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关于塔里的讨伐,国王与神教似乎都不打算放过彼此,虽未挑破那层窗户纸却在这之中更加加剧两方势力的矛盾。
国王认为神教是为了从塔里手中获取西印秘药。
神教认为国王早已知道自己安插人在塔里军队中,故意在大街上,上演一出戏来以此警告自己。
而唯一知晓真相的塔里,却始终不出面回应真相,而国王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无论经过如何他都有了铲除神教的决心。
就像一场终于迎来结束的结果,他也终将如愿。
左赛斯抚摸着冰棺,里面躺着一具如同枯花般干瘪的尸体,凹陷下去的眼眶,枯槁的身躯如同黄褐色脆弱的干玫瑰被人小心翼翼的放在精致的盒子里,依旧如同鲜花般用尽心里珠宝呵护着。
“舒拉,他活的够久了···该死了。”他勾勒起唇角,温柔的在她粗糙斑驳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十几年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使她的尸体保持原样,为此他让帝国最著名的医药世家帮他保存尸体,却依旧无法得到想要的结果,一气之下他将那群庸医杀的杀,贬的贬。后来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东方秘术,说将尸体放在冰棺之中能让尸体缓慢腐烂。
可日复一日,她尽也还是变成了这副模样,仿佛是在变相的告诉左赛斯她早已离开自己许久,可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不放手,宁愿请问一句枯槁的尸体也不愿相信她离世。
当他的一缕白发从肩颈滑落在舒拉的尸体上时,他那张满是威信的脸上居然也会出现少年般恐慌的神情,猛的抬起身躯,不愿接受现实般的生生扯下那不该出现的白发和残酷的现实。
望着手中错落的发丝,他尽觉得开始恍惚。
黑暗之中,那些宝石在灯火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将他的白发也映照出银白色光泽。
衰老,这个词像是在宣告他即将退出一个时代,告诉他无法为心爱的女人复仇,可他尽然该死的觉得如此愉悦。
左塞斯将那些白发,仔细捆好编织成一个银白色的手环,最后又轻轻带在舒拉的褐色干枯的手腕上显得更加耀眼,如同精致的银制品。
他痴迷的望着那具尸体依旧满眼爱意,如同舒拉还是如此的美丽鲜活,抚摸她的脸颊将带来的鲜花别在她的鬓边。
恍惚间仿佛想起她说的一句话······
相爱的夫妻都是共白头的!
“相爱的夫妻就该是共白头。”他喃喃自语,看着舒拉的脸庞又突然哼笑了一声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无数次的幻想却只能与尸体为伴,憎恨她的离世厌恶她所做的一切,却又因崩溃而又一次次的来到这座爱的坟墓换取理智,不让自己想那么快死去。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她吗?”左赛斯趴在冰棺旁拨弄着舒拉的头发,像只乖顺的狮子在爱人身旁平静的享受惬意的时光,哪怕此刻世界崩塌他也无所谓。
可空荡荡的地下一如既往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习惯的停顿仿佛是在倾听她灵魂的呢喃,然后微笑着去解释道:“因为她太像你了,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就能想起你离开我越来越久,那些属于你的璀璨和自由都无法一一实现,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得到?她令你痛苦过却又令你如此幸福过,因为她是你的孩子···因为你爱她····那我呢?我是你的丈夫你的爱人,明明只要我们两个就好了···为什么要生下她?为什么要让我痛苦的看着她长大却因为你爱她而无法杀死她来陪你?”
娜芙提斯的出生并不是幸福的,父亲病态的爱,让他甚至不希望孩子的出现来剥夺那所剩无几的属于自己的爱。
他厌恶那个孩子,她曾让舒拉的每夜都无法安心入睡,让她食不下咽痛苦不堪,让她在撕心裂肺下借由她的肚子出生的寄生虫!他也曾试着去爱过娜芙提斯,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家族那群邪恶的人就能另他想象到自己的孩子也是暴君之子。
那么肮脏的孩子,流淌着跟自己一样残暴的血液!
