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渗入骨髓的潮湿寒意,混杂着铁锈、腐朽机油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腻中带着**的气味,构成了城郊这座废弃工厂内部令人作呕的空气。
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机械投下狰狞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唯有几盏高强度勘查灯划破黑暗,将中心区域照得一片惨白。
惨白的光圈中央,是第九具尸体。
陆凛站在警戒线外,身形挺拔如松,黑色战术长裤和同色系的作战夹克几乎要融进身后的阴影里,只有肩章上代表刑侦总队特案组的徽记在灯光下偶尔反射出冷硬的光。
他并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先一步“触摸”着这片死亡领域。
空气里弥漫的信息素残留混乱而稀薄,恐惧、绝望、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Alpha的、已然失去活性的攻击性气息,如同破碎的幽灵,缠绕在每一寸尘埃之上。
但在这其中,有一股异常清晰、却与现场格格不入的味道——一种冰冷的,带着非人质感的合成信息素,像一根纤细而坚韧的丝线,牵引着他的感知。
“头儿,初步勘查完毕。”年轻的Beta法医助理小跑过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和一丝惊悸,递过一份电子报告板,
“男性Alpha,年龄在25到30岁之间,腺体……被完整切除,创口和之前八起一样,干净利落,用的应该是专业手术器械。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10点到12点。现场没有搏斗痕迹,初步判断是被制服后,在这里进行的切除手术。”
陆凛接过报告板,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上面是尸体颈后特写的照片——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边缘整齐得可怕,仿佛那不是曾经维系着第二性征、涌动强大力量的生命枢纽,而只是一个被精密拆卸的零件。
“信息素采样结果?”陆凛的声音低沉,带着长时间缺乏睡眠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
“出来了,有点……奇怪。”法医助理指了指数据栏,
“除了受害者本身残留的海洋调Alpha信息素,以及现场通常会出现的一些情绪性信息素逸散外,检测到了一个高浓度的合成信息素信号。成分很复杂,模拟的是某种……安抚性的Omega信息素?但感觉不对,里面掺杂了东西,像是为了掩盖或者……催化什么。技术队正在尝试反向解析其具体构成。”
合成信息素。又是合成信息素。
这已经是第九起了。从三个月前第一具腺体被切除的尸体在排水渠被发现,到如今这废弃工厂的第九具,每一个现场,都留下了这种人工制造的信息素痕迹。它像是凶手的签名,傲慢地宣告着他的到来与离去,又像是一团迷雾,干扰着所有的追踪方向。
凶手目标明确,只针对Alpha,手法专业到令人发指,现场干净得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除了这该死的、无处不在的合成信息素,几乎不留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催化……”陆凛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更冷了几分。他抬手,示意技术队的负责人过来。
“陆队,”技术队长是个戴着厚厚眼镜的Omega,此刻眉头紧锁,“合成信息素的信号源追踪有进展了。虽然对方做了很强的干扰和伪装,但这次残留浓度比较高,我们的频谱分析仪捕捉到了几个稳定的特征峰。”
他递过另一个便携式终端,上面显示着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和一个逐渐清晰的坐标模拟图。
“经过多次校准和排除环境干扰,信号最可能的源头……指向了城西。”
技术队长顿了顿,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凝重,“指向了国家生物基因研究院所属的区域。”
国家生物基因研究院。
这几个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陆凛的心湖,漾开的却不是涟漪,而是瞬间冻结的寒意。
那个地方,代表着这个国家在生物基因领域,尤其是在信息素研究方面的最高权威,是无数AO向往和依赖的科学圣殿。
而现在,连环腺体盗窃案的线索,这沾满鲜血的合成信息素,竟诡异地指向了那里。
“确定吗?”
陆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周围熟悉他的队员都能感觉到,组长周身那股本就低气压的信息素——硝烟混合着铁锈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和具有压迫感,让几个等级稍低的Alpha队员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数据层面,指向性很强。但……这太敏感了,陆组。”技术队长压低声音,“研究院那边,可不是我们能随便碰的地方。”
陆凛没有回答。他迈开长腿,终于跨过了那道黄色的警戒线,踏入了那片被灯光照得无所遁形的核心现场。
越靠近尸体,那股冰冷的合成信息素气味就越发明显。它试图模拟Omega的安抚,却拙劣地透出一种机械的、毫无生命力的冰冷,像手术刀的反光,像培养液的寒气。
在这之下,是浓郁的血腥味和生命最后时刻迸发的混乱信息素,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怆。
他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指尖悬在尸体颈后的创口上方,没有触碰。他的目光掠过受害者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年轻,甚至可以说英俊,此刻却凝固成一片死灰。
一个Alpha,在社会认知中代表着力量与掌控的性别,却以如此屈辱而脆弱的方式被剥夺了核心特征,终结了生命。
星纪元2988年以来的ABO社会,法律早已承认了双A或双O结合的权利,但千百年来基于信息素契合与生殖本能的传统观念,岂是几纸条文能够轻易抹平的?
