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止夏外婆住院，最忙的不是外孙女止夏，而是邻居家孙子只夏。不管什么事都抢着干，跑上跑下的，晚上也要过来陪床。给止夏看的一愣一愣的，不就是教他打个篮球嘛，至于这么献殷勤，还怕她不好好教？
最诧异的当属只夏的奶奶，那天救护车到家门口的时候，奶奶正在卫生间，等出门瞧时，孙子已经坐上救护车走了。连着几天都不见人影，忙忙叨叨的就回家了一次，还是拿完洗漱用品和几件衣服就走，比照顾她这个亲奶奶还要上心。
“老太太，您恢复的很好，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两三个护士小姐姐一大早就轮番来通知，笑的跟花一样，别提有多热情。
临床的奶奶磕着瓜子，笑盈盈地说：“这几天咱们的病房可真是热闹，护士们每天扎着堆的来看小只，捎带咱们几个老太太也好生照顾。”
另一边的老奶奶也随着附和，“就是，昨天负责我的那个小护士还拜托我，让我跟小只要联系方式呢。要我说小只还是喜欢夏夏，起夜的时候我还看见他给夏夏盖被子了呢。”
外婆笑了笑，心里跟明镜似的。
“外婆，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止夏拿着单据推门进来，只夏紧随其后。
几个老太太眼睛一齐盯着他俩，那眼神，意味深长。
*
时隔数日终于回了家，医院的床哪有家里的床睡的舒服。
“嗡——嗡——”止夏的手机来了一条消息。
【小屁孩，明天来上班】
说来，老板娘给止夏放的假也挺长，在家坐着拿钱还真让她有点愧疚。
安顿好外婆，只夏见她似有心事，于是把她叫到客厅。
“止哥，你怎么了？自从看了手机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止夏皱了皱眉，“老板娘给我发消息，通知我明天去上班。”
“你是担心外婆没人照顾？”他拍拍胸脯，像极了NBA球星拿了MVP，“有我在呢。”
止夏眉毛刚舒展又紧凑，迟疑的瞅了他一眼。靠谱吗？若是单看在医院的那几日，还可以。
“好，你放心，下次多教你几个技巧。”
只夏垂头哑笑，“止哥真大方。”
*
奶奶见只夏回来，一直追到了他房间，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锅铲子。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爸当初报错了儿子，把人家孩子抱回来了。”奶奶嘴上说着气话，眼睛却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只夏，生怕自家孙子累着饿着了。
只夏呈大字形趴在床上，眼睛紧闭，声音里满是倦意，“奶奶，您就别酸了，您孙子已经好几天没睡过整觉了，等我睡醒了您再来唠叨我成不？”
“还不是你自找的，没苦硬吃，给人家当孙子。”奶奶转身欲走，想了想，又折了回来，“她外婆没事儿吧？”
“没事儿。”只夏猛的睁开眼睛，坐起身子，立马来了精神，“奶奶，止哥这几日有事，我跟她说好了帮她照顾外婆，您要是愿意的话，能不能帮我们做饭？”
“自己揽的瓷器活儿，还要拉上我，真想给你一铲子。”奶奶忍不住白了只夏一眼，没有直接拒绝怎么不算是一种默许呢。
只夏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的八点，奶奶中途敲了几次门想叫他起来吃饭，见没反应也就没忍心继续叫醒他。
“叮——”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我出门了，钥匙放在牛奶箱里】
说来也怪，只夏最近对手机发出的声音特别敏感，只要手机一响，他就能迅速反应。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止哥”发来的消息，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起床洗漱，嘴里叼着片面包就匆匆忙忙冲出门了，只给奶奶留下了一道残影。
他打开牛奶箱，还散着淡淡的奶香。他拿出钥匙开门，正好撞见了外婆拄着拐杖拿着一袋子冰虾。
“外婆，您这是要去哪儿？”只夏赶紧拔腿过去搀着外婆。
“小只来了。”外婆笑笑，解释道：“你不是说是你奶奶让你来医院照顾我的嘛，我是想着给你奶奶送些冰虾，表示一下感谢。”
这怎么行，要是跟奶奶见面了，那他之前说的谎话不就被戳穿了么。
“这样，我先扶您上楼，然后再去帮您把这个送给我奶奶。”
外婆想了想，“也行。”
只夏拂了拂胸口，轻舒一口气，差点就要露馅了，她们俩见面再多聊一些，他这段时间凹的阳光，热情，贴心邻家大男孩的形象就尽失了。
外头阳光正烈，蝉鸣也听着异常惨烈。
只夏犯了难，急的在厨房踱步。平常在家都是保姆阿姨一日三餐的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就没下过厨，更别提做饭了。
他打开手机，搜着教程，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他教程看会了，可燃气不会开。
“这玩意儿怎么弄啊，按钮开关在哪呢。”只夏对着燃气灶研究了半天，愣是没整明白。
“咚咚咚——”
“谁啊？”
“你奶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只夏开门，瞬间喜出望外，救星来了。“您是来给我们送饭的？”
“不然呢，等着你给人家厨房炸了。”
奶奶正欲换鞋进门，只夏赶紧接过饭菜，用手肘将奶奶往外怼了怼，“您辛苦。”
“干嘛呀，我给你们送饭，你还不让我进去坐坐，这个没良心的。”
