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做事的效率遗传了自家母亲，自那日说完没两天便带着工具箱从深远小径走到农场入口来。
远远地看到星提着洒水壶跳跃在菜园里，一会逗逗果茶，一会蹲下拔拔杂草，对着新长的菜苗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啥，忙得不亦乐乎。
塞巴斯蒂安在驻足观望了好一会才走近了唤道：“星，早。”
星毫不意外他的出现，笑道：“早安，塞比。”
她的笑容像初开的向日葵，双眸亮晶晶，在秋日浅阳里显得极其明媚。
“塞比，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
按照塞巴斯蒂安以往的阴间作息，起床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三点，日晒三杆，午饭他都赶不上热乎的，别说早饭了。
这段时间他倒是把作息调整正常了，但家里人还没发现，自然也不会多备他的那一份。
星放下农具走回农舍，塞巴斯蒂安离她半步远跟在身后。
农舍内部才翻修，新增的空间还没摆放家具，许多地方空荡荡。
唯独厨房，各式各样用处不一的厨具电器。
两台立式大冰箱，里边塞得满满当当，瓜果蔬菜，鱼虾海鲜，应有尽有。
星接连打开冰箱的门，豪气道：“你想吃什么呢？我来做。”
塞巴斯蒂安弯腰看了看冰箱里头，道：“都好。”
“都好的话，那我就随意发挥吧，你先坐着。”
星磕了两碗虾仁蒸鸡蛋，然后开始炒香虾皮准备煎几个虾皮蔬菜饼和鱼排。
塞巴斯蒂安打好两杯咖啡坐在餐桌边，手托着脸，脑袋随着星在厨房里来回的走动左右转，嘴角似有若无地上扬。
“久等啦。”星把早饭端上桌，坐在塞巴斯蒂安对面，把其中一份早饭推给他。
“谢谢你帮我打咖啡哦。”
塞巴斯蒂安笑道：“我这个做客的还没说谢呢，当主人的怎么反倒道谢起来了？”
星先抿了一口咖啡道：“我这里偏僻，鲜有人来做客，你来看我当然要谢谢啦！”
这顿早饭塞巴斯蒂安吃得极慢，一份日常的早饭进嘴里跟山珍海味似的，细细品味。
看得星心里直泛嘀咕，开始怀疑自己的厨艺水平：是我这早饭做得太烂了不合胃口？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问道：“不…不好吃吗？”
塞巴斯蒂安完全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一下子愣了神：“嗯？”
“早饭。”
“怎么会，厨艺很好，我只是，嗯…只是吃饭习惯比较慢。”
见到星将信将疑打算继续问到底的样子，塞巴斯蒂安只得转移话题：“等会还要忙吗？”
“季初的工作都忙完了，我一会可以去巴士站帮你递工具。”
塞巴斯蒂安笑道：“帮大忙了。”
塞巴斯蒂安这人对别人有需求的时候说话会不自觉拐弯，他不喜欢这个习惯，但又对这种方式欲罢不能，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难搞。
所以每一次星猜中了他的小心思，塞巴斯蒂安内心都会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是高兴，亦温暖，又带着满足，种种。
早饭吃了两个小时之余，塞巴斯蒂安动手收拾碗筷。
星嘴上说着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屁股黏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塞巴斯蒂安挑了挑眉，欣然接受了她的无赖之举。
饭饱之余，两人出发去巴士站。
路上清风徐徐，星和塞巴斯蒂安并肩穿梭在树荫下，安静的聆听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铃铃——”
