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睁开眼,他用手摸了摸身旁凉透的床榻,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
他有些气恼。
连着半个月哥哥天不亮就上山采药,谢安想跟着他一起去,可每次一睁眼都看不到人。
他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困意袭来,整个人又倒了下去。直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谢安才猛地睁开眼。
“谁!”他警觉地下床,小心翼翼地朝门外走。
这个时间哥哥还在集市上,万一是强盗就糟了。
“是我。”
听到对方声音,谢安骤然放松。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问道:“赵儿你来做什么,我兄长不在家。”
“我不是来找谢先生的,专程来找你的。”
“做什么?”谢安冷淡地问。
虽说赵儿比谢安大三岁,但气势却比不过谢安。谢安每日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谢承身后,也不愿意和其他小孩玩。
以赵儿为首的孩子因着谢承的关系,想要关照谢安,却被谢安冷淡拒绝。后来他们气不过想要给谢安一个小小的教训,但哪知道谢安打起架来凶得很,专逮着一个人疯揍,其余人拉也拉不开。
八岁小孩被五岁孩子打得落花流水,自然不肯主动和家里人告状。旁人问了就只说在田里摔了一跤,自此之后他们没再主动找过谢安。
现在过来,谢安自然不信他能安什么好心。
但他还真猜错了,赵儿这次来真没什么坏心。
他自来熟地进屋坐到椅子上,面色严肃地问道:“我爹让我来问问你,谢先生最近是不是缺钱了?乡里几个人早起去集市上都看到谢先生,他们也不好当面问谢先生,就让我来问问你。”
谢安皱皱眉,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我也不知道。”他如实道。
“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这些年大伙儿在乡里也能存些余粮,不至于被饿死。去后山采药次数也不是那么繁,大家多关心粮食。”赵儿认真把大人聊的话分析给谢安听,“从前谢先生也是这样,可最近去集市次数也太多了。”
谢安蹭的站起身,在赵儿疑惑的目光中朝外走。
“你去哪儿?”赵儿跟在他身后。
“我要去帮哥哥采草药。”他个子不高,竹筐背不起来,索性拖着竹筐走。
赵儿撵上他。“我把赵许他们也找来,谢先生是我们全乡的恩人,如今他有困难,我们也想帮他。”
谢安顿住脚步,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随后又嘱咐两句:“我先去,先前我哥教你们认过能用的草药,你们别摘错了。他同你们说的山的深处也别去,里面危险。”
没等赵儿回应,谢安拖着竹筐走了。
赵儿在他身后愣了好一会儿神,冥冥中他觉得这小孩一点也不像年龄比他小的样子。
在谢安上山时,谢承心里还在盘算去上京的时间。当初系统的数据外泄给了他可乘之机,他暗中套取了一些系统没有透露的剧情。
虽然只有一条线,但也足够他利用了。
或许是谢安已经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他不在乎去报复的时候顺便帮谢安铺一下路。
等谢安到山上时,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树枝划了一道细小的伤口。谢安不是没和哥哥上过山,只是上去的时候一直是哥哥在前面开路,如今他凭着记忆自己上来,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哥哥这些年好辛苦。”谢安一边苦着脸拔草药一边在心里默默心疼哥哥,他以后若是有钱了一定要把哥哥安置在一个大的宅子里,然后找很多很多的仆从服侍他。若是哥哥不满意那些人,自己便亲自服侍他。
没有比自己更了解哥哥的人了,他也不允许别人比自己更了解哥哥。
杂草里传来窸窸簌簌的声响,一条小青蛇倏地从草里游出来。
谢安最怕蛇,他连连后退,等想起来身后是他曾经看到的天坑时已经来不及了,谢安连人带着竹筐跌进天坑。
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感到疼痛,反而觉得身下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垫着。
谢安随手一抓,竟抓了一手的虫子尸体。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唔,好苦。”迷迷糊糊中不知是什么灌进嘴里,谢安只觉得舌头发苦,便想把灌进去的汤药吐出来。
“谢安,乖。”一道熟悉温柔的声音从谢安上方传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得看到了神仙。
“仙人你从哪里来?”
