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周时逸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后视镜里,警车的蓝红光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氤氲。
他猛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巷,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关闭车灯,引擎熄火,他屏住呼吸蜷缩在驾驶座上。警车呼啸而过,没有停留。
周时逸长舒一口气,额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雨水敲击车顶的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骗子、实验体、嫌疑人...
“你以为的那些童年回忆...有多少是真的?” 姜丽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一阵剧痛突然刺穿太阳穴。周时逸捂住头,眼前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贺绍钦站在解剖台前,手里拿着手术刀,台上躺着的人眼角有颗泪痣... ——他自己被绑在椅子上,贺绍钦俯身给他注射什么,声音温柔却冰冷:“很快就不痛了...” ——时薇在尖叫,而贺绍钦拉着他的手臂:“别看她,时逸,别看...”
“不...”周时逸颤抖着打开车窗,让冷雨打在脸上。这些不是真的记忆,不可能是。但为什么如此清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医生,记忆的滋味如何?∞”
周时逸猛地将手机扔出窗外。他必须去一个地方,唯一可能找到真相的地方——童年时的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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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绍钦猛踩油门,越野车在雨幕中疾驰。车载电台里传来局里的通缉令通报:“嫌疑人周时逸,身高180,戴金丝眼镜,危险等级高...”
他一把关掉电台。副驾驶座上的平板电脑显示着一个移动的红点——那是他悄悄缝在周时逸常穿的那件大衣内衬里的追踪器。感谢上帝,周时逸今天穿的是这件。
手机响起,局长来电。贺绍钦犹豫了一下,接通蓝牙。
“你在哪里?”局长的声音冷硬,“所有单位都收到召回命令,除了你。”
“我在追线索。”贺绍钦盯着前方模糊的道路,“姜丽死前提到了老城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绍钦,别犯糊涂。周时逸可能已经被实验影响,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我们需要专业处理。”
“专业处理?”贺绍钦冷笑,“像处理时薇那样?伪造自杀报告,掩盖实验真相?”
局长的声音陡然严厉:“注意你的立场,特别调查员。立即归队,这是命令。”
贺绍钦直接掐断电话,猛打方向盘拐上去往老城区的路。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水流如瀑。
平板上的红点停在了某个位置不再移动。贺绍钦的心一沉——那是一片废弃的教堂墓地,周时逸童年老宅就在附近。
他踩下油门,越野车在雨幕中撕开一道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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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逸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发梢滴落。老宅已经荒废多年,院子里杂草丛生。但他不是来看房子的——那棵老橡树还在,时薇曾经在那里埋过他们的“时间胶囊”。
他跪在泥泞中,用手指挖掘树根处的泥土。指甲劈裂,渗出血丝,但他浑然不觉。终于,指尖触到了一个金属盒子。
铁盒已经锈蚀,但还牢固。周时逸用石头砸开锁扣,里面是一本被塑料布包裹的日记本,和一枚∞形状的USB。
日记本是时薇的。第一页写着:“给小逸的真相。如果我遭遇不测,请找到这个盒子。”
周时逸的手颤抖着翻开日记,时薇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7月15日。项目组同意了我的条件——用我的基因序列治疗小逸的记忆遗传病。姜媛博士说成功率很高,但需要先在我身上测试...”
“8月3日。针剂让我的记忆混乱。昨天我竟然以为小逸要伤害我,对他大喊大叫...这不是我!”
“8月17日。我发现实验的真正目的不是治疗,而是记忆控制。他们想制造完美的士兵...我必须阻止他们...”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她死亡前一天:
“他们发现了我知道真相。姜媛说会‘处理’我,就像处理父亲那样。原来爸爸不是意外溺水...小逸,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警——”
文字在这里戛然而止,纸面上有一抹暗褐色的污渍。
周时逸的呼吸凝固了。父亲也是受害者?而时薇参与实验是为了...救他?
头痛再次袭来,这一次更加剧烈。眼前的字迹开始扭曲旋转,变成无数个∞符号。雨声中夹杂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时逸!”
贺绍钦的声音。周时逸猛地抬头,看到雨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跑来。但在他的幻觉中,贺绍钦手里拿着针剂,眼神冰冷。
“别过来!”周时逸踉跄着后退,从口袋里掏出在实验室顺走的手术刀,“我都知道了!你和我父亲的死有关!”
贺绍钦停在几步之外,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滑落:“时逸,听我说。你正在经历记忆植入的副作用,那些不是真的...”
“那什么是真的?”周时逸嘶声喊道,手术刀在雨中泛着寒光,“你接近我是任务?监视我是任务?那我们的感情呢?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吗?”
