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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残塔上的男人

雨,是云海市甩不掉的影子。它不分季节,不知疲倦,带着一种黏腻的阴冷,裹挟着城市特有的铁锈、尾气和地下管道淤积的**气息,从铅灰色的天幕倾倒下来,将钢筋水泥的森林浇铸成一片巨大的、潮湿的坟墓。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扭曲,它们胡乱涂抹在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上,映照着下方蝼蚁般奔逃的众生。

在这不断冲刷的雨水之中,一座破败不堪却坚定的挺立着的庞然大物,刺破雨幕,直冲云霄,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之中。它曾是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雄心与财富的象征——凌霄塔。

设计之初的构想是直抵云霄,通体覆盖着昂贵的自洁合金和智能调光玻璃,塔顶拥有一个号称能触摸星辰的旋转观景平台,象征着人类科技的巅峰与征服天空的野望。凌霄塔落成之初,万头攒动,豪商巨贾、政要名流云集,直升机航拍的光影秀点亮了整个夜空。它曾万分辉煌过,如同神话中通往奥林匹斯的巴别塔,它也曾是整个城市最自豪的建筑。

然而现在,它只剩下铮铮的“铁骨”,安静且毫无生气的站在那里。

它死在了一道雷霆之中。

那场被官方语焉不详称为“极端天气事故”的惨剧,发生在三年前一个同样暴雨倾盆的夜晚。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得如同天罚之矛的恐怖雷霆,毫无征兆地撕裂云层,精准地劈中了塔顶。

那自诩坚不可摧的合金结构,在刺目的白光中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扭曲、坍塌。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如同巨兽垂死的呜咽。超过三百名正在顶层参加全球科技峰会的精英,连同那象征人类荣光的旋转平台,瞬间化为焦炭与齑粉,在狂暴的雨水冲刷下,混着熔融的金属残骸,坠入深渊。

自那夜起,凌霄塔便死了。它的骨架虽然还在,但塔顶被硬生生削去,只剩下参差不齐、焦黑扭曲的断茬,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枯骨。曾经流光溢彩的玻璃幕墙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蒙着厚厚的污垢,反射不出半点光芒。

从那夜起,它成了城市中心一块巨大而丑陋的伤疤,变成了一座矗立在繁华地段的、高达六百余米的墓碑。政府封锁了周边大片区域,修复计划遥遥无期,唯有呼啸的风雨和盘旋的乌鸦,成了这座死塔仅存的访客。

而此刻,在这座死寂巨塔上,有一个男人站在焦黑的铁架之上,这个铁架子曾经支撑着可观月摘星的旋转观景台。而此时男人站着的地方看上去仿佛是被雷灼烧的铁架,但在几道雷光的闪现下,他的脚下是结结实实的曾经的旋转观星台。

男人正站在平台的边缘。平台的地面积满了浑浊的雨水,冰冷刺骨。狂风在这里失去了所有阻碍,变得狂暴无比,卷着冰冷的雨点,如同无数细小的鞭子,疯狂抽打着他身上那件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然而如果有一双过亿像素的眼睛,便会发现男人的身上实际上滴雨未沾。透着他身后一闪而过的雷光,能够看到他身上全身上下紧贴着他流动的猩红色气流,那是他的命神之力在护着他精致的造型和昂贵的西装。

塔顶上的男人微微垂着眼帘,那双隐藏在金丝边框眼镜后的眼眸,此刻并非平日所见的人类瞳色,而是泛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极淡的猩红,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塔下万家灯火,却激不起半分涟漪。

“……命神御霄,违反神规,擅用神力致使鬼命降生……现鬼命虽除,但罚不可缺……从地狱之主手上逃向人界的百名恶鬼,你负责将他们送回地狱的炎炎烈火之中……命神之位暂留,在你手上的玫瑰花完全凋零之前功成,则既往不咎;功败,则神格湮灭……”

