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航站了起来。
他朝她逼近。
如同每次出门去猎捕,锁定目标以后,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牢牢盯着他的猎物。
对,就是这样。
去抱紧她。
去感受那道时间穿梭,留在你心里的划痕。
今后,伴随你逐渐增快的心跳,它会越来越清晰。
你就会知道,你先前一次次反常、失控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
这是谁的声音?
江航猛然意识到了问题,停在了半途,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但是那个念头,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试图将他吞噬。
他很痛苦,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发热发糊涂了。
还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总之,凭他的意志力,已经快要无法抗衡。
江航脱口而出:“嘈乜嘢,唔嘈了得唔得?!”
夏松萝正打着游戏,被他吓一激灵。
一扭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斜后方,又一激灵。
他这句话,她稍微能听懂,是说她吵?
瞧他捂着耳朵的手青筋尽显,下颚线紧紧绷着,像是在拼命忍耐的样子。
“我戴着耳机,游戏声音也能吵到你?”夏松萝难以置信。
她从齐渡那听说了,江航对声音比较敏感,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夏松萝怀疑他是没事找事,因为她刚才怼他了。
但想着他还发着烧,没说什么,穿上拖鞋,回卧室去了。
她躺床上继续玩。
现在的床铺,床单下面铺了两条刚买的蚕丝被。
对折之后,足足有四层,总算不会硌得慌了。
这局游戏快结束的时候,何淇上线了,发送了预约信息,她点了接受。
夏松萝一退出结算页面,就进入何淇的组队房间。
夏松萝把游戏麦打开:“你上午不上班?”
何淇说:“今天是周六啊。”
夏松萝一个无业游民,对今天星期几,经常没概念。
正想问她在哪里,隐约听到她男朋友的声音,也就不问了。
夏松萝已经记不住,这是何淇第几个男朋友了。
反正何淇每次换个男朋友,介绍给她认识,都会一起去迪斯尼玩儿。
每一任男朋友,都帮她们俩拍过合照。
铁打的城堡和闺蜜,流水的免费摄影工。
何淇对男人的新鲜感,最多也就只能维持三个月,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夏松萝有时候开玩笑,说她是个渣女。
何淇就反过来说她,以她的好奇心,哪天放在谈恋爱上,一样是个渣女。
始于好奇,一旦了解,就会失去兴趣,换下一个目标。
夏松萝没反驳,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因为她除了王者荣耀玩了好几年,玩其他游戏,再上头,同样是三个月就厌烦了。
打了两局游戏,她外卖点的耳温枪和退烧药到了。
夏松萝退出游戏,从卧室出去,拿了外卖,把耳温枪安装好。
她重新回到客厅里,看到江航蜷在沙发上。
她可不敢拿“枪”直接指他的头,搞不好自己的手臂会骨折,先说:“耳温枪到了,我测下你的体温。”
他没吭声。
夏松萝知道他肯定听见了,没反应就是可以,放心给他Biu了一下。
一看显示屏,直接飘红,三十九度六。
夏松萝赶紧去把退烧药拿过来,液体的,朝量杯里倒了二十毫升:“你把药喝了,能喝药干嘛要硬抗。”
她蹲在沙发前,手里的量杯,都快杵到他嘴边了。
江航坐起来,冷淡地说了声“不用。”
他伸手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伸手先摸到了打火机。
刚要拿出来,又放下了。
抽屉被他一把推上,起身去餐厅。
夏松萝追过去:“你把我带回来,难道不是保护我的?你这个病殃殃的样子,镜像的人来了,是不是还要我保护你啊?”
江航没理会,开冰箱的时候,他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这就是你担心的?”
“什么?”夏松萝没明白他的意思。
“放心好了,我说过我命贱,这点小伤,没影响。”江航拿了一瓶冰水出来,“嘭”地一声,把冰箱门甩上,拉开餐椅坐下。
夏松萝反应过来了,他以为她哄他吃药,是怕他生病的状态下,没办法保护她。
夏松萝忍不住生气:“你这人也不蠢,好赖话听不懂吗?我还不是想让你乖乖吃药,才这么说?我看不是你命贱,是我犯贱。”
真是懒得管他了,把量杯重重放在餐桌上,她扭头就走,“爱吃不吃。”
都快走到卧室门口了,听见他说了一声:“对唔住,系我嘅错。”
声音很低,又是粤语,夏松萝没听太清楚,好像是在道歉?
算了算了,和一个发高烧的病人计较什么。
夏松萝又扭头回去,从他手里,把他还没拧开的冰水夺走:“这时候就别喝冰的了。”
就只买了一个茶杯,她拿过来洗了洗,从恒温壶里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看到他皱起眉,想拒绝。
夏松萝连忙解释:“是我用过的杯子没错,我没有传染病,而且已经洗过了。”
她解释完,看到江航默默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搭在茶杯柄上,半响才握住。
有洁癖吗?
这么多心理建设。
夏松萝探身,把盛了药的量杯重新拿过来,递给他:“喝口水润润喉咙就行了,先喝药。”
他掠一眼:“这是什么?”
“毒药,毒死你的。”夏松萝见多了他这种眼神,立刻知道他在疑心什么。
她很自觉,去茶几将药瓶拿过来给他看,“美林,儿童喝的布洛芬,你小时候没喝过?”
