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然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夏季天亮得早,他大脑空空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茫然了会儿才把手机摸过来看时间,九点。身边有睡过人的痕迹,但现在空空如也,岑瑜不在。
李方然迟钝地想:他好像迟到了。
他在床上躺着,又继续发散思维,不对,今天周六,放假。
想到这点李方然瞬间绷紧的身体又放松了下来,这时候他的酒劲已经过去了,但脑子好像还是散成一滩红红白白不可名状的混合物,拿扫帚扫都扫不起来。李方然睁着眼睛看卧室的天花板,思绪起起伏伏,五分钟后飘到陌生的问题上,对自己发出疑问:岑瑜去哪了?
想到这里,李方然“唰”一下坐直了身体。
他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干净的睡衣,上面只有很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自己也没有宿醉后的不适与酸胀,仿佛喝酒只是昨天他一个人的幻想。
宴会到后来他已经不怎么喝酒,面对前来聊天的人也只是浅抿一口,罪魁祸首可能还是最开始徐钦澜那杯酒,他喝得太快太急了。
李方然按了按太阳穴,不大对劲。他对自己喝酒后的形态基本没有正确认知,只知道自己酒量不太行,喝不了太多。读大学和室友一块吃饭他也很少喝酒,不知道自己喝醉后会不会发酒疯,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因为他彻底没有印象了,从昨天上车后到醒来之前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一件都想不起来。
从现有情形推断,很可能是岑瑜一路上看着他醉酒的样子,还把他搬回家,洗了澡,换了睡衣。
李方然搓了搓脸,思绪拐个弯:那我有吐吗?如果吐了会不会太丢脸了。
他都没法想象岑瑜是怎么看待昨天的自己的,一直以来他的形象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不至于跌到丢人的份上。
李方然麻木地想:他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型,岑瑜又是怎么搬动自己的?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生活中看着也确实是不运动,臂膀纤细,小腹平坦,腰上的肉一捏都是柔软的,看上去实在是没有这个操作能力。
后来是一阵开门声打断了李方然的胡思乱想。
岑瑜从卧室门口探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这少有的关心人的成分李方然疑心自己听岔了。他摇摇头,又觉得自己可能酒没醒,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你去哪了?”
李方然的动作有点不分轻重,打在脸上的声响听上去近乎于自虐。
岑瑜看着他自己打自己,说:“买早饭。”
“哦。”李方然掀被子下床,慢吞吞地去洗漱。
自他们结婚同居,周末岑瑜拢共就没买过几次早餐,都由李方然自己包圆了。他平时起来比岑瑜早,有时候会提前问岑瑜想吃什么,有时候不问,有闲心他就搞点花样,没有就随便煮点速冻汤圆煎个蛋,反正岑瑜不挑,给什么都吃。
岑瑜这回带回来的数量要少,他大约也记得李方然随口说过的话,换了一家早餐店买。
李方然咬一口包子,这回不是豆沙了,红糖馅的,里面还掺了花生碎,皮倒是要比上次岑瑜买的要劲道些。
岑瑜专心致志地吃的他的葱油饼,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和平时没两样。
岑瑜就是这种人,很能藏住事,他认为没有必要讲的事情,如果不去问,他能一直憋到死都不说出来。
李方然的探知**实在强烈,他酝酿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我昨天……”
“嗯?”岑瑜抬眼看他。
李方然说:“昨天你怎么把我弄回来的?”
岑瑜深深看着他,盯得李方然有点发怵。他说:“你睡着了,我一个人搬不动,让司机帮的忙。”
“然后呢?”
岑瑜平淡道:“然后我让司机回家,给你简单洗了澡换上睡衣,把你拖到床上睡觉。早上送衣服去干洗店,买了早饭回家,没有了。”
李方然问:“中间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什么事?”
“比如说我吐了。”
“你没有吐。”
“那就好,那就好。”李方然抚抚胸口,感觉自己还不是那么糟糕,他求证道:“我有发酒疯吗?”
“发酒疯的定义是什么?”
“比如说大吼大叫啊,哭闹啊,或者做奇怪的事,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胡话。”
岑瑜放下筷子,沉默了。
李方然看岑瑜的动作,也跟着心悬在嗓子眼。
“起先在车上,你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当时你的发言还比较正常。”岑瑜从头开始描述:“到家你还没有醒,我就请司机把你送回家。等司机走后你醒了一会儿。”
“在洗澡的时候你开始跟我哭诉你高中数学只能考九十多分,物化不及格,你选文科完全是因为理科学不好,接着开始说公式记不住,图看不懂,学《宏观经济学》感觉在坐牢。”
“后来你似乎是担心我怀疑你记忆力不好,就强迫我听你背一些汉语言文学的知识点。”
李方然有点痛苦:“……一直在背?”
岑瑜说:“没过多久你就又睡着了。”
“……你没录下来吧?”要是他大学室友看见了,保管会在笑死之前掏出手机把他发疯的一幕保留下来。
“没有,当时在帮你洗澡,手机怕进水放在床上。”
李方然不想再查看岑瑜的手机追究事实了,他弱弱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没有添麻烦。”岑瑜重新拿起筷子,夹了块南瓜饼:“对于亲人之间这是分内的事,而且你替我喝了徐钦澜的酒,你喝醉我也有一定责任。”
听岑瑜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李方然留了个心眼,他问:“那我在车上又说了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可能也并不简单。
岑瑜犹豫两秒,慢慢地说:“你说我这个人冷漠,还给我取了个外号。”
要不是太熟悉岑瑜的脾气,李方然几乎都要以为岑瑜这时候生气了,他小心翼翼问道:“什么外号?”
岑瑜淡淡道:“机器人。”
短短几分钟内李方然再次道歉:“对不起……”
“我没有生气,一个外号而已。”岑瑜平静道:“我不会放在心上。”
李方然生怕岑瑜漏了什么:“那我还有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岑瑜说:“没有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