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练完了,
她收了琴谱,
顾清商拎起她的帆布包,
两人并肩往陶霁华他们的琴房走。
刚推开门,
就撞上几个打扮亮眼的女生,
手里举着手机笑盈盈的:
“同学,加个微信认识下呗?”
林晚照愣了下,
还是掏出手机扫了码。
那几个女生转眼就围到钢琴边。
顾清商正坐在那里试音,
指尖在琴键上流淌出一段轻快的旋律,
侧脸对着门口,
眉骨在灯光下投出浅影,
压根没抬头。
“同学你好,加个微信呀?”
其中一个女生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顾清商的手指没停,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琴声反而更流畅了些,
像是没听见。
气氛有点僵,
陶霁华赶紧从谱架后探出头,
笑着打圆场:
“他这人弹琴时六亲不认,等会儿结束了我让他加你们?”
说着冲女生们挤挤眼,
又朝顾清商的方向努了努嘴,
才把人劝走了。
林晚照站在一旁,
看着顾清商垂眸弹琴的样子,
忽然觉得刚才那几个女生的声音,
好像真的没钻进他耳朵里。
四人练完琴后往回走,
到了寝室分岔口,
顾清商忽然转头对林晚照说:
“去商场吗?”
林晚照愣了愣,
还没应声,
就被他带着往商场方向走。
姜时宜见状,
抬脚就要跟上:
“正好我也想去买支笔。”
“姜时宜,你凑什么热闹?”
陶霁华转过头,对姜时宜压低声音。
姜时宜眼睛盯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
没理会陶霁华的阻拦,
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她倒要看看,
顾清商对林晚照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商场里暖黄的灯光漫下来,
顾清商和林晚照慢悠悠地走着,
偶尔说上两句话。
林晚照的手机突然亮了,
屏幕上跳出江绾霆的消息:
“照照,去学校还顺利吗?”
顾清商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那行字,
“照照”两个字像根细刺,
轻轻扎了下神经。
他脚步微顿,
侧头看林晚照低头回复的样子,
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刚才还带着笑意的嘴角,
悄悄抿成了一条直线,
连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
前面的林晚照并没察觉,
回复完消息抬头时,
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
莫名觉得空气里好像多了点说不清的滞涩。
宿舍楼的灯光在头顶晕开片暖黄,
顾清商在楼下站定,
看着林晚照。
她刚转过身,
就见姜时宜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
冲顾清商扬了扬下巴,
算是打过招呼。
“那我们上去啦。”
林晚照抬头看了看他,
睫毛在灯下投出浅浅的影。
顾清商“嗯”了一声,
目光在姜时宜挽着她的手上落了瞬,
又很快移开,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烟盒。
姜时宜没说话,
只是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林晚照,
眼神里带着点探究的笑意。
直到两人走进楼道,
林晚照才回头瞟了眼还站在原地的顾清商。
林晚照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口后,
顾清商转身靠在墙上,
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点燃。
火光在他眼下明灭,
烟雾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江绾霆那三个字总在脑子里打转。
“江绾霆。”
“市长之子。”
这几个字像块冰,
让刚才在商场里攒的那点暖意瞬间凉了半截。
他捏着烟的手指用力,
烟身被掐得微微变形,
那样的家世,
衬林林晚照是绰绰有余的,
可他呢?
三年前家里被人暗算破产的画面突然涌上来。
姐姐曾经是舞团最有灵气的首席,
如今却要在课余端盘子攒学费,
练舞时膝盖上的旧伤总在阴雨天作痛;
父母鬓角的白头发一年比一年多,
买菜时会为了几毛钱和摊主讨价还价;
他身上这件黑色T恤,
洗得领口都松了,
还是三年前没破产时买的。
烟蒂烫到指尖,
他才猛地回神,
把烟摁灭在垃圾桶里。
晚风吹得人发冷,
他望着宿舍楼亮着灯的窗口,
忽然觉得刚才那些若有似无的心动,
都透着点不自量力的荒唐。
寝室的灯刚亮起,
林晚照就把帆布包往椅子上一扔,
盘腿坐到床上,
指尖还无意识地比划着琴键的位置。
“他当时就坐在我旁边,我刚把手放上去,他突然就笑了,”
她皱着眉回想,
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你说他笑什么啊?是不是我弹得太生涩了?暑假确实没怎么练……”
姜时宜正对着镜子摘头绳,
闻言转过身,
挑着眉笑:
“哪有人会因为你弹得不好笑成那样?”