站在残骸之上的男人,便是被罚的命神。

他叫御霄,也叫宋十元。

宋十元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那一片黑暗宁静的天空,脑袋的里闪过坐在百余台阶之上,对自己降惩将他罚下人界的天神老头,冰冷的眼眸不由得朝着黑暗中一个位置狠狠的瞪了一下。远坐在天神殿中悠然的举起茶杯的白发老人,手中的茶杯突然烫了手,滚烫的茶水,染湿了老人雪白的衣襟。

男人微微垂了垂眼睑,金丝边框的眼镜遮住了半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眼前的雨水连成串的落下,他已看不清镜片背后的景象。他也不需要看清。属于“命神御霄”的感知,正以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广角,覆盖着脚下这片名为“人界”的泥泞之地。

众生如蚁。

神界、人界、地狱。

这是构成此方天地的三块基石。

人界,是唯一的源流,是孕育之地。唯有血肉之躯的人,能够通过最原始的方式,在母体中孕育出新的生命——新的“人”。他们呱呱坠地,带着一团混沌的、名为“元灵”的光晕。这元灵,便是他们一生的底色,是他们死后归宿的种子。行善积德,心向光明,元灵便会愈发澄澈,死后升入神界,褪去凡胎,化为拥有悠长寿命与伟力的“神”。作恶多端,沉沦欲念,元灵便会被污浊浸染,终化恶鬼,堕入地狱,终日饱受地狱之火的灼烧。而天地间的飞禽走兽,草木精怪,乃至顽石朽木,介是这世间万物,介存在于此方天地之间,亦可在寂灭之后,归于神界或地狱。这便是三界流转,生生不息。

宋十元缓缓抬起了右手。

雨水顺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流淌。无名指的指根处,皮肤之上,一个猩红的点蔓延出一条线,弯弯绕绕的勾勒出一个花苞。那不是伤痕,更非装饰。它像一个刺青,却又似一朵鲜艳的含苞待放的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生命力,刻在宋十元修长又好看的无名指上。仔细看上去,这个花苞,它会随着此刻摇曳的风冰冷的雨而灵动,它是一朵好似扎根生长在宋十元无名指上的玫瑰花。

无名指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被无形之针扎刺的锐痛,比刚才更清晰了一分。他垂眸凝视,雨水的冲刷下,那缠绕的荆棘似乎比昨日又清晰了半分,核心处那凝固血珠般的蓓蕾,色泽也更深邃了一线。

时间,正以一种冰冷而具象的方式,在他指间悄然流逝。当这朵荆棘玫瑰彻底盛开,再走向无可挽回的凋零、花瓣尽落之时,便是他命神神格彻底陨灭、归于虚无之刻。

这是烙印,是悬于他头顶的利剑。

宋十元冷冷的站在凌霄塔之上。

一阵尖锐的、撕裂雨夜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刺耳的刹车摩擦声,最终汇聚在不远处一片被黄色警戒线围起来的区域。那区域紧邻着凌霄塔阴影笼罩的边缘,是一片被规划为高端住宅区,却不知因何原因暂且荒废的工地。几栋搭建的楼体,都是五层的建筑,楼体的雏形已经基本完成,没有玻璃,没有颜色,空洞的楼体立在暴雨中更显凄惶。

一具黑暗中沉默的骨架。

红蓝警灯的光芒在雨幕中疯狂闪烁,将湿漉漉的地面、匆忙奔走的人影以及那些狰狞的钢筋骨架切割成动荡不安的碎片。

宋十元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无波。人界的喧嚣与悲欢,都与他无关。这漫天恶鬼的气息,如同腐肉吸引秃鹫。他左手拎着的一个跟黑夜完全融为一体的恶鬼。被拎着脖子的恶鬼像一团不断扭曲、翻滚的浓稠黑雾,隐约能看出一个模糊狰狞的人形轮廓。黑雾中时而浮现出痛苦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但所有的挣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那方寸之间,连塔顶的狂风都无法吹散其分毫。

“何必呢。”

这三个字好似刺激到了宋十元手上的恶鬼一般,它开始在宋十元手中剧烈挣扎。

“浪费时间。”

