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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伤痕

夜很混沌,星与月慌不择路逃窜着。八月天,四下寒意泛滥成灾,江湾身形单薄地穿了件格纹裙。此时却像失去知觉般,感应不到一点儿鸡皮疙瘩的上涌。

她只是微有偏头,目光轻轻落在驾驶座位的谢薄身上。

谢薄一字未言,握方向盘直视正前方。墨发深埋那瓣桃花眼,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谢薄。”

良久,江湾轻声喊他:“你还好吗?”

“……”谢薄睫羽微晃着躲闪,他面色在眨眼间又恢复了以往的水波不惊,低不可闻的喑哑在嗓音里倏忽便逝,“抱歉。失态了。”

江湾摇头。她胸腔翻涌着千言万语,始终迟迟壅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涨酸得发疼。

谢薄已经平息住气,淡淡说:“应该听完谢从南说的话了吧。”

“我妈,”提起这个词,他眸光里聚起一丝惘然,又比烟飘散得快。

谢薄半扯开唇角:“确实有精神疾病。……是妄想症。她在我七岁的时候没的。为了托付好我,她死之前讹了谢望轩一笔。谢望轩要压下这种丑闻,只能把我接回谢家。”

声带像被掐断一般,江湾整个人近乎失声地望谢薄,望他无比平静地道来。

“谢从南他们一直都是这样。能得到谢氏集团的核心股份,处心积虑,算计上谁都无所谓。”谢薄视线挪进无际夜空,“不在意料之内,又成为了谢太太的人,是他们计划外突生的一环,自然会想方设法铲除。”

谢薄终于肯转头来看她,眼睛发沉,那好看的唇瓣抿了又抿:“对不起。让你涉身其中。”

江湾执拗摇头:“你不用道歉。”

谢薄安静好半晌,后来对她软下了声音与眉眼:“我不会让谢家人动你。”

“……好。”

那夜的对话就此终止,车内的氛围像是被锅倒扣,缄默得绷直。

谢薄那个没有继续谈下去的话题。从江湾身底深处绵亘不止传来的刺疼,后知后觉提醒着她,那是心疼。

谢从南谢佑现在动不了谢薄,只能试图打江湾的主意。这也是几人三番几次亲自来寻江湾的缘故。

可是。江湾念想一转,心口骤地变得生涩模糊。

那在他们能对谢薄下手的过去,谢薄,是怎么熬过去的?

幼时支离破碎的七个年头,待于谢家举目无亲的十几年。

他自己一个人,又是怎么捱过,这漫漫长夜的?

……

江湾知道有些事,不适合当场过问。

谢薄不想说,她也不会强迫他开口。

九月即将到来,谢从南和程幼的婚期消息,即便先前早已传大半个圈子,也仍然在网上引起不小的轰动。

毕竟名下盛产媒体公司,传销炒作是基本手段。

谢薄近来早出晚归,《风花雪月》VR的产品昨日正式上市,新闻发布会便随之紧锣密鼓召开。

江湾低头抄写备案,抽空间抬眸瞥一眼电视。

气场卓绝的男人,在底下无数雪亮的闪光灯与分寸不让的视线紧簇里,大步走上台。神色泰然,与画齐致的眉眼永远一丝不乱。

好像只有江湾发现,他总是在撑。

撑过昏暮,撑过夜阑。

而现在的他,看上去已经很累了。

夜间,位居泞市商业街的一所高端餐厅。

“谢总当真人中龙凤。这杯,该我敬你啊。”旁边的李总敬酒恭维着,脸上笑容高砌得快掉到地下来。

谢薄回应,嘴角掠起一泓淡淡的笑意:“小李总谬赞。”

又有一老董抬声附和:“谢总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一番作为,真是重现谢老爷子当年的风范啊。”

今夜有推不掉的应酬,谢薄已经坐这与谢家这帮股东周旋许久,听见这话,眸色悄然黯了几分。

“——哎。”旁边一人忙打岔暗示他拍上马腿了。

谢老爷子突然间变得昏睡不醒,生命体征与植物人无异,近乎一个活死人的事,靠谢家刻意镇压,在圈子里不算招摇地传开。但识内幕的人仍然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谢薄没说什么,辛辣的酒液闷喉注进胃里,火一样燎烈地烧起来。耳边依然是聒噪又毫无营养的逢迎声。

