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课程，对林澈来说，都像是笼罩在一层模糊的滤镜下。
老师的讲解、同学的喧闹，都仿佛隔着一层纱，无法真正进入他的脑海。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系在了前排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上。
凌曜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依旧专注听课，认真记笔记，下课也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但林澈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凌曜偶尔会对着窗外出神，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笔杆，甚至在一次物理小测验后，林澈看到他对着卷子上一道不该错的题，微微蹙起了眉头，那表情不像懊恼，更像是一种心不在焉的走神。
这一切，都让林澈的心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忽上忽下。期待与紧张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期待放学后凌曜要给他的“答案”，却又无比害怕那答案会将他推回原点，连现在这种看似亲近实则隔着一层薄冰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终于，放学的铃声如同救赎般响起，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同学们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林澈动作有些迟缓，目光始终追随着凌曜。
他看到凌曜不紧不慢地整理好书本，拉上书包拉链，然后站起身，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向了他的方向。
林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凌曜穿过渐渐稀疏的人群，走到林澈课桌旁，他微微抿了抿唇，抬眼看向林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澈耳中：
“林澈，晚上……下班后，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完，不等林澈反应，凌曜便迅速低下头，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粉，转身融入了离开教室的人流。
林澈僵在原地，直到凌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缓缓回过神。胸腔里那颗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擂动。
晚上……铂宫下班后……有话要说……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想到凌曜还要去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工作，林澈的心又揪紧了几分，他不能再让凌曜去那里上班了。
*
凌曜今天状态并不好，前天晚上被骚扰的经历让他没办法轻松工作。只有偶尔在休息间隙，透过员工通道的小窗看到楼下那条安静的后巷时，他眼底才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期待。
晚上十一点，交接班时间终于到了。凌曜快速换回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了员工通道那扇厚重的防火门。
初夏微凉的风瞬间涌来，驱散了身后的喧嚣和闷热。
后巷比前街安静得多，只有远处主干道传来的模糊车声，以及头顶那盏路灯发出的不太明亮的昏黄光线。
而就在那圈光晕的中心，站着那个凌曜此刻最想见到的人。
林澈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他倚在路灯杆上，微微低着头，身姿挺拔，在迷离的夜色中，像一棵安静等待的白杨。
听到脚步声，林澈立刻抬起了头，四目相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凌曜看到林澈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期待，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让他原本因工作而略显疲惫的心，忽然就被一种熟悉的安定感包裹。
就是这个人在奶奶离开后，给了他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港湾；就是这个人，用无尽的耐心和温柔，一次次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一点点融化了他冰封的世界。
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朝着林澈，坚定地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清晰的心跳上。
看着凌曜向自己走来，穿着简单的白衣牛仔裤，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干净清隽，仿佛将身后的喧嚣与浮华彻底隔绝。
林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下班了？”“累不累？”，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越是重视，越是害怕搞砸。
“林澈。”还是凌曜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却依旧清冽。
“嗯。”林澈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他站直了身体，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凌曜在他面前站定，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他，直接切入主题：“昨天你说的话，我都有认真想过了。”
来了！林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耳膜里流动的声音。他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答案。
凌曜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继续说道：“我觉得……”
“等一下！”林澈几乎是脱口而出，打断了凌曜的话。
他害怕听到那个“但是”，害怕凌曜说出“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他需要再争取一次，用更正式、更郑重的方式，在这个他们无数次相遇分别的地方。
凌曜被打断，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林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转身，从身后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拿出了一个事先藏好的花束。不是玫瑰，也不是百合，而是一大束灿烂盛开的向日葵，金黄的花盘朝着凌曜，像一个个小太阳，在昏黄的光线下散发着蓬勃的生机，与周围略显破败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澈将花束递到凌曜面前，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紧张，甚至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决绝：“昨天的告白……太仓促了，不够正式。我……我想重新来一次。”
他捧着那束向日葵，像是捧着自己一颗滚烫的心，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努力说得清晰：
“凌曜，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巷子里见到你，你明明那么狼狈，眼神却那么亮开始，我就忍不住想靠近你。喜欢你认真时的侧脸，喜欢你明明很累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喜欢你偶尔露出的、浅浅的笑容。”
“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想接你下班，想和你一起走过这条巷子，想和你分享所有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我想……以恋人的身份，正式地、认真地和你在一起。”
林澈说完忐忑不安地看着凌曜，等待着他的回应。身后KTV隐约传来的鼓点声，仿佛成了他剧烈心跳的背景音。
凌曜看着递到眼前的向日葵，金黄的花瓣边缘被灯光镀上了一层暖茸茸的光晕。他又抬头看向林澈，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不像平时那样清浅，而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明媚的意味，眼角微微弯起，像在这昏暗后巷里突然点亮的一盏灯，瞬间驱散了他眉宇间残留的疲惫和清冷。
林澈被这个笑容晃得有些失神。
凌曜没有立刻去接花，而是看着林澈，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调侃的柔软：“林澈，你回想一下，从你出现开始，我什么时候……真正拒绝过你呢？”
林澈愣住了。
凌曜继续说道：“你借笔记，我借了；你坐在一起吃饭，我默许了；你送我回家，我接受了；你带我去看烟花，我去了；甚至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把我抱回家……”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林澈，我的生活，早就被你一点点渗透了。而我，从没有推开过你。”
这番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林澈心中所有的忐忑和不安。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胸腔里炸开，让他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凌曜，你……你这是……”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是答应的意思吗？”
凌曜看着他这副难得傻气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束沉甸甸的向日葵，抱在怀里，金黄的花朵映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好看得不可思议。
他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肯定：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幸福感接踵而来，林澈感觉整个人都不太真实，他一直都是非常沉稳的一个人，但在这巨大的喜悦面前，他没法不激动。
他上前一步，靠得极近，近到能看清凌曜睫毛的颤动。他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珍视，低声问，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那……那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夏夜的风轻轻拂过巷口，带来一丝凉意。怀中的向日葵散发着淡淡的、阳光般的香气。
凌曜抬头看着林澈那双盛满了星光和期待的眼睛，那里面的温柔几乎要将他溺毙。他想起就是在这附近，林澈一次次等他，送他回家，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
他微微踮起脚尖，主动缩短了最后一点距离，眼中漾满了清澈的笑意和纵容，轻声说：
“还是那句话，阿澈……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这句话是最有效的许可。
林澈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他伸出手，轻轻捧住凌曜的脸颊，低下头，温柔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吻上了那双他渴望已久的唇。
不同于前晚被药效支配的迷乱，这个吻清醒而虔诚。唇瓣相贴的瞬间，两人都微微颤栗了一下。
起初只是轻柔的厮磨，试探着，适应着彼此的气息。渐渐地，林澈加深了这个吻，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带着无限的怜爱和珍视。
凌曜生涩地回应着，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了林澈的腰，怀里的向日葵被紧紧搂在两人之间，花瓣轻轻蹭着他们的皮肤。
夏夜晚风，寂静的后巷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灯光和远处隐约的靡靡之音作为背景，两个相拥亲吻的少年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远处的江朔看着这一幕，眼神中翻涌着嫉妒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他拿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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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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