“儿童退烧药?”
“这种混悬液,比片剂见效快,对胃的刺激好像也会小一点?我爸说的,反正我从小到大,发烧的时候,我爸都给我喝这个,他还说……”
她还在叭叭说话的时候,江航已经捏起来量杯一口喝了。
夏松萝闭上了嘴,把量杯拿走,去水槽清洗。
洗完转身,撞见江航正在盯着她。
被她发现之后,他仓促望向了别处,几经辗转,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茶杯边沿。
夏松萝又看不懂了。
他那个“盯”,有些怪怪的,像是在心里图谋什么。
夏松萝没感觉到害怕和担心,因为他那个脑子就没闲着过,整天都在图谋一大堆。
但至今也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除了最初拿刀抵住她的脖子之外,都是在帮她。
夏松萝去沙发坐下来,点午饭,特意选了一家港式茶餐厅:“我给你点一碗粥,你今天就只能吃点粥和喝水。”
点好以后,她欠了欠身,朝餐厅望过去,“你吃完药,过来躺着啊,杵在那干嘛?”
在“盯”她。
这次被发现了,也没有收回视线。
夏松萝越看他越怪了,隐约能看出,他眼神里带着探究:“你在怀疑什么?我帮你点外卖,还能和餐厅串通,给你下毒?”
“噌!”
江航站起身,餐椅和地面划出一道短促、刺耳的噪音。
夏松萝看着他一步跨下两个台阶,疾步朝她走过来,绕过沙发,逼近她面前。
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没使多大劲儿,夏松萝就被他从沙发上给拽了起来。
他低垂着眼睛,夏松萝瞧见他浓密的睫毛颤了又颤,像是想说什么,但又难以启齿。
没等她问,江航把她拽去一边,松开了她。
他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些怨气和懊恼:“要我过来躺,你坐在这,我躺哪里?”
夏松萝满脑袋问号:“你说一声,我起来不就行了,至于吗?”
本来就是个怪人。
发烧是不是又把脑子烧坏了?
搞不懂。
每当她觉得,她好像有点了解他的时候。
他总是会展现出全新的一面,让她摸不着头脑。
都不知道该扣分还是加分。
而且不停加加减减的,夏松萝都忘记他现在是多少分了。
那就从60分开始,重新计算好了。
……
第二天傍晚。
Queen Club斜对面的临时停车位上,停着一辆越野车。
驾驶位,沈蔓戴着蓝牙耳机,翻着手里的一沓资料,正在向夏正晨汇报:“夏总,金律师和小姐,前天晚上都从酒店退了房。”
“给他们订房的人,是queen。接他们走的车,全都是queen名下的。应该是接去了掮客家族的老宅,那里我们无法入侵。”
耳机里,夏正晨的声音微沉:“金栈来这里,是为了找掮客?”
沈蔓不知道:“时间太过仓促,目前只能查到这些。”
夏正晨:“我让你找的那个男人,是掮客的人?”
“没错。”沈蔓将资料翻了一页,“queen的左膀右臂,这两个人之前全都外出过,而且和小姐同一天抵达乌鲁木齐。但其中一个被我排除了,我认为应该是……”
隔着人行道,她拿起另一部手机,调整焦距,拍下了一张照片,给夏正晨发送过去。
照片里的男人,亚麻金棕色的微长卷发,叼着烟,穿着打扮很像个爱豆,站在门口和一个漂亮女人聊天,时不时笑得很灿烂。
“这人叫齐渡,好像是掮客家里养的打手。之前在魔都的P CLUB做男模,还是头牌,三个钟点买断价十几万的那种规格,还需要加价预约。”
“……头牌男模?”
沈蔓继续说:“之前您不让过问,我这才知道,小姐上次在酒吧打架,竟然是为了他争风吃醋。真是这样还好,我有点担心,掮客家养的打手,跑到魔都,认识了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夏正晨半响才说:“另一个为什么排除了?”
沈蔓说:“因为另一个不是齐渡的对手。他们回来的第一天,就上了烽火台,那个输了。”
“为了保命,还使用了特别下三滥的招数。小姐当时也在场,她是瞧不上这种货色的。而且,有人看到小姐是坐着齐渡的车过去的。”
夏正晨显然知道烽火台:“齐渡功夫不错?”
沈蔓:“何止是不错,十六岁之后,烽火台对战二百多场,至今没有败绩。还是个玩唐刀的,小姐也很喜欢冷兵器。”
夏正晨:“有没有前几天烽火台的视频?”
沈蔓:“道上的规矩,谁敢乱拍视频,一旦被抓出来,就混不下去了。”
耳机里,夏正晨说:“既然如此,你去约战齐渡。烽火台不是死生不论么?我亲自去看一看,掮客家族养出来的打手,究竟是有多能打,也敢来招惹我们。”
沈蔓听了这话,一瞬坐直了身体。
她知道,这不是云润科技CTO给秘书交代的工作。
这是门客的“主公”,对门客下达的命令。
“但是……”
“他是你的同门?也是一个门客?”
“应该不是。我是想说,我未必能够胜他,担心给您丢脸。”
“输赢无所谓,先给我打断他一条腿。”
小齐:为我花生[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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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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