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斯在鹈鹕镇当了几十年的镇长,做事可谓尽职尽责,明明头几天提过让星16日参加展览会。当天一大早还要发邮件来再次提醒,里头详细介绍了展览会的整个流程。
星按照信上所说,挑选了九件物品出门。
走到巴士站看到公路边停了不少车子,外来人拎着大包小袋的行头都在往广场方向去,寂寥的小镇突然人影绰绰,吵吵嚷嚷,她的耳朵还有点不习惯。
忽然,她头顶的橡树闪过一道影子,抬头一看,是拉莫斯迪斯,他盘腿坐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这节日居然连法师这个千年死宅都来参加了?
“嗨——法师大人。“星拉长音喊道。
拉莫斯迪斯依然闭着眼:“年轻的术士星,你和森林的精灵们取得什么进展了吗?”
星:“让我帮助它们回家算吗?”
“你和元素有缘,但还不够清晰。”拉莫斯迪斯说这些让人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话是从来不会有下文的,星习以为常,问都懒得问。
“法师大人今天出门也是来参加节日的?”
“我来接一位老朋友。”
拉莫斯迪斯的年龄一直都是谜,能被他称为老朋友的人也一定非同凡响。
他像是能听到星脑海里的想法,又道:
“你见过她,晚点她会出现在墓园里。”
见他如此说,星便道:“那我就先过去了,晚点再去拜访您。”
拉莫斯迪斯没做回应,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已经人魂分离,星收回目光继续赶自己的路。
等她走远了,冒出两个目睹了全程的外来人,交头接耳道:“刚才那个女的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居然对着颗橡树打招呼,还叫什么,法师大人?”
“我也听到了,唉,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病,怪可怜的。”
广场四面挂起一串接一串的小彩旗,巨大的迎宾牌摆在最醒目的地方,刘易斯就站在来客入口处与旅客谈笑寒暄。
广场中心撑起一顶顶红白相间的大型帐篷,门帘的人群排出小尾巴。
星在得到刘易斯的指示后她走到属于自己的展览柜前,把带来的东西有序地往上摆。
她的家当里最拿得出手的就数那两颗钻石,其它的蛋黄酱,水果酒,菜,云云都是滥竽充数。星心里不免有些惋惜,要是提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节日,她就能把那三颗上古水果带出来唬唬人了。
展示柜有四个,威利的鱼类,玛妮的禽类,皮埃尔的果蔬类,星的不伦不类。
展示品既是观赏的,也是用来对比评分的。
用鼻孔看都知道星的分数肯定吊车尾了,不过她在这方面不爱冒尖,只安慰道:“没事,只要不给小镇丢人就好。”
“未必啊星崽。”站在一旁的威利道,“恐怕还是我这个腥臭的钓鱼佬。”
星看了看威利的展示柜,鱼缸里的观赏鱼颜色绚丽身形流畅优美,食用鱼个个肥大壮硕,活力满满,以她的钓鱼技术想要集齐这些鱼还得再练个三年五年的。
“这...这怎么可能垫底呢?”
说起这个,威利就颇有怨词:“哼,刘易斯那老小子闷骚,就喜欢那些花草熏味,闻不得我这新鲜的好鱼。”
星:“评委只有刘镇长一位吗?”
“可不是嘛——从他当镇长开始,我年年都是第四。”
星忍不住发笑:“这么多年您忍得住不去跟他说道说道?”
威利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的钓鱼本领,最受不得他人质疑:“在我俩有人入土前,我会钓上让那以公徇私的混蛋刮目相看的鱼!”
作为一位尊老爱幼的好青年,星不忍心打击老头热脸贴冷屁股的志气,于是胡乱点了两下头。
她想起图书馆那篇狗血的故事:“鱼王?”
“传说之鱼。”威利:“根据老渔夫代代传下的说法,它们很可能就在咱们镇上。”
“......”
这传说就只在镇上流传,不在这儿还能在哪。
威利:“不过我老了,也许此生都不会有这个机遇了,到时候你就帮我完成这个愿望吧。”
这番话跟遗言似的听得星浑身不适,从善如流道:“好啊,我以后给它抓到了,就把它处理干净,鱼头熬锅豆腐白汤,剩下的您看是红烧还是清蒸?”
威利:“......”
