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过,你们可以离开了。”休息室门口的守卫开口,室内沙发上坐着陆今谪和楚徊,但他的话却是对房间里另外两人说的。
“真不打算给个解释?”小姚在这里待了足足两个小时,反倒不想走了,从二人回来起就一直试图从他们口中套出个说法,奈何两人的嘴跟焊上了一样严。
“和杰拉德达成了一项交易,剩下的不用你们管了,”陆今谪见小姚真有赖着不走的架势,松了点口,“你找我要解释,我还想找你要解释,你们那线人早就被盯上了,你就完全没发觉?”
小姚和那线人对视了一眼,多少自觉理亏,再说话时气势弱了几分:“之前负责对接的人不是我,正逢变故,很多事来不及交接。”
陆今谪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人,轻叹道:“灰钥簿的情报我不能给你了。”
小姚能看出情形,不算意外,借此也能猜到他们谈了什么,不甘当然是有的,无奈是因为他们这边考虑不周,让人半道截了胡,也怨不得谁。
小姚身上没了最初对陆今谪的敌意,再多计较也无济于事,她站起身,认命般地平声道:“你给了我老大的下落,足够了。”
当小姚领着另一人走到门口时,陆今谪突然抬头叫住她:“你要和阿森硬刚吗?”
“你和他的合作早就结束了吧?”小姚脚步一顿,看样子是变相承认了。
“江口换龙头这么轻易,其他组织高层都装聋作哑,向着谁都不用说,”陆今谪说,“根部出了问题,想抢回主权,换点别的办法吧。”
小姚有点惊讶,转头看向他,“为什么提醒我?”
陆今谪迎着小姚打量的目光,说得云淡风轻:“我不欠别人。”
等人跟着守卫走后,休息室的门缓缓合上,室内归于寂静,陆今谪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助饮水机前打了杯水,坐于另一侧的人始终在看着他。
“你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楚徊对着陆今谪的后背说。
陆今谪端起水,平静道:“我给你的印象是有多糟糕。”
楚徊不接茬,偏过视线转口道:“你答应了和他合作,代表你间接承认了他的说辞。”
陆今谪终于回过头看他,楚徊说完了后半句:“你追查灰钥簿,看中的实际是它背后的东西。”
陆今谪握着一次性纸杯走回休闲沙发边,不知有意无意,这此挑了个离楚徊更近的位置,楚徊立即警惕地盯着他。
“我们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陆今谪小口啜着纸杯里的水,语气平淡地像在讨论家常便饭,“比起这个,还是谈谈抓你的那些人吧。”
楚徊刚醒来时关注点在其他方面,紧揪着他不放,后来时间紧迫又碍于场合,也不方便问,杰拉德给他们的行动时间在几天后,趁着现在空闲,足够他们把某些事捋清楚。
楚徊目光不经意落在他喝水时滚动的喉结上,又轻轻错开,“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找上来了。”
“事到如今,还不打算讲讲他们抓你的原因吗,楚少爷?”陆今谪见楚徊脸色沉凝,提醒道,“我可不想到时候怎么被你拖累死的都不知道。”
楚徊仍然不发一言,陆今谪搁下杯子,又说:“反正你的事早已算不上秘密了,所有人都知道遗烬的实验数据是从公司偷来的,公司派人来取回,也在情理之中。”
楚徊低着头说道:“我不代表公司。”
陆今谪心想废话,不然公司的私人部队至于对他那副态度吗,他靠在沙发软枕上,随意地问:“那代表什么,实验室吗?”
楚徊神色一凛,登时望向他,眼中除了倏然滑过的震惊,余下一片冷意。
“别紧张,”陆今谪瞧都没瞧他,不急不缓道,“当年遗烬能拿到灰钥簿,还是借公司实验室偷跑出来的科研员之手,这也不是秘密了。”
楚徊沉默了好一会,就在陆今谪以为他要保持缄口时,他突然说:“我意外发现了一些事情,为此来到外城,但这并不是公司高层所愿意看见的。”
陆今谪抬起眼皮,捕捉到关键词,“公司高层,包括董事长?”
公司掌权的董事长姓楚,按资料信息,是楚呈铎的父亲,可照目前这情势来看,这两位的父子关系,显然并不和谐。
楚徊果然目光微闪,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为追查灰钥簿而来,但跟逃出来的差不多。”
陆今谪没接着追问,实际上看也能看出来,他说:“你发现的东西,和你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有关?”
“就算我否认,你也不会信吧。”楚徊的语气透着几分自嘲。
陆今谪点明:“未经改造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但你却连义体都没装配。”
楚徊说:“这和你没关系。”
“你谴责我旁观,但想让我和你一条心,总要让我对突发状况有应对准备吧,”陆今谪说得有理有据,“再出现类似情况怎么办,再黑你一次?事后又生气。”
“你不想说,我替你说,”陆今谪陈述道,“你不是仿生人,也不是改造人,你是公司的实验体,对吧?”
“你一个这么成功的实验品,孤身一人来外城找一份过时残缺的实验数据,图什么?”
