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和元烬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地爬上了楼顶，没想到等待她的竟然是裴熊和Kitty。
而沈岚衡竟然就躲在他们身后。
林昭冷脸：“让开。”
没有人动。
谈甜的声音在Kitty中传出来：“林昭姐，你、你冷静一下，你和统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什么事可以慢慢——”
林昭都要气笑了，她打断了谈甜的话：“误会？下面死的那些人，你们没看到吗？还要我冷静？我可不是发动屠杀的疯子，要冷静也是让你们身后的人冷静吧？”
Kitty的机甲躯体变得僵硬，说不出话来。
“林昭！”裴熊咬牙压低了声音，“她是统帅，如果她出了什么差错，别说我们、，到时候就连整个联邦都会变成一团乱麻，甚至出现战争，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已经出现战争了！”林昭面色依旧坚决，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让她制止下面的互相残杀，你们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
见和林昭沟通无望，裴熊转而看向元烬：“你为什么不阻拦她？你明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元烬神色平静：“联邦和我没有关系，我只对林昭负责。”
裴熊：“……”
气氛登时剑拔弩张，林昭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对准了Kitty的驾驶舱门。
而Kitty也无奈举起手臂上的炮口对准了林昭。
谈甜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带上了哭腔：“求你了林昭，不要这样，这么多年第六区都是这样运转的，受伤害的不仅仅是克隆人，这是一条锁链，还有很多在其他环节的人也饱受折磨……”
“所以，所以他们或许并没有……没有那么可怜，求你了、求你了林昭，不要让我把枪口对准你……”
林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相信谈甜会说出这种话来，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去解释了，她冷笑：“我没那么容易死，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林昭就要扣动扳机，“嗡——”一声鸣响，厂区的喇叭蓦然传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顶楼距离扩音器又近，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捂住了耳朵。
“喂、喂喂……”扩音器里传出了男人的试音声，是班高天！
“我现在正在广播室，能听到我说话的辛苦给我发个消息好吧？”
林昭：“……”
虽然他的行为奇葩，但林昭却着实松了口气。
她刚才竟然忘了，厂区里除了沈岚衡制止战争，班高天也可以。
用他最后的“筹码”——放在反应堆的那颗定时炸弹。
虽然克隆人们并没能按照原本的计划武力控制各个核岛的核心控制室，但那颗炸弹也起到同样的作用了。
“谢谢，我收到消息了，看来我的同伴还没有被一网打尽。”班高天清了清嗓子，“沈岚衡，沈统帅，你好。我想你对我应该有印象，我就是昨天给你发送勒索视频的男人。”
沈岚衡蹙眉抬手，身后的闫博士立刻操作手环给莉莉丝下达了命令。
接着，她又朝躲在角落里的狗人使了个眼色，狗人便后退两步，转身跑走了。
莉莉丝出色地完成了一个AI应该完成的任务，她控制了部分扩音设备，沈岚衡抬起手环，扩音器中也出现了她的声音。
“是吗？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记得了，不过我想也没什么必要，毕竟你马上就要死了。”
班高天笑了，他的笑声在扩音器中传出来，十分刺耳。
笑完了，班高天道：“沈统帅，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人最讨厌孤独了，你说，如果我引爆反应堆里的炸弹，能不能把你们全部拉上当垫背？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这句话，所有人的身形都一起僵住。
裴熊低声骂：“疯了，都疯了！”
班高天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转瞬又收了所有的情绪：“立刻公布克隆人遭受的非人待遇，还克隆人基本的人权，否则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闫博士快步走上前，满脸惊恐地对沈岚衡道：“统帅，就算我们已经注射了抗辐射的药剂，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就算我们能活着离开，身体机能也会大幅受损，更别说这里的其他人，或许……答应他是个好办——”
“啪”一声脆响，沈岚衡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闫博士的鼻子都流出血来。
沈岚衡摁住耳麦，里面传来狗人的声音：“他不在广播室，我正在找他的位置，找到之后会第一时间通知狙击组，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沈岚衡心中暗骂一声，脸上不动声色，她慢吞吞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是真的？”
“那你可以试试，不过只有一次机会。”班高天不冷不热，“我给你30秒的考虑时间。”
他开始倒计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班高天的声音在扩音器倒数着，仿佛在准备宣判所有人的死期。
“……3、2、1——”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沈岚衡突然打断了班高天，“联邦不是我一个人做决定，我要对财阀负责。”
听见沈岚衡终于开口，藏在恶臭下水道的班高天冷哼一声，他的精神过度紧张，并没有听见地面上传来的频率极高的狗的呼吸声。
他深吸一口气，摁下了手上的按钮。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都震了一震，所有人脸上神色都巨变，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尽管这对辐射来说无济于事。
闫博士跑上前直接抱住了沈岚衡：“统帅，我们快走吧，这里没救了！”
情急之下他力气之大，沈岚衡竟然没有立刻挣脱，她又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在了另一边脸，和刚才的巴掌印对称地出现在闫博士的脸上。