瞳眸漫无焦距地开始惺忪,谢薄颤了颤黑睫,听到在驾驶座扭过头来的许景轻轻说:“谢总,到家了。”

谢薄微微合眼,车窗是他鲸云区的现代别墅,灯亮缀在其间,把冷夜久久地驱散。

“嗯。”他应声,下了车,解锁指纹走进前花园。

谢薄今晚应酬喝了不少酒。他头略感过眩沉,手支着发涨的太阳穴,在原地静静沉思。

江湾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谢薄杵在庭院间,秀玉一样的面颊深深浅浅漾着绯红。他桃花眼微微耷垂,见她来了,瞳仁流升起潮漉漉的水色。

“谢薄。你好烫。”江湾试探性碰了碰他的脸,“今晚怎么喝这么多酒?我准备了醒酒汤。”

江湾听说之前谢薄参与酒会晚归的时候,林姨会提前为他在家备好醒酒汤。她这些日子跟林姨学着做了。

谢薄只“嗯”了声,神情温驯着跟她回到里厅。

谢薄一边喝醒酒汤,江湾一边捧着下巴观察他。八月的夏夜,燥热难言,他解掉领带,衬衫扣子敞了两三颗。

喉结陈凸,肩线匀直落挺。苍白的肌肤,染着过分艳冶的桃红。

好活色生香的场景。

换作平时,江湾还会想趁人之危拍点战利品。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一声不吭望着谢薄。

谢薄喝过醒酒汤,静静垂眼看着地面,说了一句:“陈管家在吗?”

“怎么了吗?我去叫他。”江湾半怔住。

“……老毛病复发了。”谢薄轻皱眉心,右手恹恹不振地枕在膝盖上。修长漂亮的手掌,动作间勾勒起细又薄长的指骨。

江湾眨眨眼,忙不迭去摸他的手腕:“我来,我也会。”

她从杨老那里学来的技巧,回来的时候尚无用武之地。好在闲暇片刻,她也会对那本书一点点摸索学习,没有忘记。

谢薄手心温度蒸腾。江湾细细揉搓,发觉谢薄表情微弱地松懈下来,心底也缓了一口气。

“谢谢。”谢薄酒醒了大半,潋滟的桃花眼含着一片春意。

江湾看他笑,也弯了弯嘴角:“不客气。”

谢薄答完那句,没再说话,转眸扫进了大门外。气氛重新陷入沉静里。

江湾看出谢薄的不对劲。她刚想说声让他今晚早点休息,冷不防就听见谢薄说。

“走吗?”

江湾愣了:“去哪?”

“墓园。”谢薄说,“今天是她离开人世的日子。”

深夜时分,泞郊万籁俱寂,月光淡漠地拂过这片墓地,像金属一样冷硬、光脆。

江湾看见那墓碑上只刻着“付书雪”三个字。不似其他墓碑那样,或携照片,或铭遗录。就像她的人生那样,简简单单,惨寞分明。

谢薄弯身,在墓前放了一束香水百合。江湾紧随谢薄其后,郑重其事地把花放在旁边。

“她离开的时候,二十五岁。”谢薄牵了牵唇畔,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自嘲,“她的儿子,今年也刚好二十五岁。”

谢薄神色寡淡:“从我记事起,谢望轩就抛弃了她。谢望轩招蜂引蝶成性,自然不会放她在眼里。只是谢望轩没想到,她怀了我,把我生下来,还找上了门。”

“谢望轩不认她。她也才得知谢望轩早就有了家室。”

谢家长子在外生下一私生子的丑闻揭开,穆家人脸色大变。穆灵作为豪门千金,打小就被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狠打一脸,穆家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但谢家穆家本就是利益紧联系的联姻,既不敢在谢望轩头上动土,又想撒气的话,也只能对付书雪下手。

先冠她以“小三”的名号,大肆声张流言蜚语,闹得付书雪丢了工作,被邻里亲舍鄙夷相待。

无奈下,付书雪拿谢望轩那年塞给的“封口费”,搬进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小破巷里。

穆家人没有善罢甘休。他们寻了一些当地混社会的家伙,时不时来付书雪家搞些破坏。

周边住的都是普通人家,惹不起这种混混,对付书雪和谢薄都唯恐避之不及。付书雪身心枯竭,还成日惶惶不可终日,精神出了些问题,即是后来诊断的被害妄想症。

偶尔神神颠颠地说话,突然又把脑袋猛撞上墙壁,血锈味比氧气还多余,胀满了整间杂乱的屋子。

四五岁大的谢薄,只能缩在矮窄的窗户底下,恐遽无助看着他的母亲犯病。

见付书雪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之后,穆家才收了手。那个时候的付书雪,尚还有一丝清明。