贺绍钦缓缓举起双手,一步步靠近:“一开始是。但后来的一切——音乐厅的吻,超市采购,凌晨三点的茶——都是真的。我爱你,时逸,这与任务无关。”
周时逸的手在颤抖。记忆在脑海中厮杀:贺绍钦为他盖毛毯的温柔,和贺绍钦给他注射的冰冷;贺绍钦在噩梦后拥抱他的温暖,和贺绍钦站在解剖台前的残酷...
“证明给我看。”周时逸的声音破碎,“告诉我父亲死亡的真相。”
贺绍钦深吸一口气:“你父亲是项目的早期实验者。他发现实验真相后试图揭露,被制造了意外溺水的假象。局里一直有内鬼在掩盖这些...”
又一阵剧痛袭来,周时逸抱头跪倒在地。这一次的幻觉更加真实:贺绍钦举着枪,枪口对准时薇...
“你杀了她!”周时逸突然抬头,眼中充满血丝,“我看见了!在实验室,你开枪打中了时薇!”
贺绍钦的脸色瞬间苍白:“那天我确实在实验室...但我是去救她的!时薇中弹时正要把证据交给...”
他的话被周时逸的突然攻击打断。手术刀划破雨幕,贺绍钦侧身闪避,刀锋还是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雨水。
“时逸!醒醒!”贺绍钦试图抓住他的手腕,“那些不是你的记忆!”
但周时逸仿佛变了一个人,动作敏捷而凶狠。手术刀再次挥来,这次对准的是贺绍钦的咽喉。
“我看见了...”周时逸的声音变得陌生而冰冷,“你站在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中间...你看着我妹妹死去...”
贺绍钦不再闪避。在刀锋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他猛地向前一步,任由刀尖刺入自己肩头,同时紧紧抱住了周时逸。
“那就杀了我。”他在周时逸耳边低语,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衫,“如果这样能让你清醒。”
温热的血液和疼痛似乎短暂打破了幻觉。周时逸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又看看贺绍钦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绍钦...”手术刀“当啷”落地,“我...”
贺绍钦勉强笑了笑,手指轻抚他的脸颊:“欢迎回来,医生。”
但下一秒,周时逸突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尖叫。更多的虚假记忆涌入脑海:贺绍钦在折磨他、贺绍钦在欺骗他、贺绍钦在...
“走开!”周时逸推开他,踉跄着向后倒退,“离我远点!”
贺绍钦不顾伤口剧痛,再次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听我说!这是记忆植入的副作用!你需要对抗它!”
周时逸的眼神在清醒与混乱间挣扎。突然,他猛地挣开贺绍钦,向马路对面跑去——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幕。一道强光照射过来,周时逸僵在原地,眼看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向他冲来。
“不!”贺绍钦飞扑过去,抱着他滚到路边。越野车急转弯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
“周医生,”车上的人声音平静得可怕,“项目组需要你回去完成实验。”
贺绍钦迅速拔枪对准车窗:“警方!下车!”
但更多车辆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车门打开,一群穿着防暴服的人持枪逼近。贺绍钦将周时逸护在身后,低声说:“我数到三,往教堂后门跑。”
周时逸抓紧他的衣角,记忆仍在混乱中厮杀。但这一次,他选择相信这个用身体为他挡刀的男人。
“一...”贺绍钦缓缓后退。 “二...”手指扣紧扳机。 “三!”
枪声响起,但不是贺绍钦开的。一枚麻醉镖射中他的脖颈。贺绍钦踉跄一步,努力保持清醒,将周时逸推向教堂方向:“跑...”
周时逸犹豫了一秒,看到贺绍钦眼中最后的恳求。他转身冲向教堂,身后传来更多的枪声和叫喊。
钻进教堂破败的后门,周时逸躲在彩绘玻璃的阴影下,从缝隙中看到贺绍钦被按倒在地注射了什么,然后像货物一样被扔上车。
“绍钦...”他捂住嘴,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
口袋里的∞USB突然变得滚烫。周时逸掏出它,发现它在微微发光。背面一行小字浮现:“插入任何设备,获取真相。”
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车队正在离去。贺绍钦被带走了,而他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周时逸擦干眼泪,戴上湿透的金丝眼镜。记忆仍在混乱,但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他必须弄清楚这个∞符号的真正含义,以及它为何与自己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雨停了。月光透过破碎的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血红色的光影。周时逸握紧那枚USB,走向教堂深处。
在那里,他将做出一个改变一切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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