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无数的张开又闭合的眼睛。
她躺在无穷无尽的繁星之下,周围温暖地如同回到妈妈的肚子里,泡进羊水之中。
[改造进度20%,进行中……]
……
周澄醒来时发现天黑了。
黑得很有特色,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她躺在地上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并不是天黑了,而是她掉进了地洞里面,地洞是黑的。
周澄心里叹气。
她的身体似乎没什么大问题,除了脖颈后面火烧火燎地疼让她不敢碰,其他地方一点毛病都没有。
周澄觉得应该掉下来的时候伤到脖子了。
没被垃圾直接埋地里一口气压死,只是伤到了脖子而已,不知道该不该说幸运。
几分钟……不,或许是几小时,几小时前,她还在分配区域捡垃圾,九十八号突然违反规定过来找她,好像是要跟她做什么生意,她拒绝后还威胁她他知道了她不是原来的三号了,再然后……呃,九十八号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要做什么生意,就跟她一起掉进地底下了。
这么想想,九十八号也挺倒霉的。周澄幸灾乐祸地想。
不过谁让他跑过来威胁她呢?她只能说活该!
醒来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样的情况她已经再熟悉不过,几乎连负面情绪都已经消失了。
周澄从地上爬起来,环视四周,她的旁边只有她逃跑时没来得及解下来的垃圾筐,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明明她是跟那么多垃圾一起从上面掉下来的,可周围没有垃圾,干净得要命。她抬头看向上方,头顶没有天空也没有洞口,只有一片漆黑,跟她醒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而且这个地方无法辨别方向,什么都没有,而且太黑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向左向右向前向后走出去二三十步都摸不到边。
不能说没有一丝可见度,但大的亮光是没有的,只有远处的一丁点儿亮点,还他x的绿色的,这么不详又恶心的颜色。
这显然很不合理。
周澄重新把筐背到后背上,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开始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筐这东西背着也不算是负累,不一定有什么用处,但长得一副很有用的样子,带上没损失,所以要带上。
她决定去找九十八号。
同伴么,这东西可有可无,但这个鬼地方明显有点不对头,所以她需要一个“同伴”,一个即使不能相互信任、但因为有共同的目标也能暂时交付后背的同伴。万一有个万一,他还能当个垫背的。
而且她脖颈处的疼痛愈演愈烈了。现在还好,她还能忍,不耽误行动,不过继续下去就不好说了,她没个跌打损伤药,这里长得也不像有药的地方,所以还是要尽快找到九十八号,然后找回到地上的路。
想想她这次投放的陌生地图,倒是比前两次穿越好多了,这次起码还有一个同类陪着倒霉不是吗?
虽然在地陷的时候她离大坑更近,但她跑得比九十八号快,所以她掉下来比九十八号晚点,不过也没比他晚到哪去,按理说,他们应该在差不多的位置,在周围找找就能找到他。
但是吧……她肯定是跟很多垃圾一起掉下来的,现在周围却一丁点垃圾的影子也没看到。所以九十八号在哪儿,还真是不好说。
现在应该往哪走呢?
周澄看了看前方微弱的绿光,心中嫌弃,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没办法,人就像扑棱蛾子,像苍蝇,有趋光性,假如九十八号是她的话,肯定也会往有光的地方走。
大约三四分钟,她就走到了绿光的所在地。
走近了她才发现,这些绿光的来源……周澄研究半天才勉强猜似乎是来源于某种植物的根系,主根从上到下,巨大得像一棵棵高到见不到树冠的树,围绕着密密麻麻的全是细小侧根。这些虬结的根上面零零星星寄生着一片黑漆漆的粘腻的、斑点状的真菌,宛如铁皮上的腐蚀的锈迹。
周澄没敢碰这些东西,她是胆子大归大,这么奇怪的场景下,看到这么恶心的玩意,还是太挑战她的极限。
不敢直接上手,所以她把背后的筐拿了出来。
手里掂掂筐,掌握好力道,周澄举着筐手臂划个半圆,朝一根孤立的“树根”一抡,“咔嚓”一声,一截树根一下被砸断,甩落到不远处的地面上。
周澄走过去。
那截根静静躺在地上。
她发现上面黑色的真菌不见了。
“嗯?”周澄皱眉走得更近一点,俯下身去。
确实,上面没有任何黑色的斑点了,整个根看上去平平无奇,像块发光的绿水晶。
她记错了?这根树根上面没有黑斑?还是刚刚她力气太大,把上面的黑斑砸掉了?