她凑过来,
靠近林晚照的脸颊,
“那笑容里要是没点别的意都不太可能。”
“什么别的意思啊……”
林晚照别过脸,
耳尖却悄悄红了,
指尖绞着床单,
“就是很突然的笑,弄得我都不敢弹了。”
“还说没有,”
姜时宜戳了戳她的胳膊,
笑得更促狭了,
“你要是没心动,会纠结他笑什么?
会记得那么清楚他坐哪、离你多近?”
林晚照被说得哑口无言,
心里那点模糊的悸动被戳破,
倒像被人窥见了藏在口袋里的糖,
甜丝丝的,
又有点慌。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
闷闷地哼了一声,
却没反驳。
男寝楼道里的灯灭了又亮,
顾清商靠在墙角,
烟盒已经空了大半。
他摸出手机,
翻到兄弟张添的号码拨过去,
听筒里传来对方带着海风背景音的声音,
张添这阵子正在海边晃荡,
说是要研究潮汐数据。
“添哥,帮我查个人,江绾霆,”
顾清商的声音被烟味浸得发沉,
“越详细越好。”
“江绾霆?”
张添那边顿了顿,
隐约能听见翻东西的声响,
“市长家那小子?你查他干嘛?你不是最烦这些官宦子弟吗?”
顾清商没解释,
只是捏了捏发烫的耳垂: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小事儿,”
张添的声音轻松起来,
带着点他特有的散漫,
“今晚给你消息。不过我说,你这突然转性了?难不成是他惹到你了?”
“没什么事。”
顾清商掐断电话,
把手机揣回兜里。
晚风卷着烟蒂的味道扑过来,
他望着远处居民区亮着的零星灯火,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是对江绾霆感兴趣,
只是想知道,
自己和那个人之间,
隔着的究竟是几道坎。
手机在掌心震动时,
顾清商刚把最后一个烟蒂摁灭。
接起电话,
张添的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
“查到了。江绾霆,M国留学钢琴家,他爸是S市市长,他妈是政协委员,家里还有个妹妹叫江绾一,在音乐学院学手风琴。”
他顿了顿,
翻着手里的资料念:
“今年23岁,有意思的是,S市传得挺凶,说他对林家千金有意思……不过林家的信息捂得严严实实,我这边没扒出一点有用的。”
顾清商靠在墙上,
指尖抵着眉心,
“林家千金”几个字像块石头压下来。
原来她是……
他喉间动了动,
没再多问。
“知道了,”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
张添在那头打了个哈欠,
“不过你到底查他干嘛?真跟那林家千金有关?”
顾清商没答,
只道了句“挂了”,
便掐断了通话。
夜色漫过他的肩膀,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
他忽然觉得,
刚才没问出口的那些关于“林家”的细节,
或许不问,
更好。
军训的日头一天比一天烈,
顾清商的位置却离林晚照越来越近。
起初是隔着几排的斜后方,
目光总能越过人群落在她发顶;
后来不知怎么就调到了同一排,
肩并肩站着时,
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味。
顾清商见她旁边站着沈怀川,
他没多说什么,
只在休息时拍了拍沈怀川的肩,
三言两语就换了位置。
这下,
他彻底站在了林晚照身侧,
踢正步时手臂偶尔相碰,
喊口号时能听见她气音里的微喘。
系里的人看在眼里,
眼神都带了点了然,
这哪是普通的靠近,
分明是藏不住的喜欢。
傍晚收操,
顾清商把林晚照堵在操场出口:
“去吃饭?”
