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A第一次被人嘲笑记性不好,除了指挥能力之外,他有超高的计算能力和超高记忆力,这使他成为团队中的智囊,而现在他居然被人说记性不好。
01并未察觉,自顾自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你被绑架来了一次浊城?”
十年前,A十五岁,那个年龄,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会铭记终生。
A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回答道:“当然记得。”
01道:“你都记得些什么?”
A蹙眉道:“这就是你要跟我谈的内容吗?这是我的私事吧。”
01无奈,起身加了把凳子,拿出解药,掐住A的下巴给他喂了下去。
他这种过于亲密的行为让A不喜,好在迷药发作快,解药也快,A感觉自己全身慢慢恢复了知觉,坐到了01的对面。
01开口,这次带上了几分认真,他道:“A大人,我这次带你来浊城,是想说,我想要清空浊城的毒气,使两城合二为一。”
这次看法很新颖,并不同意往届的极端,01的想法可谓是自成一派。
这句话,A隐隐觉得以前也有别人对他说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那年他被绑到浊城,污染者想要从他嘴里问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对他严刑拷打,想要把他的嘴撬开。
好在,他守住了人类保护者最后的尊严。
此时,01的那张脸与在审讯室中的上一届污染者首领的狰狞面目重合,A忽然心悸,动了动他带着伤疤的右肩,陈年老伤在此时有些疼痛。
A道:“这不可能。”
01“嗯?”了一声,他道:“为什么不可能。”
A道:“这不现实。长期暴露在毒气中的浊城居民,其呼吸系统和代谢机制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异变。突然进入纯净空气环境,对他们而言可能不是拯救,而是另一种毒药。这就好比把深海鱼突然捞到岸上。”
“再者,两城之中的激进派数量太多,我们没有把握让他们和平共处。”
01挑了挑眉,道:“A大人的看法是?”
A道:“不可能。”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一丝质疑,但01却轻笑一声,说道:“A大人还是偏向于我这种想法的吧。”
A转头望着他,拧着眉,只见对面这张嚣张的脸上洋溢着笑容,01道:“你能坐在这里跟我好好说话,并没有对污染者嫉恶如仇,这不就很好得说明了吗?”
A依旧拧着眉,但带了一丝被他看透的不爽,自己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但可谓是天方夜谭,不可能完成。
圆桌上,开着一朵白色的小花,A原来还没有发现,现在只觉得这朵可爱可怜,在绿色的毒气和充满杂质的水的滋养下,还能开得这般好实属不易。
01注意到了A的目光,他道:“这朵花是我在清城那边刨来的,你看,它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A震惊道:“它受光照和清水滋养,怎么受得了……”
01道:“他来到浊城,长得不依旧很好?”
见A眼神微动,01加大攻势,道:“我对核心不感兴趣,唯独感兴趣的,就是你。”
他忽然凑近,棕色瞳孔中映出A皱眉的脸,01表情玩味且具有侵略性,在A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带着不容抗拒意味的吻,已落在了A的唇角。
A登时起了身,看起来很气愤,涨红了脸,对他面前这位无耻之徒道:“你干什么!”
01痞里痞气,道:“我说了,我对你感兴趣。”
A道:“那仅限于你!不是我的想法。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
后面一些话他咬着牙都说不出来,但01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表面依旧风轻云淡,他道:“就什么?吻你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A。他下意识用手背重重擦过嘴角,这个动作却透出一股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青涩与狼狈。
“何必反应这么大?”01的语气近乎无赖,“一个吻而已。况且,我又没有亲到我想亲的地方。”
A的脸像被火烧了一样,他道:“轻浮!”
“轻浮?我亲了亲你,这就轻浮了?”
“亲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不是轻浮是什么?”
01莞尔:“对你来说是一面之缘,但对我来说,不是。”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他继续逼近,带着玩味的审视,道:“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看到A那羞愤到极点的模样,01竟朗声大笑起来,道:“不是吧?真的是初吻?哈哈哈哈!”
在他被选中成为保护者学员后,每日忙于训练,不曾有一日耽误,哪有时间沉溺于儿女情长。
面前这个地痞流氓,真的和传闻中那个冷血屠夫是同一个人吗?
01笑够了,才懒洋洋地道:“好吧,我给你道歉。”
这句话说得毫无诚意,像是戏耍过后发现过分了,却又毫不在乎的一句敷衍。
A现在只想立刻离开,但职责让他压下怒火,冷然道:“你提出的方案,我回去会和城主,以及其他保护者商量这件事情。。”
“下次见面,”他警告道,“我不希望你还是这种态度。”
01眼睛一亮,精准地抓住了字眼,道:“你还想跟我见面?”
