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顾清涵的犹豫与挣扎
沈聿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那冷静却石破天惊的话语却如同实质般，依旧牢牢钉在空气中，钉在顾清涵的耳膜上，更钉在她骤然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湖深处。
“……但我不介意。”
“……误会的方向，或许并没有错。”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顾清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中医科办公室的。她像个失去提线的木偶，机械地挪动脚步，推开门的瞬间，几乎脱力地靠在门板上，心脏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脸上滚烫的温度久久不退，血液仿佛都在逆流。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捂住依然发烫的脸颊，沈聿珩那双直视着她、平静却蕴含着风暴的眼睛，仿佛仍在眼前。
她……她是什么意思？
那几乎等同于承认和告白的话语，真的是从那个冷静自持、理性至上的沈聿珩口中说出来的吗？
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第一波冲击着她的理智，让她几乎要晕眩。她喜欢沈聿珩，这份心意自己早已清楚。能得到如此直接、甚至堪称霸道的回应，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甚至不敢仔细描绘的奢望。
可是，狂喜之后，更深、更沉的恐慌与忧虑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刚刚燃起的火花。
家规、世俗、家族的期望、旁人可能的指摘……这些她日夜思虑的重重枷锁，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而沉重。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是传承百年的顾家，是无数双注视着她的眼睛。一条看似“离经叛道”的路，她要如何走下去？又会给家族带来怎样的影响？
而且……沈聿珩呢？她真的想清楚了吗？她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她那样一个站在医学金字塔顶端、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是否真的能理解并承受这条路可能带来的非议和压力？她们的背景、理念、性格差异如此巨大，真的能走下去吗？
万一……万一这只是她一时兴起，或者仅仅是基于近期频繁接触产生的错觉呢？自己若当真了，最后却……那该如何收场？岂不是连现在这份难得的、并肩作战的情谊都要毁掉？
无数的念头、担忧、恐惧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刚刚被那句直球点燃的热情，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浇灭，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犹豫和挣扎。
她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发出无声的呻吟。
一边是心动之人抛出的、极具诱惑力的橄榄枝，是遵循本心的强烈渴望；另一边是沉甸甸的责任、无法忽视的现实以及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深深恐惧。
该如何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煎熬。她无法再自然地面对沈聿珩。每次远远看到那个清冷的身影，她的心跳就会失控，脸颊发烫，然后下意识地想要躲开。若是避无可避地近距离接触，她更是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神闪烁，语无伦次，完全失了平时的从容温和。
沈聿珩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并没有再逼近。她依旧是那个冷静高效的沈主任，只是看向顾清涵的目光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耐心和……玩味？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的、陷入困境的小动物，等待着它自己做出决定。
这种“放任”的态度，反而让顾清涵更加心乱如麻。
她开始失眠，即使点燃安神香也毫无作用。白天强打精神工作，晚上却对着窗外的月色一整夜一整夜地发呆。她反复回想和沈聿珩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一次次合作，再到那个拥抱，那碗养胃汤，药圃的夕阳，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直球……
心动的感觉是真的。
担忧和恐惧也是真的。
苏晓打来电话，听她语无伦次地说完最新进展，在电话那头兴奋得尖叫：“我就说吧！沈主任绝对对你有意思！这么A的告白方式！顾清涵你还在犹豫什么？冲啊！”
可是，“冲”这个字，对顾清涵来说，太重了。
她甚至开始刻意减少去医院食堂吃饭的次数，宁愿啃面包也不想再经历那种被众人目光若有若无扫视、以及可能偶遇沈聿珩的尴尬场面。
这天夜里，她又一次失眠，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顾家老宅的药圃。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草药上，散发着与白日不同的清冷香气。她蹲下身，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薄荷冰凉的叶片。
“清涵？”身后传来奶奶温和却略带疑惑的声音。老人家睡眠浅，听到了动静。
顾清涵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奶奶，您怎么起来了？”
奶奶拄着拐杖，走到她身边，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眉头微微蹙起：“脸色这么差，魂不守舍的。遇到难事了？是医院里的，还是……别的？”
奶奶的目光睿智而通透，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
顾清涵鼻子一酸，积压了多日的委屈、迷茫和压力几乎要决堤而出。她张了张嘴，那些关于沈聿珩、关于心动、关于流言和担忧的话在舌尖翻滚，却最终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她不能。她不能让奶奶为她担心，更不能在一切尚未有定数时，就让家族知晓这件可能掀起轩然大波的事情。
“……没什么，奶奶。”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最近有点累，睡不着，出来走走。您快回去休息吧，别着凉了。”
奶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凡事，遵从本心，但也要思虑周全。顾家的女儿，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也别做让家族蒙羞的事。”
老人家的话像一把双刃剑，一边是理解，一边是警醒，更是加重了顾清涵心中的天平重量。
送奶奶回房后，顾清涵独自站在药圃里，仰头望着冰冷的月亮。
遵从本心？
思虑周全？
不后悔？
不蒙羞？
这几个词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到底该怎么办？
对沈聿珩那份清晰可见的心动，与自己内心根深蒂固的顾虑，疯狂地拉扯着她，让她进退维谷，痛苦不堪。
犹豫与挣扎，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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