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婚礼的第二天一早,樊华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北城。来不及休息,当天上午的飞机,下午就赶到了公司上班。
从进公司大门开始,樊华一路走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有很多人在用目光偷偷瞥他,不小心撞上他的目光,又会立刻低头回避。
到底发生了什么?
樊华心下疑惑,脚步不停地走到自己的工位,才刚刚坐下,同于蔓蔓玩的要好的女同事——唐菲,一脸复杂地叫他借个地方说话。
樊华看着唐菲的脸色,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跟着走到了楼梯间。
两人站定,唐菲一脸难色地开口,“我想想该怎么说,咳,相信你一定有所察觉,但是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吧?”
樊华点了点头。
唐菲深吸一口气,给樊华打预防针,“我得先提醒你,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好,你说。”樊华点点头,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
“其实,就在上午的时候,有人匿名给公司好几个招聘的邮箱发了好多骚扰邮件。内容说,你暴力殴打男朋友,断崖式分手,让男朋友在雨中等了你一晚上,旧伤没好,又受了寒,高烧合并伤口感染,引发了肺炎,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听着唐菲一字一句说出的陌生话语,樊华愣住了,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般。
等意识到说的是自己,尴尬、无力、愤怒、好笑等复杂的情绪一齐袭上心头。
唐菲越说声音越小,后面的几句话隐没于唇齿间,含糊不清的咕哝了几声。
樊华通过唐菲的眼神意会了她未说清的话。
这封邮件不就是在控诉他不仅是同性恋,还是渣男吗?
什么颠倒黑白的春秋笔法!
明明是曲斌浩出轨,怎么还倒打一耙?
不过,曲斌浩竟然因为那个下雨天在楼下等他病倒了。
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发邮件的人会知道,只能说明他是曲斌浩亲近的人。
知道他和曲斌浩这点破事的还真没多少人,他一时之间也猜不出来是谁干的。
被无端诬陷指责,还闹到了公司来,太小孩子气了,不像曲斌浩能干出来的事。而且据邮件所说,他现在应该还在医院。
那还能有谁呢?
思索间抬头,看着唐菲探究的八卦眼神,樊华还是无奈解释道,“我是有男朋友,可是已经分手了,事情经过,也完全不是邮件中所说。”
唐菲点点头,看样子是相信樊华的人品的。
“不过,原来你不喜欢女生啊,怪不得……蔓蔓今天正好请假了,不然知道了肯定很伤心,不对,早晚她都要伤心……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唐菲低垂着眼帘,小声絮叨,满心惦记着自己的好朋友。
樊华这边的思绪一团乱麻,看着唐菲一脸的纠结,还是出声宽慰道,“她已经知道了,是我拜托她不要告诉别人。”
“啊?”唐菲震惊,回想起于蔓蔓最近确实变得奇怪的言语,不由感叹了一句她可真是守口如瓶!
