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你也没和他说,不知道是你心有忿慨,还是被明智的忽略了呢。除了少女心结的你自己,又有谁知道。
他送你到家,就那样安静礼貌地站在门口不进去。
丹枫将伞收起来,又看了你几眼,最终说:“发饰很好看。”
你本打算给他下道逐客令就躲回家,此刻却被对方无厘头的夸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受宠若惊般下意识摸上那只蝴蝶样式的发卡:“嘿嘿。”
丹枫与应星也是熟识,自然能看出这东西出自谁之手。
但他没有明说。
龙语气里带上难以察觉的恳求,低低开口:“今晚我想见你。”
“可以吗?”
你鬼迷心窍地点了头。
丹枫又明朗起来。只要你给他一点点甜头,他就会很容易满足。
明明已经是持明龙尊,有无数人想要讨好他,声嘶力竭地扑在他脚下,哭着、笑着,千种模样求一眼停留,渴望饮月君挥手之际泄露出的那一点点好处。
谄媚到扭曲,浑身颤抖地趴在地上,眉眼里混杂着嫉妒与恐惧,那些平庸又丑陋的模样,即便看上去那么可怜,丹枫都置若罔闻。
他饶有兴趣看那些人的丑态,看他们为了些蝇头小利而挣破脑袋。
而他……只要看着,甚至不需要施舍一个眼神去安慰,把苦难当乐趣,也算是休闲。
可如今丹枫明了,曾经的恶果轮到自己品尝了。
他卸下防备与伪装,他希望你为自己停留,奢望你所有的爱,所有的目光、神情、笑容,乃至余生。
饮月君没料到你全然不见,冷漠又残忍。
别人说他冷血无情,丹枫从未否认,恣意妄为又随心所欲惯了,如今心甘情愿俯首,低你一头。
可你并不稀罕。
丹枫阴郁地瞧你身上漂亮的衣裳,精致美丽的发簪与妆容,这些、所有的所有,都不是为了他。
持明们极其记仇,甚至蜕生转世都不见得能将恩怨一笔勾销。
领地意识强,因此私有的宝物都恨不得吞入腹中藏得严实,谁都找不到。
他会把他的狐狸养的很好,保她生活无忧的、万人之上。他好想、好想——化为龙型将你衔回鳞渊境封存。
丹枫抬眼,撞上你干净明亮的双眸。
你不解他突然沉默,有些担心。丹枫惊愕一瞬,睁大了眼睛如梦初醒,只是缓缓低头,不敢再去看你。
还是算了。他舍不得看你只是哀哀可怜地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语。
丹枫把想法压下去,笑着与你告别。看你磨磨蹭蹭走进去合了门扉,才逐渐淡去笑意。
转身时,他无奈地用指节抵住额头,轻轻叹了口气。黑色的碎发滑落到肩头,像一张密密的网。
总觉得作为本该心比天高的持明族,他已经甘之如饴得被驯化温顺了。
*
丹枫最后去问了白珩,得知你生日在六个月后。虽然你十四岁时告诉过他,可持明对诞生之日这种东西并不重视,他只当是一个冠了名字的平凡日,并未多加重视。
但他现在在意到每日都要算一遍时间了。
丹枫没有想过后果,他只是想告诉你,他很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不顾意愿的事情。
但他也绝不会祝福你。绝不会允许你牵着他人的手,穿上嫁衣形貌昳丽地成为谁的另一半。
这又没光明正大地为难你。丹枫想自己能让你幸福,何必要他人护你下半辈子无忧安乐?
