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脚步愈发临近,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而紧绷。但叶栖迟的心境,却奇异地安定下来。那份安定,来源于每晚图书馆旧楼里,暖黄灯光下并肩而立的身影。
江逾划重点的方式,和他讲题时一样,精准、高效,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但他会提前为她占好那个最靠里的、有暖气的位置;会在她因为长时间低头看书而脖颈酸痛时,不动声色地将一本厚词典垫在她要看的书下;会在她偶尔走神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时,只是安静地等待,并不催促。
那种被细心呵护的感觉,像一层温暖的糖霜,悄悄包裹着紧张的备考时光。
这天晚上,江逾正在讲解一篇文言文的阅读理解,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在静谧的旧书库里如同大提琴般悦耳。叶栖迟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从他纤长的手指,悄悄移到了他的侧脸。他最近似乎清瘦了一些,下颌线更加清晰,在灯光下投下利落的阴影。
“这里,”江逾的笔尖在“微斯人,吾谁与归”一句上轻轻一点,抬起头,“范仲淹表达的不仅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叶栖迟正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放空,显然没在听讲。她的脸颊被暖气熏得微红,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着。
江逾的话音顿住,叶栖迟猛地回过神,瞬间撞进他探究的目光里,脸“腾”地一下更红了,慌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走神了……”
预想中的清淡或无奈并没有出现。江逾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将视线落回书本上,只是耳根似乎也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淡粉。他没有再继续讲解,而是将草稿纸往她那边推了推。
“这句的几种常见理解,我写下来了,你自己先看看。”
叶栖迟赶紧拿起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她感觉江逾的视线似乎在她发顶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直到管理员开始提醒闭馆,这种无声的胶着才被打破。
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在寒冷的夜风里,之前的尴尬似乎被吹散了些。叶栖迟偷偷瞄了一眼江逾,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将围巾拉高,遮住了下半张脸。
“那个……”叶栖迟鼓起勇气,小声开口,“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江逾脚步未停,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夜色中,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嗯,知道。”他顿了顿,补充道,“累了就说。”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叶栖迟心里一暖。她用力摇头:“不累!”为了证明似的,她又从口袋里掏出姜糖,这次直接递到他面前,“给你,提提神。”
江逾看着她掌心那个熟悉的小纸包,伸手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他剥开糖纸,却没有自己吃,而是抬手,将那颗琥珀色的糖递到了她的唇边。
叶栖迟完全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依从本能,微微张口,含住了那颗糖。辛辣中带着甘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弥漫开,但更强烈的,是唇瓣不经意擦过他指尖时,那触电般的酥麻感。
江逾迅速收回手,插回大衣口袋,目视前方,喉结似乎轻轻滚动了一下。只有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耳廓,红得惊人。
“太晚了,吃糖对牙齿不好。”他声音有些发紧,像是在解释自己刚才那个突兀的举动,“……给你了。”
叶栖迟含着糖,感觉那股辛辣的暖意从舌尖一路烧到了心里,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她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小小声地“哦”了一下。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走到宿舍楼下,这次江逾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叶栖迟,忽然开口:“期末考,别紧张。”
叶栖迟重重点头,眼睛在路灯下闪着光:“有学神划的重点,我才不紧张!”
江逾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极浅,却真实存在。“那就好。”他顿了顿,“明天见。”
“明天见!”
叶栖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跑进宿舍楼。她一路跑回寝室,冲到窗边,恰好看到楼下那个挺拔的身影走出不远。他似乎若有所觉,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窗口的方向。
叶栖迟下意识地躲到窗帘后,心鼓如雷。再偷偷探出头时,楼下已空无一人。她抱着那颗依旧温暖的暖手宝,回味着唇齿间残留的姜糖味和指尖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只觉得这个冬天,所有的星星都落入了她的眼里。
而回到宿舍的江逾,洗过澡后,头发还带着湿气。他坐在书桌前,再次翻开了那本夹着星空书签的笔记本。书签的位置似乎被摩挲得更加光滑了。他拿起笔,在写满公式的页边空白处,停顿了很久,最终只极轻地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星星。
然后,他合上笔记本,将脸埋进还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掌心里,许久,都没有动。
星轨无声,却在深邃的夜空中,刻下了最确定的痕迹。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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