这时,她的耳朵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地面传来。
周澄倏地低头,眼瞳之中,她看到绿光下无数黑色的小虫,宛如沼泽的泥浆向她漫延过来。
·
“所以,你现在一定要去找三号?”六十五号平静地问。
烈日之下,朝着集合点走的十三号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而他视野里的另一个人也背对着他,准备往集合点相反的方向走。
“她跟九十八号不一定那么倒霉,正好被波及吧。”九号陈述,“只是我的感觉很不好,所以我想过去看看。”
“……”六十五号斜乜了他一眼,“归根到底就是偏要过去,即使违反规定,是吗。”
九号抬头看了看天空,想了一会儿,道:“规定也没那么重要吧。”
六十五号总是把规定看得很重。
阻止他过去帮三号对付四号、警告九十八号不准赌博……好多好多时刻,他总是警告他们,“不要违反纪律”。他知道六十五号明明并不害怕被惩罚,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嘴里总是说着“规定”、“规矩”、“会被惩罚”。
不知道为什么。
灰蒙蒙的天空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只鸟。
鸟,这种长着翅膀、能飞越高山大胡的生物,他们只在儿时通识课的书里见到过,像造物主的奇迹。
他从来没办法想象,一个那么小的身体是怎么飞过那么远的距离,飞到它想要去的地方。
三号对他来说也像一个奇迹。
在漫无目的、一眼望去能看到尽头的生命里,出现的,自由的意外。
他不信任她,可却愿意相信她。
即使她嘴里的东西没几句话是实话,即使她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好像只是美丽的故事。
“三号说,沙漠的另一边特别好,不需要工作、也不用天天打架就能吃饱饭,还不会随随便便就死掉,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六十五号你也跟我们一起吧。”
“……你被她骗了吧。”六十五号睁着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看着他,平和地像阐述一个事实。
“或许吧。”
九号和六十五号一起往垃圾崩塌的声源处去,垃圾堆上,他们两个的背筐留在原地。
随处可见的光秃秃的铁皮早已被太阳晒弯了,偶尔还有金属在高温下噼啪作响。
他们两个一直走到了靠近三号垃圾分配区的位置,没有看到任何倒塌的垃圾山,甚至连垃圾都比别的地方少。
越往前,九号越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吸力,引诱着他们往前走,甚至他后颈没有发育完全的腺体此刻也开始发热,甚至隐隐作痛,他抚摸着自己脖颈后面。
他想起了他见过的那些怪物。
皮肉分离剥落,野兽一样,失去理智。
“别往前走了。”九号面色苍白捂住脖颈,压低声音警告道。
“怎么了,不是你说过去吗?”六十五号回头看向他,眼神有些奇怪。
“你没感觉到吗?”九号问。
“什么?”
九号皱眉:“这个地方不对劲,我们的腺体好像出问题了。”
六十五号举起一左手,伸出手指无奈地指着他们脚下,神情死了一般的平静:“你刚刚发现吗?”
渗透了土地和金属废料的黑色的泥浆悄无声息地涌上他们的鞋底,九号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巨大的、无边无际的黑洞,他们就站在黑洞的边缘,看着它正逐渐把他们吞没。
“现在它们好像醒了。”
·
手上腕表形状的光脑闪动了两下。
原本已经走至门口准备出去的舍管,停下脚步点开光屏,冷漠的眸子扫过上面的信息,忽然生出一点兴味。
她挑起眉毛,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
“维克多,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维克多把脸从自己的手中抬起来,怔怔地看向她。
“坏消息是,γ3区‘空洞’形态有所变化,范围有扩大的趋势。”
“更坏的消息是,九号和六十五号也被卷进去了。这下我们俩是真的要受罚了。毕竟损失掉了一个成功体呢。”
集合的哨响在γ3区垃圾场上回荡了整整五分钟。
哨响毕后的半个小时左右,组织的孩子们陆续背着垃圾回到了集合地。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十三号。
她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一个一个回来的人,除了三号和九十八号,九号和六十五号也没有回来。
十三号咬咬牙,心中对那两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极其厌烦。
她已经猜到那两个人是去找三号和九十八号了。
十三号一抬头,她看到舍管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拍拍手让他们排队站好,马上回去。
这次来带他们回去的不是维克多,而是舍管。十三号意识到了这一点。
舍管一向很不耐管他们这群孩子的闲事,她带队绝对不会核对人数,虽然今天她看上去心情不错。
十三号犹豫了一下,选择向舍管走去。
“老师,人还没有到齐,三号,九号,六十五号,九十八号,他们都没有回来。”她鼓起勇气抬头对舍管道。
“是吗。”
十三号看到舍管突然对着她笑了一下,极其温和地道:“那你去找找他们吧。”
十三号霎时像被掐住了脖子,呆若木鸡,脸色煞白。
“不愿意的话,就赶紧滚回去。”舍管摸了摸她的头道,“以后少说这种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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