“小只，谁啊？”外婆听到了楼下有动静，便拄着拐棍儿下来看看。
只夏两眼一黑，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外婆，是……是我奶奶。”只夏脸上的表情既尴尬又羞窘。
“哦，是小只奶奶，快进来坐。”外婆笑着招呼。
只夏赶紧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夏夏外婆，小只这孩子不会做饭，我就想着给你们做好了送过来，反正我一个人也是吃，多做点也不麻烦。”
“真是辛苦你们祖孙了，还要帮着夏夏照顾我。”外婆赶紧招呼只夏奶奶过来餐厅，“来，咱们一起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
饭桌上，三人呈等边三角形落座。只夏忙前忙后，给两位老人家端茶倒水，谁也不怠慢。那殷勤的模样，很有当金牌服务员的潜力。
奶奶使劲揉揉眼睛，这还是那个混世魔王吗？怎么有点不认识了。
“小只这个孩子真孝顺，照顾人也很细心，这次住院多亏了他。”
奶奶听止夏外婆这样说，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他？细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只夏见状，赶紧给奶奶喂了一只虾，“奶奶，您多吃点，这虾特新鲜。”
“小只，外婆一直好奇，你跟夏夏是怎么熟络的。夏夏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性格也随我，有些孤僻，不善与人交际，总是独来独往的，从没见她身边有什么朋友。”
只夏有些迟疑，倒也信手拈来，“我成绩不好，怕上了大学吃亏，就让她辅导一下我。”
“这话说的倒诚恳，我孙子除了英语、摄影和篮球，其它的都拿不出手。”奶奶的话也很诚恳。
外婆被这祖孙二人的相处方式逗得咯咯直笑，“小只打算去哪上大学？”
外婆的话一下点中了只夏的emo开关，只夏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不停的往嘴里扒拉着饭，仿佛想把所有的情绪都埋进饭里。
奶奶秒看穿他的情绪，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他读的是国际高，就是你女儿任教的学校。他爸爸想让他去国外留学，然后回来继承公司。小只不爱学习，对继承公司更没兴趣，两人大吵了一架，就把小只又扔到我这了。”
“孩子都成年了，各自都有打算，人生的路总归要自己走，我们做大人的就别强求了。”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声音很沉，像压着石头。
奶奶跟外婆看着只夏的样子，也没有再说话。
一整个下午，只夏都是郁郁寡欢。奶奶担心自己的孙子，也一直留在止夏外婆家照料。
到了晚饭时间，只夏干脆称没有胃口出去了。他双手插兜，晃晃悠悠的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他也没有目的，就是凭着感觉走，走到哪算哪。
待走得累了，他环视一圈，竟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止夏打工的店门口。透过干净的玻璃，他看到止夏正在认真的制作咖啡。
此刻，就好像她在台子上变魔术，周遭皆被隐去，只剩下一束聚光灯投在她身上。她手中握着的不再是咖啡杯，而是魔术帽。咖啡机里滴落的也不再是咖啡，而是她指尖流淌的魔法。
只夏望得出神，转身走向对面的便利店，在窗边的座位坐下。他喝着苏打汽水，目光随着止夏的身影游移，会因为止夏的一个动作，不经意的嘴角上扬。
是喜欢吗······还不确定。
月色渐明，咖啡店里的客人慢慢散去，止夏开始摆放桌椅，清扫垃圾。见状，只夏赶紧起身，快步走到咖啡店门口等她。他不会让上次的事再度发生。
“你怎么来了？外婆呢？”止夏推门出来，看见他，微微一怔。
“我奶奶在，你放心。”他没有往日活泼。
“我自己可以走。”
“我知道。”
“······”
只夏也不与她并肩，习惯性地落后几步，身影缀在她身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维持着那既不会打扰她、又能随时护住她的微妙距离。
走到路口，绿灯只剩最后一秒。止夏垂着头，思绪不知飘向何处，一只脚已无意识地踏出斑马线边缘。只夏瞳孔微缩，心猛地一提，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兜帽的后缘。
“······！” 止夏猝不及防，被那力道带着踉跄后仰，后背结结实实地撞进他怀里。
“笨蛋姐姐···” 声音很小，小到心跳声都显得震耳欲聋。
她吹散的头发，何尝不是他心底扬起的一朵花。
如果说这个夏天有什么是烙印在只夏记忆里的，那绝不是炽热的阳光或喧嚣的蝉鸣，而是从咖啡店暖黄灯光下，延伸向止夏外婆家门前青石板的那条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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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笨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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