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白:
“天上有凤凰,位列十日首,”
“日日当空照,灭人间恶鬼。”
“燃烧我法力,照亮他人家,”
阿波罗舞动衣袖如挥洒阳光,捉着光线伴自己旋转两圈,降落到侧卧的羲和怀中,翘起兰花指,扶额,唱:“啊,母亲,为何我时常感到如此虚弱?为何我努力修炼却不见成果?为何同辈仙僚修为高我数个层级!”
“是呀是呀!”十大金乌齐语,“我们都感到如此,为什么?”
羲和低头抬手,摸了摸东皇太一和阿波罗的脑袋,复抬头望远方,唱:“因为你们燃烧了自己的法力,为人类带去光明与温暖!”
“啊!为什么?”东皇太一惊声问,“为什么我们要这般无私地帮助人类。”
羲和轻抚他的发,说:“因为人类渺小又脆弱,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
“他们弱小,活该受寒冷与黑暗的折磨!”东皇太一站直身体,双手叉腰,绝世容颜却露出一副丑陋的嘴脸,“凭什么要我们牺牲自己的修为去施舍?”
羲和“嗖!”地站起,腔调变得严肃,“因为帮助弱小——天经地义!”
“母亲,您说得可真轻松,”东皇太一隐去了乖巧孩子的模样,挑衅,“那万丈光芒燃烧的可不是您的法力!”
第二金乌,烛照,加入质疑:“对呀,凭什么是我们?这天上有那么多神仙,为什么偏偏要求我们去帮助人类?”
“因为我们生来就是太阳,”这时,凤凰开口了,他微展双臂,一手牵烛照,一手牵东皇太一,目光如炬,动情歌唱,“牺牲自己,照亮人间,温暖众生,是我们的职责,也是我们的荣耀。”
九大金乌深受凤凰感动,大声跟着凤凰齐唱,重复:“牺牲自己,照亮人间,温暖众生,是我们的职责,也是我们的荣耀。”
这是一段悠扬婉转的唱词,复诵之间,韵律起,回音成。
只是可惜,有一丝杂音,甚至有些带偏了唱主角的夜寂。
余音未停,夜寂一个匆匆转身就离开了舞台。
饰演配角的戏子们愣在原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还是戏里设计精巧的姿势,托着轻纱流光的戏服,构筑一幅仙气四溢的神界画卷。
很快,夜寂回来了,手里拿着条锋利的鞭子,划过空气,空气尖叫。
画卷塌陷,配角戏子们纷纷佝偻下身子,缩得越小越好,最好叫主子看不见。
“滚!你们都给我滚!”夜寂大吼着,手臂一顿乱甩,胡乱挥着鞭子,也不管打没打到谁,“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收拾行李!走人!”
夜寂声色和动作都太过可怕,挥鞭犹如一个妖怪挥舞着一条凶猛的毒舌。戏子们四散逃窜,大部分甚至都不要行礼,直接朝大门跑去,跑出去,就打死都不会再回来了。
只有一个人没跑。
无足鸡。
他早已伤痕累累,跑不动了。他也没有资格跑,身价十万两,凭什么跑得掉。
夜寂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朝他砸来,犹如之前早就砸过他无数遍的拳脚,伴着夜寂绝望的嘶吼:
“你这个废物!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词都唱不好?”
“你这个废物!怎么值得上十万两!”
“你这个废物!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世上!”
“你这个废物!去死好了!”
字字句句,化成唾沫,喷到无足鸡身上,也落尽夜寂自己心里。
或许应该庆幸十万两好歹还是买回个发泄对象,不然这滔天的攻击力量,该冲谁去。
无足鸡脸上还缠满了烧伤的纱布,限制着嘴巴,刚才的杂音,肯定有他的贡献,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罪有应得。
戏台建在府邸最后一个院里,面朝最后一进的辉煌神殿,殿中神像高大巍峨,垂头看世人,安详地盯着戏台之上上演刑台之事。
台边,是茂盛的太阳花丛,向日葵金色的花瓣在月光下有些发冷,有幸溅上滴滴温暖的鲜血。
血腥味渐渐弥散开来,醉人几许。夜寂扔掉了手中的鞭子,扑到无足鸡身上,瞪着长满红丝的双眼,一头扎进了血淋淋的鞭伤花丛,贪婪地舔舐、吮吸、啃咬……
鲜血刺激味蕾,深入灵魂,让人飘飘欲仙,夜寂终于寻得片刻宁静。而无足鸡则难以自制地挣扎扭动,十指深深扎入大腿,惨叫连连……
白乂姗姗来迟。
原本,他还计划偷偷摸摸的,等夜寂睡着后再把无足鸡带走,让夜寂想找都无从找起,免去任何后顾之忧,可现在的情况,他怎么等得了?
孔雀与天鹅得了命令,三下五除二就将夜寂按到地上。
白乂展开刀扇神台断,一个漂亮的旋转,转到夜寂近前,将扇锋摆到其脖子上。
“没想到你不仅爱杀人,还爱打人!”
白乂控诉,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才的每一鞭,每一口,都打在了他自己身上,咬进了他自己心里。
神爱世人,犹如世人爱己。
挥鞭、吸血、被伏,一系列激烈的动作后,此时的夜寂已是凤冠倒,衣衫乱,妆容花,神似日前那位输掉的戏子临刑前的模样,他痴呆地望着白乂,癫狂地说:“看不惯的话,就杀了我吧!”