比流感传播地更快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流言。
纵然樊华想解释,但又没办法一一拉着每个人去说那些不是真的,是谣言。
只有几个平时接触还算多的同事敢当面问问他,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
一连几天,这封邮件引起的热议似乎成了公司最近的话题中心,樊华和其他部门对接工作时都少不了被奇怪的目光打量一番。
就连他们的部门经理都把他叫去办公室谈话,言语间都是敲打,让他解决好自己的私事,公司不是他们玩闹的地方,会对公司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樊华和领导大概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可很明显,领导并不关心流言的真假,只是反复强调樊华不要把自己的私生活问题闹到公司来。
出了办公室的门,樊华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下郁闷。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樊华立刻关掉电脑出了公司大门——这个令他分外不自在的地方。
樊华新租的房子离公司还算近,下了班后步行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只是此刻的樊华心情烦躁,根本不想回家,所以转身向附近的夜市走去,打算去散散心。
十一月底,北城晚上的风已经开始冷了,但是夜市街上依旧热闹,有很多下了班、放了学的年轻人,也有很多出来遛弯的老年人,两侧的路边摊前都有三三两两的人影驻足。
樊华很喜欢去早市和夜市这种地方,不仅热闹,还很有人间烟火气。
而且这种集市上卖的东西很杂,什么都有,有时候逛夜市就像寻宝,樊华喜欢这种沙里淘金的感觉。
置身于这个人流如织的地方,樊华觉得自己的那些烦恼仿佛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慢悠悠走过半条街,食物的香气混杂着周围的人声,让一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的樊华终于有了饥饿的感觉。
樊华环顾了一圈,选择了一家收拾的干净的煎饼小摊,走上前去打算买个饼吃,正好当晚餐。
卖煎饼的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穿着黑袄红围裙,戴着透明的餐饮口罩,看到有客人来,热情的招呼着樊华,问他想吃什么。
樊华低头正挑选着餐车上贴的煎饼口味时,老板的电话响了。
樊华反正也不赶时间,于是示意老板先接电话,他再挑挑。
似乎是家里人打来的电话,老板用着樊华听不懂的家乡话高声讲着什么,声音听起来很是高兴。
老板挂了电话后,樊华给老板说了自己想要的口味,握着手机打开了二维码给老板扫钱。
卖煎饼的老板手上利落的打面糊,嘴上同樊华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刚刚是外地工作的儿子打的电话,呵呵,说今年多请了几天年假,到时候过年回家能多待几天。平时他啊工作忙,过年回来还没吃两顿饭就要走,有时候还回不来,今年好啊!都好多年没一起好好过个年了!”
快乐确实是可以分享的,樊华想,至少此刻,他是真心实意被老板的快乐感染到了。
卖煎饼的老板很健谈,做饼的功夫嘴上没停过,说完儿子,说到过年,再说到春运,在说到买车票时,老板忽然问樊华道,
“欸,小伙子,你工作忙不忙?过年能回老家不?”
樊华从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刻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他不自觉地怔住了,然后下意识应了一声。
可其实自从爷爷去世后,他再也没在过年时回过老家了。
爷爷不在了,他没有家了。
樊华自出生后,就被在外工作的父母丢给了爷爷抚养,樊华可以说是标准的留守儿童。
后来他长大一些,父母就离婚了,母亲再嫁包工头暴发户,从此对樊华不闻不问。
父亲后来也再娶了,但是开始父亲和继母他俩没孩子时,樊华在那个家里尚能待的下去。
不过在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后,樊华就被彻底忽视了。
买新衣服新玩具没有樊华,有好吃的想不起樊华。
而樊华在学习的同时,还要学着照顾自己,所以后来樊华不顾父亲的反对,坚持住校了。
那是一段很难熬的生长痛,樊华学着一点点和那个家脱离联系。
樊华那时青涩倔强,恨父亲的忽视,甚至不肯用父亲的钱,非要自己打工去挣。
最后还是被爷爷严厉阻止,让他该好好上学的时候就好好上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樊华很听爷爷的话,既然不能打工挣钱,他就努力学习,年年拿奖学金。
平时休周末他也常回爷爷那里,爷爷总是力所能及地备好所有樊华爱吃的东西。那是樊华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他上大学后,爷爷因病不在了,爷爷的那座小院子也跟着荒芜了。
再到后来,因为曲斌浩的事又和父亲彻底翻脸,家乡成了一个记忆中的名词。
……
樊华站在煎饼摊前,一个恍神间思绪万千。
回过神来,老板已经把做好的煎饼递给了他,还细心嘱咐他小心烫。
在冷风中,樊华双手捧着热腾腾的煎饼咬了一口,热乎的煎饼像爷爷曾经给他做过的一样好吃和温暖。
樊华望着夜市不远处矗立的高楼大厦,一层层亮如白昼的写字楼。
这个城市永远不缺年轻的追梦者和拼命奋斗的人。
他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思及此,樊华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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