他讨厌娜芙提斯,讨厌她相似的脸却流淌着和自己一样肮脏的血。
“可我更恨你!是你带来了我的痛苦,又带走我的良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他抱的很紧却又害怕她骨骼的断裂而又不敢将舒拉抱的太紧,痛苦与快乐的来源都源自于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伊加从门外缓缓走进,这座冰冷的巨大坟墓是国王唯一的归宿,也是他们唯一展露柔软一面的伊甸园。
他走向躺在冰棺旁的左赛斯,眼眸不自觉的看向曾经明媚的舒拉。
他们都爱着这个被时间剥夺了神采的女人,深爱她的顽强生命力又痛恨她的脆弱无法陪伴自己于长久。
“陛下,宴会要开始了。”伊加强忍着咽喉处的酸涩平静的说着。
左赛斯不舍的睁开眼,缓慢说道:“知道了。”
“还有···抓住了几只偷东西的老鼠。”
左赛斯眸子一沉,嗜血般的微笑瞬间击碎了刚刚的温柔,意味深长道:“看来那位小公主已经按耐不住了。”
而另一边的娜芙提斯早早便来到了宴会,经过提提的研制,西印秘药的解药很快就被制作了出来。通过各种手段将这些解药偷偷在宴会上塞给了自己的伙伴们。
听着宴会上侃侃而谈的贵族艺术家们谈论着美好幻想,将苦难吟唱成灵感的良药,在痛苦的泪水中展现他们那引以为傲的“艺术天赋”她便觉得虚伪。
“你曾经不也说想成为埃帝罗的艺术家吗?”德尔一边观察四周情况一边对娜芙提斯的微表情提出疑问,似乎对于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她不语,只是苦闷的喝下杯中鲜血般艳丽的红酒,怒视着在人群中央被簇拥的帝国艺术家——黑图索。
众人都在好奇今晚他会带来怎样的作品,围着他就是无脑的吹捧。
他的画作大多展示的都是埃帝罗奴隶痛苦的模样,血腥而残酷的画面让娜芙提斯曾一度的认为那些作品后面的含义是在唤醒帝国贵族的良知,而这些画作本应也不该会被贵族喜欢才对,可直到后来当她逐渐去了解黑图索才得知那些画面下的内容如此残暴!
“黑图索大师最近的那副《哭泣的女人》真是生动!栩栩如生啊!孩子被马车碾压致死的画面刻画的太深入人心了!”
“是啊!黑图索大师我最爱的还是你画的《坠落刀山的豹子》里面的主人公被推下刀山时惊恐的画面真是令人感叹那鬼斧神工般的塑造啊!不知道今晚带来的作品又会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呢?”
众人对他的夸赞从未停止,他是众星捧月的艺术大师描绘着底层人民痛苦的表情和狼狈的姿态,对外宣称这是多么的令人哀痛的事实,可事实却是什么呢?
娜芙提斯捏紧了拳头咬牙对德尔道:“你知道那些画作的真相吗?”她的嘴唇明显在发生着颤抖,却因极力克制着怒火将她此刻忍耐的深情变的格外扭曲。
“我···我不了解这些。”德尔犹豫着,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不明真相的事实尴尬的喝了一口酒水。
“是写实,而非幻想。”
她的话另他继续喝酒的动作一愣,在黑图索揭开今晚带来的画作时瞥眼看了过去,在众人惊呼感慨的声音中心尽然在画框的一片纯洁的蓝色下变得惊恐。
那幅画是一对男女在一片海水中挣扎的画面,男子脚上被拷上了沉重的铁球不断下坠,女子被绳索勒紧了脖子被人在岸上不断拉紧,男子恐惧的挣扎着试图抓着女子往上爬来吸取珍贵的空气,而女子在奋力的挣脱男子的束缚和脖子上的痛苦,岸上无知的人用一条生命拯救另一条生命。
他们的表情大多都是丑陋扭曲的,为了活下去而变得格外可怕。
可这是真实的,如同娜芙提斯所说的······这是写实的······
“这副作品叫做《爱与背叛》。”黑图索满意的抚摸自己得意的画作,那上面的每一笔颜料都是一段真实的写照。
像是一位在炫耀自己杀人过程的罪犯般,将残忍的过程呈现着世人,而那些人却愚蠢的高呼艺术的圣神和他高超的画技,他们不是不知道真相,只不过比起真相他们更爱的是乐子。
就像变态一样欣赏着穷人的痛苦,放大他们的苦难来寻求愉悦感却从来不会顾及这些是否是他们所愿意的。
曾经的娜芙提斯天真的以为那些痛苦会唤起他们的良知,可直到自己接触真相的那天,轰然倒塌的敬佩另她觉得恶心,原来艺术的背后是故意营造的写实,是那些人真实的···血淋淋的痛苦!