对于其他人是死是活,丹枫从来都无所谓。
没有人拿过律法压制他,也没有谁告诉他哪些人是不该死的。持明龙尊的身份给了他很多任情恣性的便利,因此,丹枫会好好利用这个折磨他永生的权利与责任。
如果你喜欢应星或者景元这种不方便他动手的人选……丹枫眯起眼,面色不愉。
罢了,到时候再说。
毕竟今晚他要和你见面。
丹枫感受到腕口处坠着漂亮精致的链子,贴近他的皮肤,轻轻笑了笑。
*
你又恢复了和丹枫见面的频率。不过再怎么假装不在意,你仍然无法忽略心里那些隐约存在的疙瘩。
你面前这个言笑晏晏的青年,心里有喜欢的人。
偶尔现实见面时,你都会避着镜流。
你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矛盾,或者说是上次你情绪失控不明所以的对话让她误会了。总之无论怎样都好,还是别让对方担心了。
镜流对于丹枫的切磋来者不拒,往日总会收着力道点到为止,但这几次似乎下了死手,颇有教训意味。
丹枫武力不及剑首,时常被剑气擦过割出深可见骨的伤,饮月君捂着血淋淋的手臂站在那儿急促喘气,自己用云吟术法治好了就再度迎上去,带着不死不休的疯劲。
另一边,镜流也不经意问你要不要和她学上几招,她不建议多收一个徒弟给景元当师妹。
你再一次谢绝镜流的好意,对她摇摇头。
她独来独往惯了,收徒弟也只是多了点耐心,不是多了点善心,本质就是个对陌生人冷漠无比的剑客,仿佛抽身世间也是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她对熟人偏心,可你也不愿无故消磨她的好。况且你这武学天赋……还是别去给镜流添堵了。
你撑着下巴,窝在一边看她舞剑。
然后转头,景元也在练,但似乎不太适合剑的模样。
他虽然练得也漂亮,可总有些违和。可能是他不喜剑,或者剑不喜他,两两相厌。
你给镜流送帕子擦汗,碰巧景元挥剑破空刺来,你下意识躲开,还是被剑气蹭到,扎发的绳带被劈开,头发洋洋洒洒披散下来,一派天女散花。
你是绝不会反省自己妨碍了景元练武!现在的你怨气极重,恨不得和谁拌个嘴舒解胸口的郁结之气。
景元吓得站直身子收起剑,忙不迭来看你情况如何。
“景元!我现在披头散发,感觉要融化了!”
你埋怨地睨了他一眼,偏过头假意生气。
额头已经细细开始冒汗,仿佛脖子离家出走前往了应星师傅的火炉打滚。
“景元,自己去领罚吧。”镜流清冷的嗓音在你身后传来,慢慢靠近。
听到这话,你连忙求情:“诶诶不要了,是我没看见,不怪景元,我开玩笑的。”
不过确实很热就是了。但你绝没有害景元的意思啊!
镜流看了眼景元,把少年看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景元知道,今天自己算是触到师父逆鳞了,缩着头装死不说话。
“到这里坐下。”
镜流放了剑,在头顶轻轻一扯,她那条简约精致的发带就松开落入掌心。顷刻间,因为低头的缘故,镜流雪似的银白发丝也散开,顺服地贴在肩头。
恰巧她低了眉,看起来神色温柔,晕晕镀了层月色,细碎抖落下点儿松间的积雪。
“我天生体温低不怕热。帮你束上吧,别捂出痱子了。”
寡言的剑首一手束住你的发丝,一手将剩余碎发拢起来,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很是舒服,你一动不动,生怕妨碍到对方。
似乎觉得狐狸太金贵,让习惯了握剑挥刀的镜流怎么都不敢下手用力。怕扯紧了松开一些手,发丝就从她掌心泄出几缕贴在你脖颈。
镜流站在你身后皱眉思索,你坐在那儿,其实几次被扯疼了也毫无动静,否则对方又要抱歉。
最终对方笨拙又小心地将你的发束高,云纹蓝飞鸟似的发带缠上几圈,便将你一头凌乱的头发固定成一把,蓬松着在脑袋后面散开。
你都有些怀疑景元的发也是她扎的了。
不过想也知道不太可能吧?
但你依旧宝贵地摸了摸对方颇为手乱绑出的发型,仰头嘿嘿笑了两声。
“镜流姐你真好!”
如今的你已经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发表类似表白的感恩宣言。
“嗯。”
镜流也能毫不意外地应答下来。
景元一人撑着剑在那儿晃悠,插不进话。
不过猫觉得无所谓。猫好,猫自在。
你从镜流院子玩闹半天离开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了。
晚上温度降低,你就把发带解下来,乐颠颠仔细看了几秒后再次扎了个低马尾。
真好,这样的日子也很开心嘛!说不定到时候你和剑首大人熟了,让她给你开后门呀!
你捧着脸一蹦一跳,欢快地越走越幸福。
不知道为什么,你又莫名其妙想到了那位他说他有理的饮月君。
脚步猛得顿住,急急刹车差点一个踉跄扑在地上,你站在原地抚着胸口后怕,眉毛拧紧觉得再也笑不出来。
一想到就不会开心、一开心就忍不住去想他,你的情绪兜兜转转,仿佛只要是轻轻一触名为丹枫的开关,失落就会潮起潮落不歇不止。
*
你瘫在水面上,不管对方哀怨希望你能看他一眼的目光。
淡淡翻了个身,完全屏蔽掉所有。
你明明不想来的!但是眼睛一闭一睁就到这了,完全是以权谋私。
丹枫跪坐在你身边,执拗地扒拉肩膀将你像块油炸年糕一样翻面。
“喂!”
