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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李准然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又落下。

拨号,等待,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冰冷、单调、循环往复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抿紧唇线,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拉黑了。意料之中,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滞涩感。

他切回微信,再次发送好友申请:【舒漾,谈谈。】

指尖在发送键上停顿片刻,还是按了下去。

做完这些,他像是耗尽了某种耐心,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嗒”一声。

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登录工作界面,动作流畅得近乎刻板。不是不在意,只是有些人天生就将情感的阀门拧得死紧,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囿于一副波澜不惊的躯壳之下,连表情都吝于施舍。

一旁的陈宇,眼角的余光早已捕捉到这不同寻常的重复动作。

他按捺不住好奇,凑了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哥?出啥事儿了?看你拨半天号了。” 他脸上那求知欲旺盛得几乎要溢出来。

李准然眼皮都没抬,目光锁在屏幕上跳动的代码上,薄唇轻启,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你猜。”

陈宇被噎了一下,眼珠一转,果断掏出手机,手指翻飞,迅速拉了个临时群聊,把宿舍另外两位活宝——刘家豪和汤臣——拽了进来。

【宇宙第一帅(陈宇)】:紧急头脑风暴!议题:然哥行为异常分析!

【宇宙第一帅(陈宇)】:已知条件:1. 然哥日常冰山脸,面无表情是常态。

2. 但!从未有过如此高频、执着、疑似被拒的拨号行为!初步推断:事出反常必有妖!家豪,该你了!

【豪气冲天(刘家豪)】:(正在峡谷激战)等会儿!…卧槽!…好了死了!说啥?重复拨号?这不明摆着被拉黑拒接一条龙服务了嘛!等等……卧槽?!然哥会被拉黑?!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离谱!

【躺赢之王(汤臣)】:(惊坐起)啥?!然哥被拉黑?!何方神圣?!速报坐标!

宿舍里瞬间弥漫开一种混合着震惊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诡异气氛。

李准然终于合上笔记本电脑,金属外壳发出轻微的闭合声。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三张写满“快告诉我们”的脸,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们……没被拉黑过?”

短暂的死寂。

“不是拉不拉黑的问题!”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刘家豪更是直接退了游戏,“哐当”一声把椅子拽到李准然旁边,一脸严肃加八卦,“是‘你’!然哥!你!竟然会被拉黑?!这本身就是年度最大不可思议事件!快,兄弟,细说!到底哪位勇士干的?” 汤臣和陈宇也立刻围拢过来,三双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李准然揉揉眉心,吐出两个字:“舒漾。”

要知道,舒漾追李准然那三年,堪称A大计算机系年度励志连续剧。

从最初“艺术系小勇士”的名号打响,到后来“冷面系草终结者”的传闻,他们宿舍是全程见证。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甚至开始打赌舒漾能坚持多久时,两人竟悄无声息地在一起了。

当时问李准然为什么是舒漾,他只淡淡回了一句:“选择,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言下之意,是双向的奔赴。

李准然看着眼前三张急切的脸,摇了摇头,声音没什么起伏:“她只说累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自己心底也漾开一圈难以言喻的涟漪。

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那个燥热的夏天,刚结束冗长课程的他,带着一身疲惫走出教学楼。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孩,像只莽撞的小鹿,突然从人群里挤到他面前,脸颊微红,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李、李同学你好!我是艺术系,动画三班的舒漾!” 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亮得惊人,直直地望着他。

李准然记得自己当时心头掠过一丝不耐,类似的场景已经重复上演过太多次,千篇一律的开场白。

于是,在女孩刚吐出第一句完整的自我介绍时,他便没什么情绪地打断:“嗯。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抬脚就要离开。

“哎!等等!李准然你等等我!” 女孩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

他没有回头,脚步未停。但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异常敏捷,一个小箭步又冲到他身侧,仰着脸,大声说:“没关系!李同学!下次,下下次,我再来找你自我介绍!你肯定能记住我的!”