A被他清奇的抓重点能力噎住,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你不认得浊城的路,我送送你。”01道,欲跟上。
A推开门,却见一群黑衣人姿态各异地堵在门口——有把耳朵贴在门上的,有假装路过的,此刻个个尬笑挠头,来不及逃走。
A转身,狠狠瞪了01一眼。
01举起双手,表情无辜,急切道:“不是我安排的!”
A对污染者的印象已然差到极点。他漠然拒绝了所有带路的提议,独自走入楼外泛绿的毒气中。
浑浊的空气刺得他肺腑不适。他打开手环,微弱的信号刚刚恢复。而比毒气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唇角那片仿佛依旧残留的,滚烫的触感。
他长这么大,记忆中从来没被人亲过,没想到第一次,还是被一个男人,可以算成他敌人的男人。
他打开了与K的通讯,那边几乎是瞬间接通,传来K急切中带着惊喜的声音:“老大!信号恢复了!你还好吗?”
A道:“嗯,基地情况怎么样?”
“一切稳定,防御体系没有再次被触发。我们追踪到你的信号在浊城核心区……需要立刻组织救援吗?”
A道:“不用,我暂时留下。通知下去,在我返回前,一切事务由你全权代行,维持最高警戒等级。”
通讯那端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K沉稳而坚定的回应:“明白。”
没有多余的疑问,只有绝对的信任与执行。这份默契如同一块基石。
他决定亲自看看,这片被他们誓死抵御的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真实的样子究竟是什么。
他点开个人终端,接入了浊城的公共网络。这个世界被划分为三个主要的网络区域:清城网,浊城网以及一个允许有限交流的双城网。
尽管保护者与污染者在上层争斗不休,但民间的纽带从未被完全斩断。
A在一家咖啡馆的角落坐下,在浊城网的搜索栏里,输入了“清城”二字。
弹出的内容出乎他的意料。舆论并非一边倒的仇恨或向往,而是呈现出一种复杂的撕裂感。
有人抒发着对传说中“蓝天白云”的羡慕,有人则痛斥清城独占资源的“不公”。
但更多的,是一种带着浊城印记的,坚韧的“安于现状”。
他们讨论着如何在现有条件下让生活更好,甚至调侃清城人“脆弱”的呼吸系统。
对于许多生来就呼吸着毒气的浊城居民而言,“纯净空气”只是一个遥远的概念,他们无从想象,也并未感到缺失。
他们同样在热爱,在挣扎,在努力地生活。
A关掉终端,感到一阵无力。
他们生于毒气,不知空气。
夏虫不可语冰,即使有办法让他们生活在空气之中,对他们而言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浊城的空气带着一股金属与腐质混合的甜腥味,初闻令人作呕,但行走片刻后,A的肺部竟开始产生一种麻木的适应感。
他行走在一条名为“铁锈巷”的街上。
这条他只在资料上看到过的小路。
浊城的起名风格都比较独特,不像清城都是一些什么“平安路”,“和平路”之类的。
他们都是一些什么“酸雨街”“霾港”“铅尘路”这类名字。
A曾看到说,是世界刚被毒气污染,被留在屏障外的初代浊城居民写的,字字都是对被抛弃的憎恶。
他路过一个狭小的街心公园,这里的植物并非清城的翠绿,而是呈现出墨绿,暗红,甚至蓝紫色。
它们形态狰狞,枝干扭曲,却顽强地扎根在泛着酸性的土壤里。
这里看起来与清城并没有不同,孩子同样会嬉笑打闹,也有人会饭后遛弯。
A的穿着过于正式,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也并未逗留,迈步走去。
他的目光被一旁墙壁上巨大的,斑驳的壁画吸引。
壁画的一半,是早已消失的蓝天绿草,与清城的宣传画如出一辙。
而另一半,则是轰鸣的工厂与无数忙碌的渺小身影。
角落里,一行模糊的标语刺痛了他的眼睛:“为了共同的明天”。
这句口号被后来无数愤怒的涂鸦覆盖。
“谎言!”“代价!”“我们被抛弃了!”。
初代居民原来这般无助,整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任谁也会对清城居民生出厌恶,A忽然有些理解污染者想要破坏核心的心情了。
但这并不能作为害人的借口。
与浊城人民的呼吸系统变异,只能呼吸毒气一样。清城人民接触到了毒气会死的。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墙面上“共同”二字。
“第一次看这墙?”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A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收回手,恢复戒备姿态。
转头,看到了一个弓腰老头。
老人没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壁画上,像是自言自语。
他道:“以前觉得是放屁。”他嗤笑一声,“现在嘛……日子总得过。”
他混浊的眼睛瞥了A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敌意。
A站在原地,他一直以来的信念是“保护”,保护清城不受侵害。
但此刻,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在滋生,一种基于历史债务的负罪感,和面对庞大,坚韧生命体的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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