小饭馆里,
他点了份冰粉推到她面前,
红糖汁裹着糯米圆子,
甜得恰到好处。
林晚照搅着碗里的碎冰,
忽然抬头看他,
眼睛亮得像落了星:
“顾清商,我们在一起吧?”
顾清商捏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
江绾霆的名字像根刺扎进心里。
他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
怕那悬殊的家世会碾碎这点心动,
喉间滚了滚,
说出口的却是:
“先做好自己的事。”
林晚照没再说话,
低头默默喝着冰粉,
红糖的甜漫进喉咙,
却有点发苦。
夜里,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明明会悄悄帮她挡开晒人的阳光,
会在她站不稳时扶一把,
会盯着她笑,
怎么一提在一起就退缩了?
另一边,
顾清商在宿舍楼下抽了一支又一支烟,
烟盒空了,
心里的烦躁却没散。
他掐灭烟蒂,
转身往陶霁华的房间走,
刚敲开门,
就听见石廷椿在唱歌,
石廷椿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
长发松松挽在脑后,
艺术家气息漫了满室。
“怎么了这是?”
陶霁华递给顾清商一瓶水。
顾清商坐下,
指尖还残留着烟味:
“最近有个女孩在追我,我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你确定是人家追你?”
石廷椿停下弹吉他的手,
挑眉看顾清商,
“上次在琴房,是谁眼睛都快粘人身上了?”
顾清商沉默片刻,
低声道:
“我情敌,是江绾霆。”
陶霁华和石廷椿对视一眼,
江绾霆的名字,
在圈子里多少听过。
“怕啥?”
陶霁华拍顾清商的肩膀,
“就算他身份再高,真被媒体盯着,林家未必肯让女儿跟他折腾。”
石廷椿也点头:
“林晚照自己怎么想?”
“她……已经表明心意了。”
顾清商低头道。
“那你还犹豫个屁!”
石廷椿和陶霁华两人异口同声,
“大大方方在一起啊!”
顾清商一夜没睡,
天快亮时才拿起手机,
给姜时宜发了条微信:
“打扰了,林晚照喜欢吃什么?”
姜时宜很快回复:
“认识没多久,不太清楚哎。
不过昨天见她买了北海道蛋糕,
还拿了瓶乳酸菌饮料。”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
起身往校外走。
顾清商握着手机站在街边,
问遍了附近的甜品店,
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北海道蛋糕”。
他咬了咬牙,
翻出通讯录里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是M国那位以甜点闻名的蛋糕师——Linda。
电话接通时,
他声音有些发紧:
“麻烦您做一份北海道蛋糕,最快多久能送到S市?”
等蛋糕的间隙,
他去便利店买了瓶乳酸菌饮料,
握在手里反复看了看,
指腹摩挲着瓶身标签。
如今的他,
能轻易做到的,
似乎只有这些了。
可他望着透明瓶身里晃动的乳白液体,
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想给她的,
明明不止这些。
见到林晚照时,
他把蛋糕盒和饮料递过去。
她眼睛瞬间亮了,
掀开盒盖的动作带着雀跃:
“哇,北海道蛋糕!我哥和爸妈找了好久,S市根本买不到的!你在哪买的呀?”
顾清商挠了挠头,
避开她的目光:
“……附近随便一家甜品店。”
林晚照没多疑,
拿起小勺挖了一口,
满足地眯起眼。
奶油沾在嘴角,
像颗小小的奶渍珍珠。
顾清商看着那点白,
喉结动了动,
忽然开口:
“林晚照,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林晚照的动作猛地一顿,
小勺停在嘴边。
他往前凑了凑,
温热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擦掉那点奶油。
触感柔软得像云朵,
林晚照整个人都僵住了,
睫毛颤了颤,
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
他靠得这么近,
呼吸都快交缠在一起,
他……是要亲过来吗?