“为什么要对跟你无关的事穷追不舍?”楚徊霍然站起身,脸上已有怒意浮现,“这对你毫无意义,你也不会理解!”
与之截然相反,陆今谪姿态闲散,托着下巴看他,“你不告诉我,怎么会知道?”
楚徊突然哑了声,他沉默半天,低低地挤出一句:“陆今谪,你是觉得我如今在外城孤立无援,就只能靠你了对吗?”
陆今谪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眸光微凝,一时接不上话。
“你没必要这样,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他们以为的什么所谓财阀小少爷,就是个内城逃出来的通缉犯,给不了你想要的信息。”楚徊侧过脸,不想让陆今谪瞧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你一开始的态度不是很公事公办吗,维持原状就行了,我们正常合作,我不会拖你后腿,你也别管我的闲事。”
陆今谪敏锐地察觉到楚徊的情绪不太对,他说:“我没那样想。”
“至于我对你的态度,最开始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不会有更多交集,后来我以为你和那些内城人一样,我讨厌内城,连带着对你有过敌意,”陆今谪停顿了下,说,“直到现在,我想我们之间是有些共同点的。”
要不是对楚徊有点心思,先前他昏迷的时候让江口带的人帮忙扛回去就行了,还省得麻烦自己。
见到楚徊转过脸看过来,陆今谪指了指自己心口,机械心脏所在的位置,淡声道:“你说你是通缉犯,我这里曾经被子弹穿透过,公司的人做的,那时我还很小。”
楚徊的瞳孔轻微一震,陆今谪接着说:“也许讲这个对你没什么意义,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是诚心和你结交的。”
陆今谪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缓温和,他这样说话时,似乎自带着一股诱惑力,引诱别人向他敞开心扉,就好像之前为了套出情报强行入侵的是另个人一样。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明明这次他们没有接线,陆今谪也没有像黑入他时一般进行信号干扰,楚徊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受。
这种异样的感觉前所未有,却让他在不自觉受其影响的同时,隐隐冒出一丝脱离掌控的不安。
楚徊试图掩盖自己的动摇,避重就轻道:“看不出你是个广交友的性格。”
陆今谪答得轻巧:“那倒没,只和你。”
这点陆今谪没说谎,他生意对象很多,但大多仅限于工作,深交的朋友只有几个,他没空闲也没心思去维系。
“再怎么样,我也是公司的人,我姓楚。”楚徊说话时,一边暗暗留意着陆今谪的反应,却没在他脸上找到什么波动。
陆今谪说:“如果你和他们是一类人,你就不会独自来到外城了。”
楚徊问:“你以为你识人很准吗?”
“我就是知道。”陆今谪眼中浮现出一点深意,不太明显。
被那种眼神注视着的楚徊,无端觉得自己仿佛能被看透,甚至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关于公司,关于灰钥簿背后禁忌的实验,陆今谪所知可能远比他想象得多,余下的未尽之言,只是在双方的默契中隐而不发。
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楚徊终于出声了:“你我认识一个月都不到,你一个月就发现的事实,我却那么多年都没意识到。”
他的声音很低,夹带着一丝似有若无又无法忽略的伤怀和嘲意,不像是对陆今谪说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陆今谪若有所思,“你是公司二公子楚呈铎这件事也不假,是吗?”
楚徊思绪飘远,不知在回忆什么,喃喃道:“曾经算是吧。”
陆今谪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拿捏分寸,点到即止,现在的程度已经足够了,所以他在勾起楚徊一点情绪后,很识趣地转换了话题:“对了,那个让你失控的干扰装置怎么回事,你有眉目吗?”
“我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他们连针对我的东西都研制出来了,”楚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拳头也无声收紧,“如果不是正好比赛完超出阈值,我就栽在他们手上了。”
这样看来,那个手段原本是十拿九稳的,谁知道楚徊精神力透支的特征和常人相反,反而有段回光返照的爆发失控,也是冥冥之中的巧合,侥幸逃过一劫。
陆今谪说:“就当时你那状况,如果我没到,你也栽了。”
楚徊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这回竟没有为此同他争辩什么,只淡淡“嗯”了一声。
陆今谪对他的回应还有点意外,又问:“你透支后会失控的情况,你之前知道吗?”
“不知道。”楚徊摇了下头。
陆今谪于是说:“看来不仅在比赛上,以后的行动中,我也要继续当你的监测员了。”
这话没由来地让楚徊神色微动,他蓦地开口:“陆今谪。”
陆今谪疑惑地看向他。
“下次我再失控的话,你继续用那方法吧,我同意了。”楚徊说话时又在回避陆今谪的视线,似乎觉得这种话再去说很难以启齿。
毕竟之前百般抗拒反应激烈的人是他。
陆今谪眉梢轻挑,自然道:“行啊。”
还真是个脸皮薄的,他心想。
不过,看着这样的楚徊,陆今谪不禁又想起之前他不加设防地倒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心里反常地窜出一丝丝不忍来。
果然,还是跟那些浸淫生意场的老狐狸打起交道更没有心理障碍。
过度的真诚,有时候反而是最奸巧的诈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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