原始的铃声打破了氛围，星看了一眼手机，笑道：“阿比的电话。”
手机拨过接听：“嗨，阿比。”
“明天？唔…不知道。”
“是嘛！你打算怎么过？”
“当然可以呀！欢迎欢迎。”
“你和山姆说一下就好啦，塞比在我旁边呢。”星说着打开了免提。
手机里传来阿比盖尔失真的笑声：“哟哟哟，塞比，你居然早起，啧啧，这可真是……那个啊！”
塞巴斯蒂安：“哪个？”
见他不接话茬，阿比盖尔切一声道：“明天我们三个去农场聚聚吧，我一会把山姆叫上。”
塞巴斯蒂安：“嗯，记得提前把作业写完。”
电话那边的阿比盖尔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这句话：“星，别忘记给我准备礼物哦！”
星笑道：“怎么还有伸手要礼物的，你这脸皮都快赶上我了吧？”
“别管，我就想要你送的。”
星：“那我还真得想想。”
“好好想哦！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明天见啦。”
“嗯，明天见。”星说完电话响就起了忙音，“这么着急？居然真的是在赶作业吗。”
塞巴斯蒂安道，“看来明天不用和山姆拿着根傻棍子到处跑了。”
星问道：“傻棍子？”
“小时候阿比盖尔每到生日都喜欢拉着我俩往深山林里走，捡三根棍子充剑，美名其曰冒险。”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塞巴斯蒂安走路手习惯插在裤兜里，他望了望头上逐渐凋谢的橡树：“后来她就去得少了，去的时候也总惦记着父母的担忧早早回家，说起来，其实她以前才是我们三个里最叛逆的一个。”
“所以阿比的发色是染的？”
“嗯，大约13岁的时候，她说要去祖祖城染头发，我和山姆觉得她一个人去太危险，便陪着她去了。”
“那山姆的也是？”
塞巴斯蒂安摇摇头：“他的发色和长相都遗传了父亲，当初他们一家搬来没多久，父亲便告辞去参了军，山姆说自己照照镜子还能想起父亲的模样。”
“你们怎么去的祖祖城，那会巴士还没坏？”
“聪明。”
巴士站离农舍不远，尽管两人都刻意放缓了脚步，可终点总归是会到达。
塞巴斯蒂安把工具箱放在草地上，带上手套拿了把星喊不出名字的工具，巴士的发动机在尾部，车盖被塞巴斯蒂安轻巧地打开。
巴士常年停靠着，对于大自然无孔不入的爬虫来说车盖里遮天蔽日，阴暗潮湿，是它们最好的栖身之所，突然一下子见了光，都受到惊吓四处逃散开来，眨眼便没了踪影。
发动机的部位被一层薄薄的湿润的灰土覆盖，鲜绿的青苔在缝隙里钻出。
塞巴斯蒂安把青苔抹干净，各个零件都检查了一遍。
星也有模有样地跟着看了一遍，实则一窍不通。
“怎么样？”
塞巴斯蒂安：“线都被腐蚀了，不少零件老化，总之残破不堪，是个大工程。”
星：“替换零件呢？找玛鲁做？”
塞巴斯蒂安笑道：“她没兴趣做这些普通的东西，只能网购——我需要把里面的零件拆下来，工具就麻烦你了。”
“好。”
公路有两端，一端往祖祖城，另一端隐在漆黑的隧道里，据当初罗宾说的，通往的是卡利科沙漠。
星把虎钳递给塞巴斯蒂安，问道：“这边除了卡利科沙漠，到不了别处吗？”
“巴士坏了之后小镇和沙漠那边没了来往，没多久刘易斯便把路封了。”
“这是为何，没有往来也不至于封路吧？”
“以前也我不理解，现在嘛，你知道的，这个地方很特殊，人迹罕至的角落会跑出来神奇的玩意——要不要过去看看？”
星的兴致大起：“能看到沙漠？”
塞巴斯蒂安摘掉手套，把拆下的零件堆放在一起：“嗯，一点点边界，景色还算不错。”
两人走到隧道里，视野里只有远处隧道尽头的一点亮光。
星的手机三天两头不充电，这会电量岌岌可危：“塞比，你的手机还有电吗，我的没电开手电筒功能了。”
塞巴斯蒂安淡淡的道：“我的没带。”
星轻咳了一声：“那只能靠屏幕的光看路了，有点黑，我牵着你走？”
黑暗里，星听到塞巴斯蒂安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道了声：“好。”