宋十元又一次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猩红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温度,视线穿过绵延不断的雨水,落在黑暗中与自己站在同样高度的男人身上。

被宋十元注视的男人立在空气之中,脚下没有任何的建筑供他立足,他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雨中目不转睛的回看宋十元。

宋十元猛地将自己手中的恶鬼扔向黑暗中的男人脸上。黑暗中的男人缓缓的伸出手,稳稳的抓住宋十元朝自己甩过来的恶鬼。

宋十元:“既然你来了,自己带回去吧。”

说完连个眼神都没给对面的男人留,直接转身,身影无声地融入身后巨塔更深的黑暗之中,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迅速被雨水填满的浅浅脚印,旋即又被新的雨水冲刷干净,仿佛从未有人在此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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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戒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雨声、脚步声、压抑的指令声混杂在一起,却压不住那股从警戒线核心区域弥漫开来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一种混合了雨水、泥腥、烧焦塑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肉类过度烹饪后混杂着奇异甜腻的焦糊味。

现场被几盏大功率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惨白的光线穿透密集的雨帘,将一座仅搭建了部分混凝土结构、如同巨大野兽胸腔般敞开的建筑框架内部暴露无遗。警员们穿着明黄色的雨衣,脸色紧绷,穿梭在连绵不断的雨中,努力的维持现场秩序,拦住一个又一个想要抢到头条新闻,而不断向前迈步的记者和摄像机,吵闹的声音被哗啦啦的雨声吞没。

宋十元闪现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工地外围一个无人的黑暗角落。金丝边框的眼镜中,折射出面前工地上的人来人往,冷漠的猩红眼眸,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将手从西装裤中掏出,手上瞬间凭空出现了一把全黑的雨伞,撑开雨伞,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走向注视已久的案发现场。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的身份会带来过多的不必要的麻烦,像一个人一样生存在人界,是抓回所有恶鬼最简单也最快速的方式。

宋十元走到警戒线前,出示了市局刚签发的特别顾问证件。负责警戒的年轻警员看着眼前这个一身休闲的西装、脸色苍白、戴着金丝眼镜,身上没有被雨水淋湿一点的年轻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心里泛起嘀咕:这小白脸,这细胳膊细腿,这能当法医?还特别顾问?也不知道是靠了谁关系进来的。宋十元右手举着一把全黑的雨伞,无名指上的玫瑰刺青清楚的暴露一脸轻视的年轻警员眼中,这次,他毫不遮掩的嘲讽道:“真没想到现在什么样的人都能当上法医,还特别顾问呢,也不知道靠什么当上的。”

宋十元将手中的伞抬高一寸,猩红色的眼睛透过透明的镜片看向对自己出言不逊的警员。

“宋顾问?”一个略显沙哑且又带有疑惑的声音在自己面前响起。

宋十元从将视线从警员的身上转向声音的来源,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刻着熬夜的深痕,眼神却锐利如鹰。

“你好,云海市刑侦支队法医张科。”张科平静的站着,接受着宋十元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

见宋十元不为所动,张科主动的伸出手:“你好,宋顾问,我接到了队长...”的通知,话还没说完,宋十元直接撑着伞,越过他,走向工地的中央。

张科转身跟上了宋十元的脚步,不易察觉地瞥了他一眼,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得过分。这个看上去跟清澈的男大学生没什么区别的男人,让他的感觉。

从越过张科走向工地中央开始,宋十元的眉头越缩越紧,他从刚刚闪现到案发现场的那一刻,他就闻到一股玫瑰花腐朽的味道,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不过了,这个味道,让他心不安。

待他完全走进那巨大的、尚未封顶的建筑框架内部,那股混合着焦糊、奇异甜腻肉香和某种**气息的味道瞬间浓烈了十倍,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狠狠撞进鼻腔。巨大的空间里弥漫着水汽和尚未散尽的、淡淡的青烟。雨水从头顶钢筋交错的空隙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在地面积起浑浊的水洼。探照灯的光柱如同舞台追光,聚焦在中央一片用防水布临时遮盖的区域。

防水布被掀开一角。

那是一具人形的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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