顾清商的指尖刚离开林晚照的唇角,
身后就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
他回头,
正对上江绾霆沉得能滴出水的眼,
对方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衬衫,
手里把玩着迈巴赫的车钥匙,
银亮的金属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旁边的江绾一也愣在原地,
手紧紧攥着包带,
听见林晚照下意识喊出“顾清商”三个字时,
她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顾清商?
是那个曾经叱咤房地产界顾董家的儿子?
江绾霆的目光像淬了冰,
死死盯着顾清商放在身侧的手,
那双手刚才还碰过林晚照的脸。
他往前走了两步,
周身的压迫感翻涌上来,
“同学,适可而止。”
顾清商挑眉,
视线扫过他手里的车钥匙,
心里嗤笑一声。
不就开辆破迈巴赫吗,
有什么可拽的。
他没动,
只是往林晚照身边靠了靠,
声音平淡却带着股较劲的意味:
“我们说话,碍着你了?”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火药味。
林晚照夹在中间,
看看脸色铁青的江绾霆,
又看看眼神带刺的顾清商,
手里的蛋糕盒忽然变得有些沉。
江绾一看出气氛不对,
忙伸手拽住江绾霆的胳膊,
力道不轻。
“哥,你不是说要去给爸取文件吗?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她声音里带着点急,
眼神一个劲朝江绾霆使眼色,
暗示他别在这里发作。
江绾霆的目光还钉在顾清商身上,
胸腔里的火气没处泄,
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取文件什么时候不能去?”
他咬着牙,
显然没打算罢休。
“哎呀!”
江绾一使劲把他往旁边拉,
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
“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事回去说。”
她特意加重了“回去”两个字,
又飞快瞟了眼林晚照和顾清商,
生怕再僵持下去更难堪。
江绾霆被她拽得踉跄了两步,
余光瞥见林晚照,
脸色更沉,
却终究没再硬撑。
他狠狠剜了顾清商一眼,
转身就往停车的方向走,
迈巴赫的引擎声远远传来,
带着股没发出来的火气。
“抱歉啊,我哥他今天有毛病……”
江绾一转过身,
脸上带着点歉意,
眼神却忍不住在顾清商身上多停了两秒,
复杂得很。
林晚照看了江绾一两眼,
见她脸色缓和了些,
才转头对正低头喝饮料的顾清商说:
“这是我闺蜜江绾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顾清商闻言放下饮料瓶,
站起身,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朝江绾一点了点头:
“你好。”
江绾一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眼神里那点探究还没散去。
顾清商像是没察觉她的异样,
只对林晚照说:
“你们慢慢聊,我去趟厕所。”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他刚走,
林晚照忽然想起什么,
拿起手机对着桌上的北海道蛋糕和乳酸菌饮料拍了张照,
又点开前置摄像头,
凑过去露了半张笑脸,
合成一张合照。
她手指飞快地编辑文案:
“跑遍S市都买不到的北海道,他给我买来了。”
配了个偷笑的表情,
点了发送。
却没注意点的是公开所有人可见。
朋友圈刚刷新出动态,
江绾一就双手抱胸在她对面坐下,
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严肃:
“晚照,你怎么跟顾清商谈恋爱了?”
林晚照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
抬眼看向江绾一,
眼里满是纳闷:
“为什么不能和他谈恋爱?”
江绾一抿着唇,
心里翻江倒海,
顾清商是顾澜清的儿子,
这件事牵扯太多,
她怎么能说?
更何况S市里早有传言,
顾家出事之后,
顾清商性情大变,
身边从没缺过莺莺燕燕,
分明就是个玩咖。
她压下那些不能说的话,
只皱着眉道:
“我就是觉得……他看起来像个渣男。”
林晚照愣住了,
随即摇头,
语气笃定:
“不会的。”
她想起他为了找蛋糕打了无数个电话,
想起他站在琴房里安静看她弹琴的样子,
想起他刚才擦过她唇角时指尖的温度,
“他对我很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绾一还想再说什么,
却见林晚照眼里的坚定,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桌上那盒精致的蛋糕,
忽然觉得,
有些事或许比她想的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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