双A恋,在许多人眼中,依旧是违背“自然”的异类,是充斥着对抗与不稳定因子的组合。就像他和……
陆凛猛地掐断了思绪,将那即将浮现的身影强行压回脑海深处。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但他的嗅觉,他那属于顶级Alpha的、经过严格训练的超凡感知,却在不断地向他发出警报。
这合成信息素……这冰冷的、带着某种熟悉感的□□般的气息……虽然被刻意修饰、混杂了其他成分,试图伪装成温和的Omega信息素,但其底层的某种特质,那种冷冽到极致的、仿佛能剥离一切感官的穿透力……
像是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一扇他早已尘封的门。
军校。标记实验。失控的信息素交织。还有那双在实验舱玻璃后,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属于另一个Alpha的眼睛——沈知微。
国家生物基因研究院的首席研究员。信息素靶向治疗领域的权威。
一个名字,伴随着一段他不愿回首的过往,以及此刻在现场嗅到的、这诡异合成信息素底层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味,猛地撞进了他的脑海。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
陆凛的指节微微收紧,手套下的骨节泛出用力的白色。他强迫自己冷静,犯罪侧写师的理性在告诫他,直觉固然重要,但证据才是唯一的导向。
仅仅是信息素气味的某种相似性,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研究院涉及的信息素研究项目何止千百,拥有类似气味特征的合成信息素也可能存在。
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以及“研究院”这个指向本身,就像两条原本平行的线,在此刻被强行扭结在了一起。
“陆队?”副手,一个干练的女性Beta警官靠近,低声汇报,“外围搜查没有发现凶器或交通工具痕迹。受害者身份初步确认,是附近工业园区的一名安保主管,Alpha,社会关系简单,没有明显仇家。”
安保主管。Alpha。又是一个看似普通,却拥有健全、活跃腺体的目标。
凶手挑选猎物的标准是什么?仅仅是随机的Alpha?还是有其特定的筛选机制?切除腺体的目的又是什么?研究?贩卖?还是某种极端组织对Alpha群体的报复?
疑问如同缠绕的藤蔓,越收越紧。
“收队。”陆凛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把所有物证,尤其是信息素样本,加急送回实验室做深度解析。技术队,我要你们拿出更确凿的证据链,把信号源定位精确到研究院的哪个部门,哪个实验室,或者至少是哪个相关责任人曾经接触过这类合成信息素。”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片惨白的灯光和灯光下的尸体,最终落向工厂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那个方向,是象征着科学与秩序的国家生物基因研究院。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得只有身边的副手能听见,“查一下研究院最近的项目备案,特别是涉及合成信息素、腺体研究,或者……由沈知微首席负责的项目。”
副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点头:“明白。”
陆凛转身,大步离开现场。硝烟与铁锈的信息素在他身后弥漫开,如同无声的宣告。
第九具尸体带来了新的线索,也将调查指向了一个更加复杂和危险的领域。科学圣殿的光环之下,可能隐藏着怎样的污秽与疯狂?
而那个曾与他有过未完成标记的旧日搭档,如今站在学术巅峰的Alpha,在这场血腥的连环案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嫌疑人?知情者?还是……更深层次的,他尚未窥见的角色?
夜色浓重,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
陆凛坐进指挥车,关闭了车门,将外界的寒意与混乱暂时隔绝。车内,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他需要证据,需要逻辑,需要剥开这层层迷雾。
但首先,他必须再次面对那个名字——沈知微。
那个信息素如冷冽□□,曾与他气息交缠,最终却分道扬镳的Alpha。
案件,似乎正朝着一个他始料未及的方向,疾驰而去。而信息素,这既是生命的印记,也是**的枷锁,此刻,正悄然划出了一片危险的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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