李准然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这女孩有些莫名的固执。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像被设定了闹钟。

每次马克思大课结束,那个短发身影总能精准地在涌动的人潮中找到他,然后,用同样认真、同样带着点紧张,却又一次比一次更响亮的声音重复:“李准然同学你好!我是艺术系动画三班的舒漾!”

一个月后,“舒漾”这个名字,连同她那固执的眼神和清脆的嗓音,终于在他记忆里刻下了一道清晰的划痕。她的“壮举”也成了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追李准然的女勇士”名号不胫而走。

爱八卦的陈宇那时就常凑到他身边,挤眉弄眼:“然哥,今天记住她名字没?”

李准然不喜欢这种被围观、被讨论的感觉,尤其还是和一个女孩捆绑在一起。终于,在一次下课后,当舒漾再次如约而至,准备开始她的“每日一诵”时,他罕见地停下了脚步,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舒漾同学,”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清晰地穿透周围的嘈杂,“我想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的行为,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

舒漾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脸颊迅速涨红,眼底的光彩黯淡下去,涌上浓浓的窘迫和失落。

“对……对不起!李同学!”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鼻音,头也垂了下去,肩膀微微瑟缩。

李准然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莫名地闪过一丝异样,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该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然而,下一秒,眼前的女孩却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还盛满沮丧的眼睛,竟奇迹般地重新亮了起来,甚至弯起一个带着泪光的、无比灿烂的笑容:“但是!你记住我的名字了!我好开心!” 那笑容明亮得有些晃眼,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喜悦。

站在一旁的刘家豪目睹全程,心里默默给舒漾竖了个大拇指:好家伙!这心理素质!这自我修复能力!真·勇士!

还没等李准然从这巨大的情绪转折中回神,舒漾已经迅速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张被小心封塑好的画纸,看也没看,直接塞到了旁边“吃瓜群众”刘家豪手里。

“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她语速飞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这个……给你你肯定不收!刘同学!拜托你帮我转交一下!谢谢!”

说完,不等任何人反应,拉起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向乐乐,像一阵风似的,转眼就跑没影了。

被塞了个“烫手山芋”的刘家豪一脸懵,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出于习惯性的“中央空调”本能,还顺口回了句:“呃……谢、谢谢?”

李准然看着那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再看看刘家豪手里那张画纸,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种近乎无力的……无奈。

这个叫舒漾的女孩,像一块最柔软也最执拗的橡皮泥,你用冷漠去捏她,她似乎毫无痛感,反而能迅速恢复原状,甚至……变得更韧。

刚冲回宿舍,反手锁上门,舒漾强撑的勇气瞬间泄洪。

她一头扎进向乐乐怀里,“哇”的一声嚎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乐乐!他好冷漠!他说我困扰到他了!我的心……哇……”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向乐乐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哎哟我的小祖宗!看吧看吧!冰山冻伤了吧?我早跟你说过李准然那家伙是西伯利亚寒流中心!现在亲身感受了没?零下八十度!”

舒漾从向乐乐怀里抬起头,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像只委屈的兔子,但眼神里却跳跃着两簇不肯熄灭的小火苗:“感受到了!但是!”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就算他是珠穆朗玛峰顶上的万年绒布冰川,我也要登上去!把他化掉!”

她攥紧了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冰川的壮美与神秘令人心驰神往,但多数人只愿远观。唯有真正靠近,才能触摸它深藏的、冷冽之下令人心悸的力量。

向乐乐本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起初对舒漾的“追冰行动”并不看好,但看着她一次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那份近乎傻气的执着,反而让她动容。人生嘛,不就在于敢想敢做?哪怕结局未知。

她用力揽住舒漾的肩膀,眼神里是纯粹的鼓励和支持:“好!有志气!今天不努力,明天男神变别人家女婿!冲啊舒小漾!姐精神上给你摇旗呐喊!”

舒漾被逗得破涕为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乐乐!前有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现有舒漾遇乐乐,你就是我追爱路上的最强后盾!我的知音!”

向乐乐被这“高帽”戴得心花怒放,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必须的!等你俩结婚,姐份子钱必须包个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大红包!”