离开展示区,星在广场上晃悠,路过一顶无人光顾,清清冷冷的帐篷,心下一动,抬腿走到其跟前。
帐篷门口横着张木桌,上面堆叠了些银色金属星星,身着天蓝色服装的招待员站在桌后百无聊赖。
“请问。”星眨眨眼睛微笑问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招待员对她报以微笑:“卖星星币啦,50金一个哦!”
“星星币?”
“第一次参加展览会吧?星星币是节日的流通货币,可以用来换购东西,在别的帐篷里玩游戏可以获得哦,也可以说是游戏币呢。”
“多谢。”
今日来的游客着实不少,一会功夫广场上人与人已经是肩擦着肩行走了。
星踮着脚四下望,她的个子在人群中并不出挑,想要看清帐篷里的游戏项目只得如此。
突然,前方密集的人群里传来惊呼,似乎是有人在游戏中了头奖,围观的人都好奇地往里挤想一睹芳容,推搡间引起骚动。
也不知道是谁慌乱下踩到了星的脚后跟,使得她脚下一崴。
还没等她吃得个脸朝地,身后有人扯住了她的左臂把她往回拉,力道恰到好处,一条苍白的手从她的右肩挽到左肩,星整个人被圈进一个怀里。
跟性别和熟悉与否无关,星生理性抗拒跟人身体近距离的贴近。
她刚要把那手掰下来,耳侧响起熟悉的嗓音。
“是我。”
星一听,顿时不挣扎了:“塞比。”
他们姿势像情侣在人流中互相依偎在一起,少许人投来不可言说的目光,两人耳尖唰唰的都红了。
好在星一站稳,塞巴斯蒂安便收了手。
“要排队玩游戏?”塞巴斯蒂安问道。
星先前有意躲着他,只是一个礼拜不见,恍若隔了几个季度般,见了面说话都有点磕巴,也不敢正眼瞧人,整一个做贼心虚的模样:“啊...嗯...不知道这前面是玩什么的呢。”
“打弹弓,50金一局,按照规则计算分数来结算星星币,感兴趣吗?”
“嗯嗯,我们去后面重新排队。”
两人一前一后随着队伍缓慢前进,星总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无时无刻都在拷打她,浑身不自在,只好转过身轻咳了一声:
“那个,塞比,要不我俩换换位置,你到前面来?”
“为什么?”
星差点把囧字写在脸上:“不为什么,行行好嘛。”
塞巴斯蒂安立刻乖乖地跟她换了个位置。
正当她为了那消失了的目光松开神经时,只见塞巴斯蒂安缓缓转过身,用倒着的探戈步跟上队伍,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
算了,是她自己该的。
塞巴斯蒂安的心思倒是没那么绕绕弯弯,他不完全信任自己的私德,急于确认星的态度有没有产生变化,他很害怕在她脸上看到厌恶,不耐烦之类的神情。
经他观察发现,变化是有的,但都不是诸如此上的负面情绪,好像只是与他相处时变得拘谨了些。
但也不是他乐于看到的变化:“星,那天晚上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冷静了一个星期,星好不容易把这事压到肚子里,塞巴斯蒂安轻飘飘的一句话又给她翻出来了,她恨不得徒手抛出两个坑,一个把自己埋了,一个把刨根问底的塞巴斯蒂安埋了,主要是埋他。
她面上咬牙切齿的假笑道,“没有啦,能有什么事嘛,风和月圆,岁月安好哈。”
塞巴斯蒂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好在队伍不长,前面打游戏的人又是一致的菜,很快便轮到他们。
“塞比塞比,到我们了。”星说着手动帮他转回身去。
塞巴斯蒂安给工作人员交了两人份的钱,以身示范——靶子大部分是移动靶,又分为近,中,远,三个距离,石子打到前面的靶子会倒下露出后边的靶子,厉害的人可以做到一颗石子穿三靶。
显然塞巴斯蒂安就属于高手那一类,他每颗石子都是一穿三,游戏末尾会有一波大量的移动靶出现,也照样一个不漏,甚至游刃有余地给星介绍游戏的积分计算机制。
最后在一众的惊呼下,不负众望地拿到了满分,奖励是五百星星币。
有上一局塞巴斯蒂安近乎完美的表现,轮到星这个菜鸟上阵就显得很有压力了,不过她本人并没有这个感觉。
在星拉弓热手感的时候塞巴斯蒂安便闭了嘴。
接触新游戏最有乐趣的便是一开始的摸索期,教了只会产生束缚,让人心底产生一种此人更有经验,我应该听他的做的想法,从而畏手畏脚,反而玩得不舒心,打得不如意。
但......有时候,适当的提醒还是非常必要的。
弹弓是乡下孩子小时候的玩具,星作为一个城里来的土鳖只在马龙那儿见过这玩意,更别说上手了,加之她平日干的重活多,摸不准力道,轻飘飘的弹弓握在她手里好似活手枪。
一发小指头大小的石子把人家的薄木靶子砸了个稀巴烂,在后面的靶子边上留下一角缺口后,再给帐篷穿出个小洞来,接着石子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不见了。
围观群众齐齐倒退三步,工作人员躲在一边气若游丝地道:
“这...这位客人,损...损坏的东西是要赔的......”