好像是绝望泰山压顶,夜寂已撑不住沉重的脑袋,头往前轻轻栽一下,刀扇就划破了脖子。
下一瞬,扇子被猛地拽了回去,是白乂的手拿着扇子,可他的手,也是被别人拽的。
无足鸡。
白乂呆呆地望着死死抱着自己右手的血红奴隶,上下唇分了家。
“你怎么回事?怎么总是维护这个伤害你的恶魔?”白乂问,不解的情绪深深刻进语气里。
可无足鸡就跟没听到一般,只是机械性地重复:“求您了,恩公,不要伤害夜公子,不要伤害夜公子,不要伤害夜公子……”
白乂将神台断别回腰间,双手抓住无足鸡的肩膀,来回摇晃:“你是被打傻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保护夜寂?为什么!”
一个尤其狠的摇晃,让丑雉儿的头大幅度一摆——还甩了好几滴血到白乂身上,把丑雉儿本就浆糊一般的脑花晃得又匀了些,却也好像恰巧搭接上了他脑子里一些机关。
“众生,”他开口,“众生,夜公子也是众生之一。”
白乂猛地停止了摇晃,浑身僵住。
众生,众生,众生。
他想起《凤凰辞》中那句耳熟能详的唱词:照亮人间,温暖众生。
夜寂,也是众生之一。
“可是……”
“求您了!恩公!求您了!”
眼看着丑雉儿浑身的伤口因为激动裂得更开,鲜血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甚至脸上的烧伤也开始渗脓水,白乂终于做好决定。
他踮起脚,勉强又别扭地将高了自己一头的无足鸡揽入怀中,指着夜寂的鼻子对他说,“今日,我且看在无足鸡的份上放你一马,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忘记是谁救了你,要知道,这世上不只有你这样人神共愤的恶魔,还有以德报怨的善良天使!”
夜寂仰天大笑。
无足鸡愈发激动起来,白乂急忙带他离开。
他将他带回了春归客栈。
温馨的寝堂里,闪烁的烛光中,白乂吩咐天鹅与孔雀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动作尽量轻一些,”善良的灵童忙着嘱咐,“一定要清洗干净,可别让伤口感染了。”
“就知道唠叨我们,您怎么不自己上呢?”孔雀嘀咕。
白乂一想,也对,自己要学着做这些,就像学洗衣服一样。当然他的守卫们不会告诉他,他那淡黄淡得近乎白色的衣服之所以到现在都如此干净闪亮,是因为他们每次都会把白乂洗好晾起的衣服取下来再洗一遍。
“嗷……”这边,白乂一上手,无足鸡就被弄得疼出了声。
天鹅终于忍不住蹲下,去检查无足鸡残疾的脚杆——他必须确认,若真的是,可不能由着白乂乱来。
无足鸡被吓了一跳,可也由着他摆弄。
仔细看了几眼后,天鹅的肩忽地塌了下来,失望地呢喃,“你脚上断口的位置,比娘低一些……”
听到这样的胡言乱语,白乂一把就将天鹅从地上捞起来,“天鹅,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别随便逮着个人就说是你娘,不然我们真的会以为你变态的。”
天鹅并不理会,又伸出“魔爪”去扒拉无足鸡的头发。他的发是黑色,大体颜色是对的。天鹅不断剥开其额前的碎发,想要寻找那一束红色的踪迹,可那一块皮肤早已被烧伤破坏,寸草不生。
“天鹅,够了。”实在不忍看自己的守卫如此发癫,白乂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无足鸡年纪比你都小,怎么可能是你娘。”
天鹅终于放开头发,拿起帕子,继续擦洗他的伤口。
白乂的语气好像也吓到了无足鸡,他怯生生地鼓着好奇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瞄天鹅。
其实,天鹅有自己的苦衷,和自己的记忆。
低头去洗对方大腿伤口的时候,马尾从肩头滑落,那股红色的辫子划过眼前。
他永远记得,离别那天,自己哭得昏天黑地,娘就剪掉额前一束鲜红得刺眼的发,交到他手中,对他说:“孩子,不要悲伤,拿着这个,我们会再见的,到时候,这就是我们的信物。”
娘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所以他有很多兄弟,一出生就被买家带走了。而他是个例外,买主突然死了,没来买他,他就留在了娘身边,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被羲和看中,要带他去凤神山修行。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等他学了本事,就回来找娘,让娘更幸运,过更好的日子,可是……
“可是娘!”小小的他大声哭喊,“可要是等您老了,我还没学成下山怎么办?”
“傻孩子,”娘一把一把帮他擦去了眼泪,“娘向你保证,娘不会老,也不会死,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寻娘,寻得一直都是年轻人。
或许,会不会,那真的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呢?
天鹅不敢想。
顺着腿上的伤口擦下去,他又看到了无足鸡装着假肢的断脚。
娘也是奴隶,跟许多奴隶一样,虽吃不饱,但也饿不死,而娘每天都努力让他吃饱。面对主人们的指令,不管多么荒唐,娘从不反抗,也许也不能反抗,他们让娘做什么,娘就做什么,没有一点尊严。
也许那断掉的脚,就是反抗命运的后果。
娘说:“脚砍了,就跑不了。”
也许无足鸡,也有同样的遭遇,与天下无数奴隶一样。
想着想着,他们就完成了白乂交予的任务,处理好了这可怜奴隶的伤口。
天鹅匆匆告辞。
孔雀本来想再一起唠唠嗑,结果也被白乂遣走了。
白乂想给无足鸡营造一个安静又安心的环境。
他轻轻扶无足鸡躺到床上,试探着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即使夜寂烧毁你的脸,又残忍地殴打你,你却还是愿意保护他呢?”
药,给浑身伤口一阵阵清凉,无足鸡的脑子也终于清醒了。
他说:“恩公,您要是知道夜公子为什么要烧小奴的脸,从头到尾,都知道,您也会保护他。”
“我不信!”白乂武断地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成为作恶的理由。”
“要打个赌吗?小奴马上就告诉您夜公子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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