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便利店的售货员了无生气地喊一声。看清顾客面孔后，声调变得惊喜:“是你啊？”
宣纸没了，江湾下班回来顺路进便利店采购。听售货员说话，她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上一次那家店。
有缘收养了豆豆的那家。
江湾也弯唇笑了:“好巧。”
聊天得知豆豆去向后，售货员松一口气:“真好，豆豆能被好心人收养。好久没见，我还担心它伤好又闹腾成什么样。”
江湾正在给她翻看相册，先前记录有关豆豆的图片:“确实挺闹腾的。很活泼，不过也很可爱。”
收好手机，江湾进里边挑选宣纸。后面又有陌生人叫她:“……江湾？”
闻言转头，高瘦的女人端详她，面上喜悦的光亮不似作假:“真是你啊？你忘了我吗？我是刘倩，咱们大学舍友啊。”
印象中的确有这么一人。江湾点头:“好久不见。”
大学宿舍一共六号人，本地人占一半，性格作息不甚切合。除专业课外，会聚一块的时间很少。江湾和几个人都算不上特别熟，毕业后自然没必要联系。
刘倩是大二转专业过来的，江湾跟她关系更是一般。
刘倩的态度比想象中热切:“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你现在工作怎么样？住这附近吗？我工作出差到泞市来。有空一起吃个饭？”
“在附近工作。”江湾挑的一个问题回复。
刘倩:“我这次过来还为了参观双展会，你知道的吧？你要去吗？”
“去的。”
刘倩大喜过望:“太好了，那我有伴了。我们当天一块过去吧，我还担心一个人逛展，会觉得无聊呢。”
江湾跟她约好了时间地点。刘倩离开之前，撤回步接着问:“对了，你要不要报名竹亭赛？”
书法界比赛众多，竹亭赛是其中颇享盛名的一项，国内书法协会成员参与评判，权威性向来有目共睹。
竹亭赛都会在每年的十一月初旬举办。算算日子，报名时间就在近半个月开放。
江湾想了想:“应该会去。”
刘倩笑容咧得更开了:“那好那好！我也报名了，咱们还可以做个伴。”
她走掉后，江湾继续挑选宣纸。
—
双展会开始当天一早，下了场倾盆大雨，随即转为淅沥的小雨。江湾往外看了眼低低挨着的云，当即决定加件米白色针织外套。
坐赵司机车上的时候，没料到收到了谢薄的消息。
【江先生:预报说一天都会下雨】
【江先生:出行小心】
江湾挑眉，诧然的是谢薄记得她今天要去双展会。
江湾让赵司机停在一家商场外。她和刘倩的约定地点就在那里。
十一点开展，江湾提前半个小时过来的。
刘倩在手机上说雨天路堵，麻烦她多等一会儿。
商场外是街心公园，雨幕淋得植被葳蕤。像翠帘似的盛大。
江湾突然接到了楚依然的电话。接听上时，那头陌生男人的声音慌急。大意是雨天楚依然骑小电驴出行，不小心侧翻了车。车坏了，人崴伤到脚。
现在楚依然被男人送到医院了。男人要回去帮楚依然关下店，顺便把车送去维修，要江湾来照顾一下人。
江湾推测出这个男人是楚依然甜品店隔壁的男店主。她心急如焚，拦下辆出租车，边告知医院地址，边手机给刘倩道歉说明情况。
刘倩谅解她，表示先去看朋友要紧。
赶到医院时，医生正给她包扎伤，楚依然吊着一条腿，对疼痛呲牙咧嘴的，嚷嚷着叫大夫轻一点儿。
医生退下，江湾才上去:“怎么回事啊？怎么弄的？”
“太滑了嘛。”楚依然哼哼唧唧，“拐弯就滑倒了。”
她语气垮下来:“可怜我的小车，又要暴废一回了。”
江湾捕捉“又”字:“又坏？”
“……”楚依然发现暴露了，嗯哼哼模糊说，“上次你回水岸那边我还摔了一次，车坏得严重的，但是我只擦破了皮。”
江湾真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眉眼含起一片服气:“得了吧，关心你车，不如关心你自己。”
“医生说具体是怎么样？”
“伤到骨头了，大概得住个两三天。这次还多亏了许菱，不然我的店都没人看着……”
许菱就是楚依然隔壁那位男店主。
江湾替楚依然倒杯水，看她咕噜喝尽:“店停业。这几天好好休息，我照顾好你。”
“还得多亏我们人美心善的湾湾……”要不是行动受限，楚依然已经扑上去给她个熊抱了。
出医院时，天色已然垂暮，乳白色的雨笼得视野一片濛濛。
双展会是去不了了。江湾翻看小地瓜，不由得懊恼，早知道把名额先给刘倩了，这样还方便让她帮忙去要邂逅大师的签名。
坐车到家。谢薄今日比她回来得还早，晚餐在桌子上准备就绪。
江湾瞟一眼最近的山楂排骨，顿了顿:“今天是你做饭吗？”
自从那天给江湾做过三鲜面，谢薄真的隔三差五会亲自下厨。有时江湾回来得早，见人就在厨房间忙碌。
“嗯。”谢薄反而提起另一个话题，“谢太太今天没去看展吗？”
“今晚怎么从医院出来？”
江湾一愣，随即想赵司机与谢薄消息是互通的。
这不是什么值得掩人耳目的事情，她大方承认:“是。依然崴脚了，我去了医院看她，展会就没时间去了。伤不算太严重，我抽空照顾她几天，不碍事。”
谢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微微垂眼，把一碗紫菜肉丸汤推过去:“吃饭吧。”