半晌后,两人从帐篷出来,星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笑声没停过的塞巴斯蒂安,无奈地喊了他一声:“塞比。”
塞巴斯蒂安立刻举手示谦:“好,我不笑了。”
他收了笑声安慰道:“还好,只是赔了个帐篷钱。”
星:“对了,星星币可以换什么?”
“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走,去看看。”
塞巴斯蒂安领着星走到入口角落的一个帐篷前,里边支起摊位,商品从食品衣物到玩具电子产品,盆栽等等无所不有,价格也不尽相同,摊主热情洋溢,直呼尽情挑选。
星先前还好奇着,一把游戏只收50金,按规则,只要不是站着不动,随便玩玩都有100以上的星星币回报,那这些商家是怎么赚取的收益?这些项目怎么维持得这么多年。
往摊上瞧一眼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些陈旧商品简直像从家里拾掇出来标个价码就出售的,不仅钱赚到了,家里还干净了。
弄明白了他们的运营门路,星看摊主和蔼可亲的笑容忽然变得皮埃尔如出一辙。
不过跳蚤市场嘛,也是能淘出好东西的。
作为本土居民,塞巴斯蒂安对年复一年,不换汤不换药的娱乐项目早就玩腻了,此刻却也兴致勃勃的帮星挑选出感兴趣的东西。
不得不说,他的运气一贯是好的。
星这边还在沉浸式翻垃圾,塞巴斯蒂安已经找出三个不错的玩意来了。
一颗星型的诡异果实,一张兑奖券,一个穿西装的雪人式稻草人。
星对这三个东西喜欢得很,但售价奇高,三件统共要三千八的星星币,就算她拉上塞巴斯蒂安这个高手也需要不少时间来收集。
但好东西不等人,星纠结着只拿一件算了,塞巴斯蒂安的星星币他自己还要用呢。
塞巴斯蒂安看出来她为难,道:“有一个办法,不过非常看运气。”
星听了双眼一亮又一黑,拼运气不行,她那鬼运气比鹈鹕镇的雨天还稀少。
塞巴斯蒂安见她的神色变化如过山车般丝滑快速,笑了两声:“我的运气还行,去试试?”
星想了想,决定去搏一搏。
广场中心有一个巨大的转盘,转盘一分两色,半边橙半边绿,被乌泱泱的人群围着,是整个广场最热闹的地方。
星和塞巴斯蒂安费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中挤进去时刚好看到山姆在里面把星星币输了个精光。
看到他们两人宛如拜见财神,就差没跪下了。
“两位财神爷借我点星星币吧,刚才差一点就赢了。”
塞巴斯蒂安:“输赢都是50的概率,差一点在哪?”
山姆说起混话也是张口就来:“刚好就差你这一点,我刚才去算过了,人家占卜的说了,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兄弟。”
塞巴斯蒂安立刻掏出二百五的星星币堵住了他的嘴。
山姆笑嘻嘻地回到裁判那,含蓄的下注了50星星币。
围观的路人都看到他刚才输了把大的,幸灾乐祸,七嘴八舌的怂恿:“全压了进去啊!运气守恒,这把肯定能赢!”