晚上,舒漾躺在床上,抱着巨大的玩偶熊翻来覆去,头顶几根不听话的呆毛随着她的动作倔强地翘着。她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男生要怎么追啊。话说,游戏都有详细攻略,难道追男神……”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她猛地坐起身,眼睛在黑暗中“噌”地亮了,激动地摇晃着旁边已经昏昏欲睡的向乐乐:“乐乐!乐乐!我悟了!网上!网上肯定有《如何攻略高冷男神》的终极秘籍!”

她迫不及待地摸出平板,屏幕的光瞬间照亮了她写满期待的脸。手指飞快地在搜索框输入:“如何追男神攻略”。

页面瞬间弹出无数条结果。舒漾点开排名第一、标题格外诱人的那个:《情感大师亲授:十天俘获男神心!从入门到精通!》 一看字数:10w !

舒漾暗自点头:这么详实!一看就是干货满满!十天就能搞定?效率真高!

她满怀希望地点开第一章:“制胜首日:抓住他的胃=抓住他的心!”

文章洋洋洒洒:要在男神饥肠辘辘、最需要温暖的时候,雪中送炭,奉上他最爱吃的食物!此时他吃下去的不仅是美食,更是你的心意!从此,这道菜就成了你的专属记忆烙印!每次他再吃,想的都是你!

舒漾皱着小眉头仔细琢磨:让李准然吃不上饭?这难度系数堪比登月!而且……他最爱吃什么?她完全不知道!PASS!

果断翻到第二章:“攻心为上!第二天:走进他的心灵花园!”

攻略写道:想要俘获男神,必先了解其心。如何了解?投其所好!找到他兴趣的核心,成为他的“灵魂共鸣者”!

案例:小A暗恋男神小B。

经观察发现小B酷爱城东老王记的鲜肉大包。

某日清晨,小A“恰巧”也拿着同款包子,在小B享用美味时,“不经意”地惊叹:“呀!你也爱吃老王记的包子?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瞬间,小B感觉遇到了懂他的灵魂伴侣!心防松动,好感度飙升!

舒漾看得连连点头:“有道理!共鸣是关键!”

她刚想点击“下一页”查看具体操作,一个巨大的、闪着金光的提示框弹了出来:

【限时特惠!解锁全部神级攻略!】

原价999元!今日火爆抢购价仅需9.9元!

已成功帮助500,000 姐妹俘获真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9.9?舒漾眨眨眼。一杯奶茶的钱!四舍五入等于不要钱!为了李准然,值!她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立即购买”。

“叮!支付成功!恭喜您成为尊贵的攻略会员!所有章节已解锁!”

她满怀期待地继续往下读:“要走进他的心,首先要精准定位他的‘兴趣核心’。通常是他投入时间最多、精力最集中的领域……”

舒漾摩拳擦掌,决定从李准然身边的“情报源”——他的室友们入手。

与此同时,正在宿舍里激情开黑的刘家豪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看空调出风口:“奇了怪了,这温度……也不低啊?”

躺在上铺刷手机的汤臣闻言,立刻探出头,贼兮兮地笑:“豪子,该不会是……虚了吧?”

“虚?!说谁虚呢!” 刘家豪瞬间炸毛,一把撸起T恤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肱二头肌,在宿舍里雄赳赳地走了两圈,摆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看看!这力量!这线条!谁虚?!”

坐在桌前的陈宇推了推眼镜,凉凉地补刀:“肱二头肌是不错,不过嘛……比起然哥那壁垒分明的八块腹肌,啧……” 他故意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恰在此时,宿舍门被推开。李准然提着三个打包袋走了进来,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开:“饭。”

“啊啊啊啊啊啊——!”

三声足以掀翻屋顶的欢呼同时爆发。

“大哥!亲哥!再生父母!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呜呜呜是我最爱的辣子鸡丁!然哥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就知道!然哥出手,必属精品!都不用看,肯定都是我们爱吃的!”

刘家豪第一个冲上去接过自己的饭盒,转身就殷勤地去接李准然的外套:“然哥您辛苦!您坐!您请上座!”

李准然看着眼前瞬间化身“狗腿三人组”的室友,无奈地摇摇头,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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