“我要画出生死的爱情,所以找到了一对相互依偎的情侣,让他们一个往下沉一个被人勒,相互舍弃对方就能获救,纯洁的海水洗涤着获救人的罪孽,而共死的结局才是爱情的伟大之处。”黑图索对着自己的作品得意的炫耀爱情的伟大,似乎只要任何东西标榜上爱情标签就能变得格外伟大,可在娜芙提斯看来那简直就是一种诅咒!
“我见过他为了画出女人痛苦哭泣的样子,狠心砍下她七个孩子的头颅而那副作品还被赋予了一个讽刺的名字——《坠落了七次的太阳》。”娜芙提斯讽刺的哼笑了一声继续道:“你记得黑图索家里的那场大火吗?”
德尔看向她似乎猜到了什么,黑图索前几年家中无故发生火灾,他的得意之作在一夜之间几乎被烧的干干净净,唯一留下来的画作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刀子划破了画布。
他转过身不在继续看那幅画轻声说道:“你做的?”
“嗯。”她看着那幅画做,看不出究竟何种情绪,只不过再也没了曾经为了躲避痛苦的懦弱而是直面悲剧的产生“所以今晚也会升起一场大火,你会为我收尸的对吧。”她开玩笑的调侃,却不知是在调侃自己还是德尔。
仿佛她一直在等待着一场位未知的死亡将自己脱离痛苦国度,又因尘世种种无法心安理得的死去。
因为辽阔的森林被各种虫子吸取养分,导致这篇森林看上去壮阔可只要你拨开大树的叶子就会发现,每棵大树都被寄生了无数恶心的虫子,一点点的治疗是无法根除的。
所以这片森林需要一场毁灭性的大火,将一切都摧毁,从根本上根除,等到来年春雨的路过将荒芜建造出绿荫。
看着她那种淡漠的脸被酒气熏染出一层粉红,他却赌气似的根本不想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我只会按照自己的任务行动···没时间替你收尸。”
“可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她盯着人群中的猎物摇晃着杯中的酒水,在人群的高呼声中将最后的一口酒也饮入腹中,她的痛苦像根茎联络整个国家,甚至每个人身上。
德尔望着她脸的轮廓,极力的想从她苦涩的眼中读取希望的影子,可惜没有···什么也没有,那些期待其实早就会推翻了般。
她明明之前还那么激进,为什么再次见面后又变得那么痛苦?
不在等待德尔的回答就要离去,可这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拉住了那只不为自己停留的手。
阿雅的话还在耳边徘徊,他似乎不在执着于真相而是想要袒露出这些年来一直藏匿的心意。
“娜芙提斯,我们还是能友好相处的···对吗?”可话到嘴边又变得难为情,他希望她能懂这句话的含义,懂他羞涩的感情。
“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娜芙提斯反问,却并没有回头看向此刻少年苦涩期待的脸。
德尔迟疑了一会,咬着嘴唇,慢慢的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又鼓足了勇气去说 :“我是说···以后···永远······”像是在极力的寻求一个肯定的答复,他觉得如果再不问清楚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不是一个擅长表达心意的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情场的愚者。自小一起长大的娜芙提斯又怎会不懂其中含义呢?又或者她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他对自己的爱恨交加,只是自己的利用导致他对感情的模糊。
可这次不一样,他清醒的拽着自己去质问一个关于他们的以后···
一个以后···结婚后的以后,一个永远···结婚后的永远,就像枷锁一样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友好相处。要相敬如宾要白头偕老···
可惜她从来都不对爱情抱有任何期待,又或者说对婚姻的失望源自于他的父亲。
她转头看向德尔,笑着叹了口气:“德尔,这场利益关系从一开始我不就告诉过你答案了吗?”
德尔一愣,缓慢的松开了手,对于这个答案他一点也不惊讶却不甘心她们二人会变得如此,他固执的认为是自己曾经的愚昧害得如此,是自己对她曾经的误会导致今天的局面。
但其实,娜芙提斯根本不在乎这些芝麻大点的事情。
娜芙提斯对感情是失望的,她见证过父母相爱的样子,也见到过父亲杀死母亲的样子,所以她认为爱的最终结果就是背叛和伤害,她也试图相信过,比如:塔里和娜丽丝,但结果还是一样。
她当然也曾对爱情充满过幻想,但在这样压抑残忍的国土,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爱她,所以吃了她的孩子,爱他所以砍下了他的手臂,爱她所以哄骗她成为娼妓,爱他,所以将他推下高楼成为盘中餐。
她对感情的失望就如同对这个国度的失望一样。
唯一期待着她出生的只有她早已死去的母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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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黑图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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