴雨。
“不是的，我……”
“如果当初被选中的是我就好了，或者，我早点发现。我会毫不犹豫杀死那个老东西。”
乔凛从口袋里取出什么，悬挂在空中。一条项链在乔礼生眼前摇摆，三角形的图标格外刺眼。
“【在信件记录中主动杀死一名队友】。我已经通过【三角瞳】的入会考核。”他转过身，“以后我就是【三角瞳】的会员了。”
乔礼生因为冷风发抖，无名愤怒让他皱紧眉头：“……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礼生……”齐恩无奈地开口想要劝挽什么，但他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乔凛偏头看他，眼睛里是浓郁的悲哀，“哥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
“但是你抛弃了我。”
闪电照亮阴森的广场，少年在大雨中奔跑离开。乔礼生沉默许久，坐倒在地。其他会员赶紧上来扶住他。
“礼生……乔凛他只是气在头上……”
乔礼生捂着眼睛，悲凉地笑起来：“肮脏不堪，双手沾满鲜血的我，怎么可能进入天堂……”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记忆·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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