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上下一群后辈，就没几个穷的，纵然不是清明，逢年过节、初一十五祭奠用的仪节，就能堆成小山。
更遑论，公司的好些人，上行下效，也会学着表示表示。
此外，还有好些曾经受过老爷子恩情、却同卢家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后生，在老爷子的忌日给他烧些纸钱下去，期待着这辈子没怎么享过福的老人在下面日子过得好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年年岁岁做散财童子，棺材里的钱只出不进，老爷子也从来没有遇上库存不够的情况。
当然，这样的情况随着某些“文明祭祀”的倡导越传越广，出现了某种改变……「天地银行」没有新的钞票补充，老爷子也很无奈。
好在库存足，哪怕是一天天坐发山空，也足够老爷子再维系银行运转十来年。
然后库存有朝一日突然被全部清空，就很心痛。
其实，本名意为像洋芋一样坚强，能在故土落地生根、最终落叶归乡的卢老爷子，坚守「天地银行」以来，也没少遇上银行被盗的情况，青面鬼经生的加入只是减少了类似的情况发生，却没能从根本上杜绝。
只不过，隔三岔五有新钞补充，老爷子态度也十分无所谓。
反正，小偷偷的速度，还赶不上补充速度的十分之一，只当库存的正常损耗了。
哪怕被经生念叨，他也无所谓，照样能乐呵呵地煮鸳鸯火锅。
现在不行……所以老爷子跟老顽童似的，坐在银行柜台半真半假地一哭二闹三上吊，呜呜呜呜好可怜。
所以经生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言不合直接给他从破破烂烂的银行柜台拖出来，说什么也要带老爷子出去散散心。
当然，这么一尊财神常驻阴间，不止好些孤魂野鬼受益匪浅，连部分囊中羞涩的阴差也托他的福过上了小康生活……倒不是说，阴差就这么丧心病狂，明征暗抢。
老爷子跟散财童子似的给人送钱是一回事，总有脑子拎不清的作妖的鬼有钱之后干些缺德事，就这样的被阴差抓了，手上用于造作的经费自然会被扣押。
谁让，钱来路正还有辩解的由头，这种本就是打着犯事的主意骗来的钱，来路也不是特别正的样子，这群鬼一张嘴确实不大容易讲清楚。
也因此，阴差可劲儿逮作妖惹事者以刑化债。
的确，阴司在大管家「寻溪」的精心筹划下，确实没什么债务。
但，阴差自己有啊。
得益于此，老爷子在阴间常驻的那些年，「天地银行」一条街周围，说不出有多安定。阴司一众人，对这小老头“潜逃在外”的行为，也是长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爷子好久没跟正常人打过交道了，眼见着靳梦衡多问了几句，又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娇娇劲儿，老顽童似的不安生。
靳梦衡脾气好，只由着他闹，甚至还让冥护去家里把上次去万兴食品开股东会带回家的伴手礼取了过来，权作招待。
经生黑着脸、不情不愿先尝了一口，确认辣度适中，没太过劲的地方，才肯让老爷子碰。
老爷子得了吃食，说说笑笑更起劲了，却始终把握着分寸，只一味逗没真正生气，但又被钓得尾巴尖都上扬的「衔蝉」，同好脾气的靳梦衡搭话的时候，还是实现了玩笑中的有问必答。
面无表情啃着藕片跟凤爪的经生（嚼嚼嚼）：“……”幼稚。
「衔蝉」歇气：“……喵。”
猫好气，但猫不能吞了对方，于是猫更气了。
好在，阎君大人有哄冥护长的特别技巧。
老爷子尝过觉得过于新奇，暂时没法接受的百香果味的无骨凤爪，格外喜欢味蕾新刺激、新体验的「衔蝉」却觉得味道正佳。
或者应该说，猫猫主打一个来者不拒。
靳梦衡将二人扣下，不苛待，却也没打算轻易放掉。
老爷子倒是温温和和，瞧着没多大破坏力，却显然不是个软柿子。
经生就更不用说，一句话锐评，不是个善茬。
被「衔蝉」放出来的时候，还猛挠了一下猫猫的右爪，而后零点几秒的时间，就被变大的「衔蝉」抬爪摁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靳梦衡问猫猫，觉得老爷子怎么样。
猫猫扭捏了一下，不是很情愿评价道：“喵。”
瞧着不像是坏人。
至少……长得还是人畜无害的。
靳梦衡：“嗯。”
“喵？”
殿下是打算撤销那份通缉令么？
靳梦衡：“不。”
「衔蝉」：“？”
只能说，老爷子的生命中虽然没经历过97年、08年的金融危机，但还挺有金融风险的防范意识。
可同样，未曾了解，也确实不懂其中深意。
「衔蝉」：“miu……呜？”
殿下是打算限制对方一些不恰当的行为……吗？
靳梦衡低声喃喃道：“他要在阴间开银行，试着自己发行货币，你还会觉得他没有威胁么？”
「衔蝉」：“！”
“纯粹的人并非无害……老爷子的想法或许单纯，但加上超高的行动力、执行力和足以支撑他一切想法的资本，就可能演变为一场灾难。”
靳梦衡眉眼低垂，声音逐渐微弱不可闻。
尤其，阴间的经济体制可以说是相当脆弱且落后，可经不起这种堪称莽撞胡来的冲击……可以试着慢慢转型，但绝不能是短期内过于迅疾的造作。
尤其，推动者还是阴司之外，并不完全通晓阴间各司运转规则的人。
想法纯粹，一句话就是猛猛干……跟甩地雷似的击鼓传花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招安吧。”靳梦衡沉思片刻，轻声道，“就看我们的大财务能不能收服这样的人。”