山姆:“行啊,大家借我点币,这把能赢大的,马上就能还上了。”
哪边的人群吵嚷他就跟哪边借,一瞬间场面变得安静如鸡。
山姆顽皮的哈哈大笑,对着转盘一使劲,橙绿两个颜色融合到一起形成棕色的影子。
塞巴斯蒂安趁机给星讲解转盘规则:“选一边颜色下注,压多少都可以,输了赌注不返还,中则返双倍。”
星:“噢,转盘是自己摇吗?”
塞巴斯蒂安笑道:“对,投机取巧我试过,行不通,那转盘轻得很。”
被看穿的星遗憾道:“呀,真可惜。”
话语间,山姆的赌局出结果了,还真是赢了。
围观的人变本加厉的吵嚷起来,大呼小叫的嘲笑山姆方才不听他们的好言相劝。
这种情况年年都有,山姆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当场起了个局外局:“小赢小赢,不如我做个庄,大家可以猜猜下把我是输是赢,输赢二比五,赚大钱的好机会啊!”
场面一度又变回安静如鸡。
星噗嗤笑出了声,小声道:“塞比,借我50星星币。”
“好。”
星接过星星币抛给山姆,捧场道:“50星星币,我压赢。”
“美女好眼光,还有没有英雄好汉敢跟注啊?”山姆道。
“200星星币,压输。”塞巴斯蒂安将一把星星币往空中抛,指甲盖大小的银币在下落的过程里翻转泛出点点金属白光,落到地上发出叮叮铃铃的声响。
两人的一唱一和炒热了气氛,手里捏着币的人都大喊大叫着把星星币往山姆身上砸,毕竟不是真正的钱币,都不吝啬。
山姆被砸得上蹿下跳:“你们干什么对着我扔?!别砸了别砸了,有点素质好吗!”
喊了这一嗓子,来观望的人也忍不住掏出一两枚来,不下注只为着砸他玩儿。
大转盘在满地的星星币中心宛如众星捧月,月亮被山姆用力一转,赌局就此定下结果。
星和塞巴斯蒂安早就混入人群溜到就餐区觅食去了。
果不其然,格斯又在做慈善,四个巨大的烤箱,汉堡烤肠免费吃免费拿,在此地随便拉一个游客问他,对鹈鹕镇展览会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无一例外回答的都是餐吧老板格斯,可以说是名扬万里。
节日里部分本地居民都会沦为幕后工作人员,大多数时间他们都聚集在就餐区休息。
孤僻有时候还有些好处,比如塞巴斯蒂安不需要和星一一招呼,他对着人堆点个头就算是问候过一遍了,其他人知道他的性子,被问候到的甚至生出种莫名其妙的受宠若惊的滋味。
星本来是打算拿五根烤肠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好似个太阳,走到哪里向日葵居民们脖子就扭到哪里,星以为自己拿多了,默默地放回去两根,背过身大气不敢出的走了,塞巴斯蒂安跟在后面顺手拿上了她放下的那两根烤肠。
留下一群向日葵大眼瞪小眼,而艾米丽是其中最开心的一朵。
广场中心,山姆正用扫帚,把地上的星星币扫成堆,他脸上被砸红了一块,用舌头顶着脸颊,嘟嚷道:“唉,我这张英俊的脸他们居然也舍得砸,哼,不识相。”
接着他招呼赌赢的群众:“嗨,哈喽——大家过来领星星币咯。”
与此同时,他的作案同伙星和塞巴斯蒂安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吃着烤肠看他们分赃。
星鼓着半边腮帮子问道:“你们是肿么想到一起的?难道尊是从小玩到大心有灵犀一点冬?”
塞巴斯蒂安看着她道:“在路上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
“哦——诶?那要是没成功呢?”
“那就只好老老实实的抡转盘了,不过有你的配合成功是自然的。”
她其实就是个误打误撞的半途掺进来的,星默不作声吃着烤肠,嘴角上扬了好几下,毫不心虚的接受了这个狐假虎威的夸奖。
山姆提着分赃完剩下的半袋子星星币走过来眉飞色舞地道:“猜猜有多少。”
星:“一个。”
塞巴斯蒂安:“两个。”
“?”
山姆清了下嗓子:“请不要把我这个小傻子当成你们俩之间的小情趣玩好吗,我的哥我的姐。”
星一口肠卡在喉咙里,差点英年早逝。
塞巴斯蒂安无情的给了他一记旋风腿。
山姆笑嘻嘻地躲开了:“呀,我的错,今天你们要买什么我全包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