你出声阻止,他无辜抬眼。
装装装,比鳞渊境的海都能装。
丹枫青色的龙尾在身后摆动,镜子般的水面划出痕迹。
“你为什么不看我?”
他直白又热切,丝毫不懂什么叫隐晦。
“我不想看就是不想看。”
你赌气似闭眼,把自己缩得更紧。
丹枫将指腹轻轻贴在你眼皮上,凉凉的,像玉似的。
“我还年幼时,你就这样撑我的眼睛。”他开始翻旧账。
“太久远了吧,这种事就不要记这么清楚了。”你睁开眼,睫毛在对方手指上擦过,撩拨得丹枫一愣。
“不是我刻意去记。只是回忆起来,它就在我的脑海里了。”
龙移开手,在你视线里探出个脑袋。
“诶呀说这么煽情……”
你受不了对方。
“我们友谊天长地久啦,我知道的。”
你伸手抬高拍拍对方的肩膀,很快又想到什么不高兴的,随意搭了几下移开视线,像是在走神。
“……”
没事。丹枫告诉自己欲速则不达,他从诞生开始就懂得隐忍。
“我先说!我假期短暂所以快乐短暂啊!很忙的!”
你怕对方又要约你出去。你目前还应对不了认认真真见面这个事情,只要现实独处看见他青绿色的眼眸,你就完全骗不了自己只是在做梦而已了。
丹枫摇摇头。
“不是说这个。我想问,你为什么不带我送你的坠子了?”
你笑容一僵。
那个饰品藏在首饰盒的最深处,被你用眼泪刻意去遗忘了。
丹枫敏锐地看出了你一丝的犹豫和慌乱。
“也对。毕竟有百冶,还有……剑首。”
他扯下你耳侧垂着的发带,拿在手里细细端详。那是镜流绣着云纹的束发绳。
“你干什么一副争风吃醋的模样。我只是觉得太宝贵太喜欢所以放好了而已!这下可以了吧?”
你看见他没有反驳,静静将手伸到你眼前,上面缠着一条流光溢彩的手链,分明是你痛苦多日的成果。
“真的喜欢,你就会一直带着了。”
“强词夺理!”
“气急败坏。”
“我才不和你玩成语知识比拼!”
你坐起来,泄愤似地推他。
毕竟持明龙尊云吟术法厉害,枪术体术也是一等一的好,你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反弹倒下闹了笑话,让他再挑着眉看过来。
没想到今日的丹枫软弱无力迎风倒,你力道没收回,和他一起倒下去,发出一声哀叫惊呼。
下巴痛痛的……总觉得咬到了舌头。
你沁出点眼泪来。不是撞到地了,是撞到撞到龙尊伟岸的胸膛了。
精致的服饰被你推搡之际弄皱,丹枫躺在那儿,黑色的发丝凌乱散开,几缕遮住他的脸,是镜中水月芙蓉花,摸不着碰不到的美人,幽暗地仿佛谭底骤然浮起的缺口,让人恍然惊醒他何故称为饮月。
你有些慌神,却很快清醒过来移开视线,想要去推他环住你的手爬起来。
“我很用力吗?”
你想起身溜走,却发现此时的丹枫已经完全不能推开了,让人摸不清头脑想把刚刚的事再看一遍。
……
“你有人格分裂?”
龙裔固执地抱住你,一言不发。要说难受,估计是丹枫难受,他任由你垫着,呼吸浅薄,像尊雕刻精致的人偶卧在那里。
发现自己说服不了对方,你也只能陪他一道僵持。看谁耐心更佳,你从来没在倔脾气这里输过谁!
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再次睁眼,就是你熟悉的家,和柔软温暖的被子。
不知道你和丹枫谁赢了呢?
如果不知道结果,那就算你赢好了。
你刚醒一时半会睡不着,想起丹枫说的那些话,无端驱使着自己爬下床往梳妆台走。
在那天彻底明了前,你总是会带着那枚枫叶坠子,因为它又好看又精致,还是丹枫送的。
那时的你,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呢。
你打开首饰盒,将最底层那个红枫坠拿出来。
带就带,谁怕谁!要是你老避嫌,岂不是显得你心不诚有歪念?
后一日见到你的丹枫,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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