一声轻笑传来,只听那人道:“傻孩子,吓住了?怎么连哥哥也不认识了。”
谢安闹得脸羞红,顿时清醒过来。他爬起来,手覆在哥哥手上,把碗拉近,一鼓作气将汤药全喝完后才问:“哥,这是什么药?”
“不知道是什么药还敢全喝了。”
谢安奇怪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哥,你又不会害我。”
“你怎么一个人跑上山了?若不是我回来时恰好瞧见赵儿他们背着竹筐上山,上去多问了两句,你现在还在坑里躺着呢。”
提到天坑,谢安又想起那一手的虫子尸体,一阵恶寒。
“我要去洗手!”
谢承按住他,道:“背你回来后我已经替你擦过身子了,衣裳也换了。那些虫子是毒虫,有人在后山的坑里养过蛊。所以除了我领你去,你不许再一个人去山上了。”
谢安撇撇嘴,哦了一声,小声道:“我想为你分担一些。”
谢承听清了,他摸了摸谢安的头,道:“今日喝的药你还要再喝七日。过两日我要去上京,所以同元伯伯说好了,我走后他为你煎药,你要按时喝。这些毒虫虽然死了,但也是剧毒。我检查过你身体,没有被刺伤过,不过以防万一,你要老老实实把这七天的药用完。”
说完他递给谢安一颗果子,谢安迫不及待塞进嘴里,甜甜的,冲散嘴里不少的苦味。
“我也要去!”
“不行,我不在的几天里你功课不要落下。”谢承的话里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若是旁人听他这语气,必然不会多说什么了,但从小到大,论耍无赖谢安可是第一。
“哥,你就让我一起去吧,我把书带着,绝对不会落下功课,我还可以多完成些。哥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我离开你一刻就想你了,要是你离开几日,我都要想得发疯了。”
谢承一脸无奈,他不明白一个五岁小孩怎么会说这些话的,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但其实这些话并非是谢安同他人学的,他这是肺腑之言,全是真心。
见他不说话,谢安继续道:“而且哥哥你先前答应过我,去哪儿都不会丢下我的。”
“行了,”就在谢安以为哥哥要松口时,谢承话锋一转:“这次你怎么闹都不行,我带着你不方便。”
谢安顿时蔫了,他满脸灰败,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
哥哥嫌他碍事了。
于哥哥而言,他是累赘。
“好了,”谢承放软语气,哄道:“现在世道乱得很,哥哥去上京是要办事,照顾不过来你。”
他这一哄,让谢安更加伤心了。
所以,他真的是哥哥累赘了……
“哥,你这半个月都去集市卖草药,是家里缺钱了吗?我以后少吃一点,你可以轻松一些吗?”
平静如水的心像是被人丢进一颗小石子进去,泛起涟漪,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感情被触动一下。
谢承心里一软,道:“家里算不上富裕但足以养活你我,我也只有这半个月去集市次数多,以后估计不会这样了。你别多想,哥哥若是连你也养活不了,那还有什么脸面做你的哥哥啊。”
谢安搂住他,半晌不说话。
不到半炷香时间,谢承感受到衣衫上有湿意,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想道:“这孩子怎么这样爱哭,会不会是自己把他的性子养的太软了?这以后当了皇帝不得被臣子欺负死。”
谢安不知道这一会儿他在哥哥心里已经成了一个性子软的形象了,若是知道也没关系,在哥哥面前多哭一哭惹哥哥心疼心疼。
“谢安!”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声。
光是听声音谢安也知道是谁了,他从哥哥怀里出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不悦地朝着门扉处看过去。
“元绥来找你了,你们聊会儿。若是还不舒服现在也不必下床,我出去准备些东西。”
“好。”谢安闷闷地应了一声。
元绥向谢承问好后才进里屋,她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她自己随手乱抓随便绑了两个小啾。
“你来做什么?”
“我看到谢先生背着你下山,他当时脸色不太好我就没上前问,这会儿来看看你怎么了。”
谢安抓住重点,他问元绥:“我哥脸色不好?他生气了?”
“那倒不是。”元绥摇摇头,道:“谢先生当时脸色可白了,像是被吓到了。他对任何事向来平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被吓到的模样呢。”
谢安心里又是欣喜又是自责,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开始在他心里撕扯。
“这样啊。”他垂下头小声嘟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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