江湾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思考不出什么个所以然。她视线扫过谢薄搭在椅背的驼色大衣，没把刚才的事当回事。
—
中秋过后，七天长假接踵而至。这天，江湾待在房间玩《风花雪月》。游戏VR产品经上市过后，广受玩家好评。
考虑到不同玩家购买能力，VR产品还分为基本款和精研款。只是目前产品的设施装备依然受限于诸多因素，对此，星链加紧了其它便捷VR产品的研发。
“然然？”VR世界使交流更方便，楚依然的声音逼真地在耳边响起来。乍一听，江湾就像在跟她面对面聊天一样。
楚依然:“湾湾，放这么长假，你有什么安排吗？这不得和你男人去度个蜜月？”
江湾熟门熟路略掉后半句话:“有点想回邬市。家那边最近有灯会，想回去看看。”
“啊？灯会啊。”这一句把楚依然瞬间牵扯回过往的记忆里，“那也挺好，我也好想回家，可惜啊，怎么腿就伤了。”
江湾眼底浮现笑意:“我背你回家也行。”
“得了吧姑奶奶，谁敢让你来背啊。”楚依然噎了一瞬。
“带你男人一块回家去？”说话间，楚依然顺口提起了这事。
江湾记起谢薄和她说的“好时机”，顿了顿，“我还没跟他说。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长假安排得明朗，似乎好心情好日子随着单手握不过来的数字即将开始。可惜，旦夕祸福常相随，谁都难以避免。
傍晚，谢薄接到了个出其不意的电话。为什么说是出其不意，江湾偷偷观察揣摩出来的。
谢薄眼底激起的波澜，风一吹就消下去了。江湾不仔细看，真看不出他深藏了多少情绪。
“怎么了？”江湾问。
谢薄与她对视一眼，眉头轻锁:“半个小时前，爷爷被发现失去了生命体征。”
陪护医生说是心力衰竭造成的。谢老爷子的心脏向来不太好，不然上次不至于突发了心律失常。
车上，夜空里的墨液汹涌横流，淋到车窗口，好似也流到了心口上，压得尖端那点惶然滋长。
“有这么简单吗？”江湾低低说了声。
谢薄听见了她的话，没回答，只将她的手往自己方向拉了拉。
尽管清楚谢老爷子这身子状况，是撑不过几个早晚的，众人还是对突发的意外而叹气连连。最伤心的要数是谢芸，她哽咽声一直没停，周诵山安慰之后勉强打住。等待殉葬的功夫儿，又没忍住抽泣起来。
自从那天，在谢薄那里清楚不少，有关谢从南和谢佑的底细过后，这会儿，江湾就忍不住偷偷向这两人投去一眼。隔着身边的人群。
谢从南低头沉默不语抽着烟，谢佑偏头久久眺着窗台，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家行事有序，葬礼隔天便操办完毕。墓园辽寂，象征尊重死者的黑衣披于身。四下飘荡着一片肃穆与哀悼。
谢氏家大业大，参加葬礼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皆是圈内有名有望的企业或家族。
谢薄在前边守着安葬仪式。江湾即便作为他名义上的妻子，说到底，也算不成谢家人。
她落在人群后尾一点，发现了缀在末队的程幼。
程幼耳侧长发半掩着，露出一张泛白的脸。她平时化完精致的妆，还能是一个风情万种的气质型美女。
脸色变得这样落魄的时候，那点气质就跟着雨水浑然被冲散了。
江湾并不清楚她为何看起来面色这样糟糕。她和程幼不熟，说白一点儿，敌意尚存，因此也没有过多关注。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谢薄。
之前在获取谢薄过往之时，江湾得知，谢家人中，待他称得上好的一个，便是谢老爷子。
倒也不是算得上多重视，只是好歹不会不把他当人来看。
谢薄刚来那阵子，没地方住，没认识的人。
谢佑故意不让佣人给他准备餐饭，谢薄睡窄阁楼，肚子瘪了几天，最后还是谢老爷子出面，单独为谢薄划出住所来。
后来谢薄跟谢佑打架，谢老爷子不怕谢佑惹是生非，留心眼忧虑的是谢薄又被人频频找上麻烦。于是谢老爷子把人打发送去邬城川水。
谢从南说过的话里，同样有迹可循。
所以谢老爷子的葬礼结束，在回家的路上，望着谢薄近乎沉郁的侧颜，江湾心里不免多了丝挂念。
“谢薄。”
再三斟酌完一个念头，江湾轻声:“我家乡要开灯会了，你假期有安排吗？跟我……一起回家怎么样？”
她脱口而出的瞬间，谢薄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江湾不想他一个人闷着。
谢薄眼睫下垂些许，唇温和地挽起:“好。听谢太太的。”
竹亭赛瞎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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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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