星虽有心怀不轨，但自认为眼下的情况此举也合情合理，赛巴斯蒂安的笑声宛如电流，激得星浑身一颤，汇聚到心里，顿时脸上一阵火热。
她的力道不轻不重，游丝牵惹，因干农活磨出的细茧擦着塞巴斯蒂安的手指，存在感极强。
塞巴斯蒂安常年冰冷得宛如尸体的手也逐渐升温，两人都分不清到底谁的温度更高，不一会儿生出细微的薄汗。
塞巴斯蒂安走在她身后，静悄悄的，一言不发。
他越是安静，星的心跳就越快。
借着屏幕的微光，星挥手四面照照想找个能说话的霍口，终于，在隧道中间发现一个带锁的电闸箱。
星突然停住脚步道：“这里有电闸，说不定这里头的灯还能用。”
“试试。”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咦，这是个保险箱，但好像不是用钥匙或者密码打开，你看，有一个凹槽。”
闻言，塞巴斯蒂安靠近了些凑上去瞧，两颗脑袋几乎贴在一起，发尾相互缠绕。
半晌，他道：“有意思，这个保险箱需要嵌一颗电池才能打开。”
星：“电视机遥控器的那种？”
“按卡槽的形状看，比那个要大上不少。”
“杂货店有卖吗？”
“没有，估计joja超市也没有。”
“看来我们只能物理拆除了，嘶，好像也不太好，这保险箱显然是别人费尽心机藏到这里来的，那我们就偷看一下算了——用工具给它拆了再装上去？”
星这人长了一幅乖巧的模样，经常干偷偷摸摸的事不说，嘴上还理所当然得很。
塞巴斯蒂安像山匪大王旁边出谋划策的二当家，也是帮凶一个：“拆不开，但有办法，回去让玛鲁造一个。”
“你妹妹真是个天才！我农场里有一半设备都是她造的。”
“她的确是天才。”
两人的手还牵着，星在心里捕捉他们之间一丝一缕旖旎的情绪。
“玛鲁说你们小时候总是吵架，不过原因她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总是我找她的茬。”
“哈哈哈，我如果有个兄弟姐妹，我也会找茬的。”
隧道尽头处立着一米多高的石墙，这个高度翻过去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但两人都没有这个打算。
星松开塞巴斯蒂安的手，手臂伸到石墙外，感受前方吹来温热的微风。
公路向前蜿蜒，左右两边的景色由绿渐变为黄，到淡黄，视野的尽头变成白色，与湛蓝的天分割成两半。
星指指画面里数不尽的绿色小点道：“那是什么？”
“仙人掌，会结成仙人掌果，除了披萨以外山姆的第二个最爱。”
“好吃吗？”
“闻起来有股特殊的清香，酸甜口，籽多，还算不错。”
“好像有市场，也许我可以种点试试。”
“它只能在沙子里生长，不过沙漠里还有一款水果可以在温室里种植，价值千金，值得一试。”
“你是说杨桃？”
“看来你已经在皮埃尔那边了解过了。”
一想起这个价格，星就无语：“你知道皮埃尔那儿一颗杨桃卖多少吗？”
塞巴斯蒂安托着脸，神情颇为放松，眉眼带笑挑了半边眉毛，示意她继续说。
星用手指比了个三：“三千金！这不过分吗！？”
她气愤的样子生动可爱，惹得塞巴斯蒂安发笑：“太过分了。”
“诶，你说，小镇上大家都消费不起杨桃，我用它来酿果酒卖给祖祖城的大傻子们如何？”
塞巴斯蒂安想了想道：“是条很好的路子，果酒售价一直都高——杨桃种子在卡利科沙漠的商店里售价五百金，种植时长半个季度，你感觉定价多少合适？”
星结合塞巴斯蒂安给的信息在脑海里飞速计算出一串数字，双眼一亮，又抬手比了个数：“三千金！”
“哈哈。”
星：“哎呀！”
“怎么了？”
“手机关机了，看来我们要摸黑走回去了。”
塞巴斯蒂安看了看天色，伸手邀请道：“现在回去吗，我记得路。”
星把手覆上去，笑道：“那就拜托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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