「寻溪」是个淡到极致的淡人不错，但并非未曾意识到阴间经济体制的滞后，可能对变革之类的也有自己的想法，却缺少推动有关行动的动力……现在不一样了。
「衔蝉」：“……喵呜？”
猫猫歪头，猫猫疑惑，猫猫听不懂。
靳梦衡不语，只眼神微微眯起，继续给自己的想法打补丁。
细思良久，他又不甚认真地暗忖：要是老爷子真的还有多余的精力搞事情，还能给人送去【冥秘处·往生/后勤/膳食部·孟婆组】那边熬汤打发时间。
都是起锅烧火，煮孟婆汤跟煮火锅又能差得了多远？
多待几天，没准还能研究出卤煮味道的孟婆汤，或者是孟婆汤口味的钵钵鸡/无骨凤爪。
哪天自己想不开自己尝了尝，没准自己就给自己哄上轮回路了。
手机微振，瞧见久未联系的学生给他发了个证券年会签名墙的照片，靳梦衡先是扯了扯嘴角，随后唇边的笑意又渐渐淡了下去。
「衔蝉」：“喵咪？”
“没事，不用担心。”靳梦衡轻轻摇头，“先看看「寻溪」那边怎么说。”
「衔蝉」高举前爪后爪，娇滴滴“喵”了一声，在阎君怀中蛄蛹了一番，被撸得液态化，仰头眯眼，不知天地为何物。
靳梦衡垂眸，漆黑如夜的眼中唯余淡漠的光。
希望，不会遇上吧……
但，预感这种东西，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尤其，即便套用欧非守恒定律，靳梦衡也属于那种替欧皇负重前行的终极无敌至尊大非酋。
“好久不见了……梦衡哥哥。”
晚宴上，衣着得体的年轻人语气含笑，礼貌开口。
靳梦衡闻言抬眸，慢条斯理开口，“是啊，好久不见……”
轻辞。
*
“……哥哥。”
等等，哥哥？
不是，喊的人也是男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好只听见最后两个字的姜坤：“？？？”
不会给柏临远那乌鸦嘴念成真的了……吧。
纵然是常居被戏称为只有电线杆子笔直的渝州，但姜坤一直觉得，只要自己这辈子不会想不开主动去GAY吧晃悠，就不会有机会听见一个男人娇滴滴地喊另外一个男人哥哥。
小孩子除外。
但今天，真就给他听见了……还是在他自己主办的证券年会的晚宴上。
姜坤推开了不动声色上前来扶他的大小助理，循着声音好奇地转身，瞧清人是谁，顿时乐了。
得，熟人。
被喊的对象，不正是柏总口中“这个弟弟我仿佛见过”的小师弟靳梦衡么。
他环顾四周，果不其然瞧见了不远处，好友柏临远冷若冰霜的一张俊脸，笑容愈发灿烂，暗忖：输了啊柏少，输个彻底，人家少年人可比你主动多了。
说是“娇滴滴”，其实也是他自己心里膈应，走近了再听，人家小年轻说话还是挺正常的。
甚至于，打眼一瞧，喊话的人姜坤也认识，是渝州本地很是能顶的大佬家里的孩子，正儿八经的富二代中的正规军，“呦，程少，我说刚刚怎么没瞧见你，原来是在这交上新朋友了。”
阳光开朗却又自带几分腼腆意味的年轻人嘴角轻扬，眉眼弯弯，道了一声“您好”，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若是寻常人，可能只以为他只是有些内向，姜坤可不同，瞅一眼便知对方是压根没记住他是谁。
啧——
没出社会、不知道几斤几两的小朋友，就是不讨喜。
瞧热闹的兴致压过了那几分无语，老表暗自咬了咬腮帮子，顿时又自顾自笑着接话道：“我姓姜，怎么称呼程少您随意，是渝州睿金分部的负责人，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多担待……”
言及此，他话题一转又问靳梦衡，“靳师弟玩得还好？要是累了楼上有休息室，我喊人带你过去。”
“啊……”年轻人假模假样惊呼，“梦衡哥哥跟姜总也认识呢。”
肤白貌美，眉眼精致的年轻人姓程，双名轻辞。
程轻辞是典型的渝州长相，却又极具少年人的阳光和活泼，嘴唇不笑也有几分上扬的弧度。
垂眸时给人一种无害的漂亮感，挺直了肩背同人对视的时候，才会让人惊觉他身上肌肉的弧度和格外出挑的身高。
毕竟是个体育特长生。
靳梦衡暗忖。
“姜师兄。”靳梦衡不欲多言，只笑着同人打过招呼，“我这边都好，不用多客气。”
“……师兄？”程轻辞嘴角上扬，像是不经意地好奇对方的身份，“姜总也是S大毕业的，梦衡哥哥直系的师兄？”
姜坤眉头一挑，笑着应答，“不是呢，是B大的博士。”
“也是。”程轻辞眉眼弯弯，是那种旁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的讨人喜欢，放轻了声音道，“光想着S大了，都忘了可能是梦衡哥哥上了B大之后认识的师兄，我的错。”
他顺手拦住一旁的工作人员，取了两杯灯光下晶莹剔透的含酒精饮料，一杯递到了姜坤手中，另一杯自己拿着，微笑着道，“这么说起来，姜总也算是我的师兄了。来，我敬姜师兄您一杯。”
靳梦衡闻言，抬手拦了他一把，“不是酒量不好？不成拿杯其他饮料代替姜师兄也不会介意的。”
程轻辞闻言，嘴角上扬，笑着摆手，“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说着，又小声补了一句，“而且我都成年好几个月，已经到能喝酒的年纪了，没事的。”
姜坤方才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柏临远，就是好奇对方什么时候才会耐不住过来加入战局。
老表姜总：有被茶到[化了]
日常求收[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往事流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