“滚！爆炸的不是反应堆，别这么蠢！”沈岚衡把她推开，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所有人这才来得及去看向爆炸的源头，那栋楼正因为爆炸而缓缓倒塌，确实不是反应堆，是一幢办公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扩音器里传来班高天的声音：“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想和我谈判的话，至少要拿出一些诚意来吧？沈统帅。”
沈岚衡脸色铁青，她紧握拳头，几乎都要做出让步了，耳麦里忽然传来了狗人的声音。
他的声音呼哧呼哧，夹杂着恶心的口水声：“统帅，找到了，他在下水道，狙击组无法瞄准，请求指令。”
沈岚衡目光一凛，她向身后的卫兵招了招手，立刻有人将那副手套递了上来，他又用手环开了一个虚拟屏，上面显示的是班高天藏身的地点。
她在卫兵的帮助下戴着手套，嘴上照常回应着班高天，她的语气诚恳：“我可以答应你，但在此之前，我也希望我们能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你只看见了克隆人遭受剥削，却不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
手套已经戴好，她转身上了飞车，离开了天台。
林昭眉头一皱，一股异样涌上心头，她分明看见沈岚衡转身的时候眼眸里的那一瞬杀意。
班高天肯定已经暴露了，却真的被她唬住，一言不发地听沈岚衡讲起故事来。
沈岚衡：“人类刚进入地下世界的时候联邦最高峰曾管理八十个区，但在那次第六区的核泄漏事故发生之后，你知道联邦损失了多少个区域吗？”
“十六个区域，整整十六个区域。”沈岚衡的声音像一阵冷冽的寒风，吹进认得心里，让人瑟瑟发抖，“那十六个区域的天幕和防护磁场都是由第六区的核能供电，在第六区出事故之后，那十六个区完全陷入了黑暗，所有居民都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恐慌之中。”
“黑神教趁机带着变异生物潜入地下，就像如今的第五区一样，那十六个区如今全部变成了鬼城……”
林昭听着沈岚衡狗屁不通的滔滔不绝，握着手枪就要追上去，却被Kitty拦住了去路。
她怒道：“让开！”
谈甜在机甲内垂头：“对不起，不行。”
林昭额角青筋绷起，她终于扣下扳机，打向Kitty。
子弹对机甲的伤害有限，几乎都没有在机甲身体上留下什么痕迹，Kitty也不还手，就那么默默地挡在林昭的身前。
林昭深吸一口气，又抬起手枪对准了Kitty，但开枪之前却忽然转了手腕，子弹打中了毫无准备的裴熊的大腿。
林昭扭头朝元烬使了个颜色，猛地后仰，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Kitty要追，可还没走一步，就跪在了地上，元烬甩出钩锁绑住了Kitty的身体，他重复了谈甜的话：“对不起，不行。”
谈甜的声音梗在喉咙里，看着落在地上被摔的头皮血流的林昭，无奈的叹气。
林昭从坚硬的地面上爬了起来，她伸直胳膊，发出“咔咔”的响声，那是骨头生长关节复位的声音，她摇了摇还有些轻微脑震荡的头，朝着沈岚衡飞车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沈岚衡还在说话：“……所以，在其位谋其职，我要考虑的是整个人类的利益，你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吧？”
飞车停在班高天藏身地点的正上方，沈岚衡通过红外线扫描能清晰地看见他在下面的动静，她手套的磁场已经开启了。
“到底是在其位谋其职，还是尸位素餐，你自己心里——啊——”
班高天的声音戛然而止。
巨大的磁力透过地面作用在那块圆形的地下管道上，直径两米的地下管道瞬间被捏爆，不远处的井盖里因为压力汩汩冒出污水来。
当然，不只有污水，还有血水。
林昭脚步顿住，怔然地站在不远处。
扩音器里传出沈岚衡的声音来，冰冷的淡漠的，像是蛇一样的吐着信子的声音：“他死了，清洗继续。”
林昭觉得很愤怒，无比愤怒。
为就像被老鼠一样被碾死在臭水沟的班高天，也为针对克隆人的血腥屠杀，更为沈岚衡那段毫无诚意的辩白。
第六区是很重要，可就算要有人牺牲，以林昭朴素的正义观来看，也应该给予他们人的尊重，而不是剥夺人性，把他们变成机器，不是吗？
班高天从头到尾争取的只是这个，可沈岚衡只是避重就轻而已。
她真的听不懂班高天的诉求吗？
不，她只是傲慢，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倾听蚂蚁的诉求。
林昭她举起枪，像是举起一面旗帜。
她已经站在联邦的对立面了，就算更过火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联邦被沈岚衡这样的人掌管，那她也不屑与之为伍。
林昭做出选择了，至少在现在，她愿意和克隆人站在一起。
同时在内心也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运气差，就算有了肖晨开后门，也当不了正规军，混不上铁饭碗。
林昭举枪，凭借直觉瞄准了隐匿在车窗内的沈岚衡，她在暗处扣动扳机放冷枪。
子弹破空而出，猛地击碎玻璃，径直朝着沈岚衡的太阳穴射去，可就在距离她的皮肤还有0.1公分的时候，子弹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一般，停在原地自旋，“咔哒”一声，落在地上。
沈岚衡的反应太快了，对异能手套的操控也太快了，林昭转身想跑，身体却被一股巨力捏起来。
她双脚悬空，双臂紧紧贴在身上，肩膀内扣，几乎对折，骨头碎裂扎进器官发出钻心的疼，林昭忍不住喊叫出来：“啊——”
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但沈岚衡似乎不想让她死的那么轻松，她从车上低头睨着林昭，飞车缓缓降落下来。
林昭疼到头晕目眩，她看见沈岚衡从车上走了下来，捏住了她的下巴：“炸弹在哪儿，带我过去，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扔进焚烧炉里。”
“呸”，林昭吐出一口血，强忍着痛笑道，“反正克隆人都要死，不如和你们一起死。”
沈岚衡看了她良久，眯起了眼睛：“我了解过你，林昭是吧，你不怕死，难道你也不怕元烬的死么？哦、对了，还有你那个情谊深厚的老同学，丰鸽。”
“她、还活着？”林昭惊讶。
沈岚衡挑眉：“当然，他现在可是联邦的风云人物，和平女神……不过嘛，以后就不一定了。”
林昭恨恨地看着她：“你真是卑鄙。”
“但有用，不是么？”沈岚衡耸耸肩，“林昭，你都没有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就不要妄想去改变，你还没有那个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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