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烟的话,在小翠听来,简直比说村口的古槐明天会结出糖葫芦还要离谱!
“你疯了!”她失声惊呼,下意识捂住嘴。
望向四周的眼神,既是怕被巡夜长老发现,还有一种源于骨髓的、对某种存在的恐惧——
“结界岂是说出就出的?就算你能仗着身法快,在结界最薄弱的子时溜出去,可万一……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她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狐仙村的每一只幼狐,从能记事起,听到的第一个故事,便是关于那道万年诅咒的。
诅咒有两个,像两条淬毒的锁链,将整个狐族牢牢地缚在此地。
其一,是“日光之咒”。
狐仙村的族人,一旦被阳光照射,轻则妖力溃散,重则魂飞魄散。因此,他们只能在日落之后、日出之前活动,永世不见天日。
其二,也是最残酷的一条,是“无归之咒”。
青丘,是所有狐妖的本源祖地。按照天道轮回,妖族寿终正寝,魂魄当回归本源,重入轮回。
但狐仙村的族人死后,魂魄却依道行深浅,会被这方天地的诅咒之力禁锢于宗祠或强行撕碎、化作无意识的怨念,消散风中,永世不得超生。
对狐仙村的每一只幼狐而言,“诅咒”二字,不仅是长辈口中严令禁止的冰冷条文,更是烙印在血脉里的滚烫刑具。
它不是锁链,却比锁链更狠毒。它无形无影,却定义了他们生与死的全部酷刑。
小翠的指尖在回忆下逐渐冰冷,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三年前那个黎明,是她和绯烟心**同的血色烙印。
灵狐,那个村里曾经最耀眼的少年,那个他俩最好的玩伴,那个村里最自由的灵魂……
他的笑容总能照亮一切,然而,他的心却渴望着那片永远不可触及的光。
灵狐不信邪,他从未相信命运会束缚住自己,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穿越那道无法逾越的界限。
于是在一个黎明,他冲破了结界,想去亲眼看一看传说中的日出。
结果,当晨曦的第一缕金光洒落他身上,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绯烟和小翠赶到结界边缘时,只看到灵狐那身火红的皮毛已经褪去颜色,化作灰烬。
然后是皮肤、血肉,都在那金光中变得透明、沸腾,最终被彻底抹去,连一滴血都未曾留下。
族长拼尽全力将他仅剩的一缕残魂抢了回来,但那已不能称之为“魂”了,只是一团即将熄灭的、夹杂着无尽痛苦与悔恨的微光。
最终,那缕微光也没能撑过半个时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彻底湮灭。
从那天起,绯烟有好几年都没有笑过。
“我不会像灵狐那么傻的。”绯烟的声音沉了下去,显然也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回忆,“我只在晚上出去,天亮之前一定回来。我只是……想去看看。”
他的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他想去看看那个灵狐用生命去追求的、排斥着他们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觉得,只有亲眼看过了,才能明白灵狐当时的执念,才能让自己那颗被压抑了太久的心,找到一个答案。
“可……”小翠还想再劝。
“你若害怕,就替我保密。”绯烟打断了她,眼神却异常坚定,“但我今天,非去不可。这日子,我过够了。”
他说完,不再给小翠反驳的机会,身形一晃,火红色的身影便如一道流光,朝着村口的方向掠去。
小翠呆立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深处,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羡慕。
她知道,绯烟的心,早已不属于这座寂静的村落了。
他像一只渴望飞翔的鸟,而这座村子,就是那座看似安稳,实则禁锢了他一生的牢笼。
她抬头望向月亮,轻声呢喃:“青丘的祖先啊,请保佑他,一定要平安回来……”
古槐树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回荡在这被诅咒了万年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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