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的路上，李仁开着车，丽博做在副驾驶，后排是两个小年轻。
四个人一路无言。
到公司后，李斯任主动说，“咱们去会议室聊聊这个事情怎么办？”
杜濛刚刚一路被很多情绪占着，很难理出个头绪。
这个新的合同，他们真的不能拒绝张燕吗？这是注定失败的事情，不是拼一把可能成的事情。
丽博进会议室后，把包一把摔在桌子上，冲着杜濛就开始吼：
“我就问你，你偏要接项目是为什么？逞能吗？是武林大会比武吗？你去挑战裘千仞你光荣啊？！”
“张燕为什么是裘千仞？”李斯任插嘴问。
“我从你们第一天进办公室就开始说，”丽博猛回头，甩给了她一对厉目，“做大概率能赢的事！职场不是出风头，瞎显摆的地方！怎么收场现在？”至此，丽博从以前的扇凉风，转成了破口大骂。
“我从一开始就极不赞成这个项目！张燕是什么出身，她一个搞商务的坐到这个位置，她会什么？她坐在那里就是整合整合资源。她不懂我们的价值，也听不进去我们的价值。这样的客户就不是需要我们去费心思的客户！”
李斯任见到这样的丽博，显然是被吓到了，坐的很僵。她没想到自己费心想截胡的项目，竟然是个大坑。
“这就是在胡闹！张燕不懂，我们能不懂吗？到时候传到业界去，我们公司以后还怎么立足？把你开了都不算完！”丽博最后向杜濛甩出了一句低级的训导，但也是句大实话。
如果事情真的走到失败的地步，杜濛就只能被拉出去陪葬。
此刻杜濛挨着骂，反倒很坦然。她原来对丽博就是下属对领导的敬畏感，再加一点想讨好地心态。现在她觉得丽博跟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好过不了了。
“所以现在只能同意张燕的要求吗？我们还可以拒绝吗？”李仁抛出了个关键问题。杜濛猜，刚才在路上，李仁已经想好拒绝张燕的话，要怎么办。
“她刚才说了我们回去拟合同！”丽博回身给了李斯任一个飞刀白眼。
“没事，我再给她打电话说下吧，这个我们真的做不了，时间上不允许，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还是让她另请高明吧。”李仁坚定的收拾着残局。
“其实我可以来做啊！”李斯任突然接话了。
杜濛转头看向李斯任。
她不说话，杜濛几乎要忘了她的存在。
“我之前也学过这些，而且我做过的项目也都有这部分内容。这个项目杜濛都能做，”李斯任跟个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说着，说半截觉得不能太明显，才后半截憋回去了。
丽博抬眼也看了李斯任一眼，摇摇头，“没有人可以指导你，李仁还是要集中注意力在我们签完合同的项目上。”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丽博的谩骂和讥讽中度过了。
开车出了办公楼，杜濛把脑袋疲倦的磕在方向盘上等红绿灯。路过她经常光顾的“食堂”，杜濛也没有什么心情进去买饭。
往常在特别特别丧的时候，杜濛都回家找她妈，想了想她娘该下周末班了，于是拐上环线，开去了医院。
医院在周末人也不见少，杜濛进停车场的时候跟保安打了个招呼。这是个新来的小保安，还不认识人，看见杜濛跟他打招呼，以为是哪个科室的医生来上夜班，直接给杜濛指挥到内部人员停车位，杜濛笑嘻嘻的摆了摆手。
杜濛把车停下来，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她妈没接，估计在忙吧。杜濛把车窗打开，晚风吹进车里，她打算等等。
如果当年报志愿的时候听她妈的话报医学，这里就会是自己现在的工作单位，这里就是与自己有关的一切。
没报医学的原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虽然高考是以医学院为目标，但是高考分出了后却大概率考不上这个城市最好的医学院，其他本地的医学院杜濛又都看不上，所以就弃医从文了。