可是,对此虎视眈眈的,不止有穆家人。

谢薄在搬进谢家之前,其实并不清楚谢从南的存在。他只知道,发病过后、正常下来,还会柔声细语抚摸他的母亲,病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恶化了。

在辞去原来的文书工作后,付书雪成为了一名小饭馆的洗碗工,成日埋头默默干活。据说是穆灵和谢望轩几人恰好来餐馆吃饭,遇见付书雪后出言怜悯嘲讽了几句。

如果那还不仅仅让付书雪病发,那后来付书雪频频收到的信,装满了未匿名的,穆灵与谢望轩的照片,以及又卷土重来的那帮混混,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次,他们不光上付书雪工作的地方闹事,还用了谢薄来威胁付书雪。日日夜夜颠三倒四,身心尽受折磨。

付书雪病情转重,整天在家蓬头垢面流泪,连家都出不了,自然顾不上一旁的谢薄。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六岁大的谢薄便早早就承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即便多次烫伤手,勉强做出一份像样的蛋炒饭,他满怀希冀端到付书雪跟前,也只能被痴颠的付书雪,随意推搡至一旁。盘碟咣当滚落,蛋炒饭脏了一地。

付书雪被害妄想症发病期间,还会忽然提刀冲出门,在大街上四处张望寻找潜在威胁对象。还是被几个男人边骂边押着,送回了屋子里。

那个时候,谢薄对幼年最清晰的记忆之一,就是他打开门,母亲被陌生人踉跄抓着,重重甩在地板上。门后围了圈不熟悉的左邻右舍,微微抻脖子大胆地瞧一眼,注意到角落的谢薄,随后大声议论起来。

“那是疯丫头的儿子?”

“他也有精神病吧。我可不敢让我孩子跟这种人玩。”

“真可怕……能不能快点搬走哩,我家老婆子都不敢出门散步了……”

那种荒诞的生活,就那么不三不四持续了一年多。

直到谢薄七岁那年,付书雪日常发病跑出家门,被迎面驶来的货车撞上,当场没了气息。在那之前,她隐隐从病情中清醒过。

付书雪深觉对不起谢薄,不能给他一个正常的童年。她做了一个决定,把谢薄送去谢家。

于是付书雪联合一位身为记者的朋友,曝光事情真相,拉谢望轩下水。只是可能也没想到,谢望轩还没上门,自己就草率结束了一生。

该说不说,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谢望轩将没过母亲葬礼头两天,已经无依无靠,神色发恍的谢薄,接回了谢家。

自那之后,谢薄来到谢家生活,见到了谢从南和谢佑。

再是十六岁那年,他和谢佑轰轰烈烈地打上一架。谢佑躺进医院,而他被谢老爷子以“反思”的借口,打发往千里之外的邬城。

于谢家寄人篱下的日子里,谢薄不经意得知。

当年给付书雪寄照片,再次派混混逮上付书雪,以及小街道上凭空出现的货车。

都是谢从南安排的。

……

“我有时候想,”车里,谢薄燃烟的指尖探向窗外,视线遥眺,“要是她不对谢望轩存有那点感情,是不是就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她不会更糟,不会发生那种事……”

谢薄垂下桃花眼,声音噙着轻佻的讽意:“现在想来,无论怎么样,谢从南都不会善罢甘休。他要她,包括我,都不得好死。”

江湾眸子颤也不颤,从谢薄开口第一句的时候。她就犹如被钉在原地,窒坏的大脑神经,再也无法接受一点儿外界信息。

当经年渺涌的海潮退去,沙滩袒露出本来面目苍夷的痕迹,她却开始无言以对。

就像谢薄主动把他十几年的过去道来,她除了心疼得痉挛,呼吸喘不过来,只想好好把他抱在怀里之外,就没有别的念头。

江湾心底只明晰了一件事。

无论谢薄是什么样,她都会选择站在他这边。

如果有可能,她还想用爱,来交换谢薄一生的伤痕。

最后一句 化用了《人鱼的眼泪》里的歌词,“我愿和你的爱交换伤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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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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