其实这么想想，自己还是有挺多放弃的时刻的，杜濛想，这个混合矿也会是这个颓唐的结局吧。
说来真是巧，杜濛一直盯着医院门口看，觉得刚才从医院门口出来的那个女生很像小师傅，一身黑，依旧戴着口罩和墨镜，走到路边拦车。
应该不是她吧，要是她肯定会自己开车的，杜濛又多撇了两眼。
过了一会，一个护工样子的妇女，搀扶着一个长长头发，低着头，看不清面貌的女子站到了那个女生身后。
杜濛按耐不住好奇，发动车子出了医院，顺着路边开到了女生面前。
顺着车窗往外一看，看见小师傅瞪着她的车窗，抿嘴像是有点笑意。
杜濛马上靠边停车，下车问，“你们去哪里，我送你们吧。“
“那麻烦你了，“小师傅一点都不客气，绕到副驾驶的门边，开门就坐了进去。
一下子，弄得杜濛心里有点道不明的暖意，就好像这人已经跟她熟到，直接坐上她的副驾驶了。
副驾驶上还有吃了一半的面包，杜濛上班背的双肩包，一双平底鞋，饭盒，纸巾，带线的耳机乱糟糟团成一团。平时没人坐杜濛的车，这车就成了杜濛另外一个落脚点，连亲妈都嫌弃。
杜濛拉开后车门，帮着把那个长长头发的妇人掺进后座，还细心的帮人家把脚顺到下面的空间。
小师傅在前排整理着杜濛放在副驾驶上的乱七八糟，杜濛想说不用，也已经晚了。
小师傅看着空空的饭盒问她，“没吃饭？“
“还没有，你呢？“
“我们吃完饭出来的。“小师傅往后座看了看，看见长发妇人依旧低头抿嘴，坐在后座上，旁边的护工哼哧哼哧喘着气，像是医院之行很让她费力。
“这是我师傅。“小师傅偏头跟杜濛说。
长发妇人听到这句话，微微把脸仰起来了些。
“哇师傅好啊，我之前找施苻纹身，她这么好的技艺，今天总算见到她的师傅了。“拍马屁的功夫杜濛说来就来。妇人没有回话，但是脸上的神情明显柔和了一些。
这些细节，都在反光镜里被杜濛看得清楚。
施苻报了一个小区名，杜濛马上给车打着了火，”你今天怎么没开车？“
施苻听到笑了，“还是你厉害，你竟然还能开车？“
杜濛刚想问有什么开不了的，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二人刚见过，她还把醉酒的小师傅驮回了小院。
不得不说，白天的张燕给人的冲击力太大，竟然让昨晚恍如隔世。
这想起来，可是有些不得了了。
小师傅趴在自己背后的温热感，吹气时带的酒味混着香水的味道，以及彼时的心跳，一瞬间灌进了杜濛的脑子。
可也只是一瞬间，杜濛就强行将自己拉回了眼前。副驾驶上那堆东西没地方放，杜濛把双肩包拉开，示意小师傅往包里装。
杜濛的包里有个电脑，一把雨伞，一本书，和一个水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倒是干净。小师傅看到这，想想这两次见到杜濛，每次都收拾得人模人样，在心里默默得出了个结论：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你来医院干嘛？接你妈妈？”小师傅有点想笑。其实今天在医院能遇到杜濛也真是很巧，昨晚的事在小师傅这里还没过，今天中午起来醒醒酒，就被她师傅一个电话叫到了医院。想想昨晚的事，小师傅这么大岁数的人难得有点脸红。
别的没记住，就最后杜濛坐在她床边盯着她看，特别像她之前养的那只猫，她甚至想伸手摸摸毛，不知道杜濛会有什么反应。
“没事。就是路过。”杜濛想着本来她妈也没接电话，今天就不回家了。“你们今天去医院做检查吗？”
“对，还有个病友群，大家在一起见面聊一聊。”
“噢，现在医院真是越来越人性化了。”杜濛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师傅看起来有点疲倦，后排坐的两个妇女，一个比一个愁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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