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临近的寒意愈发刺骨,战地医院的人手愈发紧张,温清澜走出医院大楼时,夜色已深得如同浓墨。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眉眼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冷风一吹,她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
一声短促汽车喇叭声在旁边响起。
温清澜循声望去,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沈淮序温润却难掩疲惫的侧脸。
“清澜”他推门下车,肩头似乎还沾染着夜露的湿气,显然已等候多时。
“淮序?”温清澜有些意外,脚步顿住,“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想着你可能还没走”沈淮序笑了笑,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一如既往的体贴,“上车吧,外面冷”。
车内开着充足的暖气,与外面的严寒形成两个世界,温清澜系好安全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歉疚和掩饰不住的疲惫:“抱歉,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连你的电话都没来得及接”。
仔细算来,两人确实快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她晚上偶尔看到他的未接来电和信息,累得手指都不想抬,往往只回一句简短的“在忙,晚安”。
“没事,”沈淮序目视前方,启动车子,声音温和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辛苦了,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却不是往温清澜公寓或者他们常去的餐厅方向,温清澜起初还有些疑惑,但连日积累的困倦如潮水般涌上,加上车内暖意熏人,她靠在椅背上,意识渐渐模糊,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她才恍然惊醒,“到了?”
温清澜看向窗外,是一家装潢雅致、带着明显东洋风格的餐馆,门前的石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这地方离市区和她家都很远。
“怎么……来这么远的地方?”她有些不解。
沈淮序已经下了车,绕过来为她开门,语气平淡:“听说这里的料理不错,想来试试”。
餐厅里很安静,这个时间点客人已然不多。他们选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
点餐,等待,上菜,过程里,两人只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关于天气,关于年关将近的琐事。
气氛有种微妙的凝滞,仿佛有什么东西隔在中间。
温清澜没什么胃口,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饱了?”
“嗯,最近没什么胃口”
沈淮序看着她几乎没动过的食物,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却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烬,带着难以忽视的落寞。
“清澜,”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直接地看向她,“我们……是不会结婚了吧?”
温清澜猝不及防,被他这句话问得怔在当场,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沈淮序看着她沉默的反应,反而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无尽的苦涩。
“我们在一起后,好像从来没吵过架,也没一起去过太多地方”他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看着你从病怏怏的小姑娘,变得健康,独立,优秀……可我们两个人,却好像越来越远了”。
温清澜的心脏像是被细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胀感,她垂下眼睫,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清晰的愧疚:“……抱歉。”
沈淮序的眼眶瞬间红了,但他极力克制着,只是微微偏过头,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跟珩之是一样的?是哥哥,是亲人,对吗?”
温清澜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无法,也不想欺骗他。
最终,她只是艰难地重复了一句:“可能……可能真的是我太忙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那个两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愿先触碰的锁。
沈淮序深吸一口气,再转回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平静,只是微红的眼眶泄露了他的情绪。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清澜,我们分手吧。”
预料之中的答案,真正听到时,心口还是像被钝器重重击打,温清澜感到一阵强烈的惭愧和难过,可她知道自己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她的沉默,她的犹豫,早已是最好的答案。
沈淮序看着她眼中同样涌起的泪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当不了第二个珩之,抱歉……我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继续困住你。”
话音落下,两人都已是泪流满面。
沈淮序猛地摘下眼镜,用手掌掩住脸,肩膀几不可见地耸动。温清澜也忍不住闭眼,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确实不舍,这份贯穿了她几乎整个青春岁月的感情无法轻易割舍,可是,有些东西,在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时候,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时间在沉默的泪水中流逝。
过往的回忆如同默片在沈淮序脑海中疯狂闪回——幼时并肩弹奏钢琴的稚嫩身影,他推着坐在轮椅里苍白瘦弱的她看遍庭院风景,隔着浩瀚重洋在深夜互道晚安的依赖与思念......
那是多久以前呢?
沈淮序很快调整好失态,他重新戴上眼镜,除了微红的眼眶,脸上已看不出太多痕迹。他拿起纸巾,轻轻递给温清澜。
“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却冰冷的城市夜景。
到了温清澜公寓楼下,车子停稳。
“再见”沈淮序轻声说。
温清澜点了点头,喉咙发紧:“再见”。
沈淮序看着她转身,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然后开出公寓区,他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冲了出去。
他一路狂飙,直到将车开出几公里外,在一个无人的路边猛地刹停。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无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压抑已久的呜咽声终于冲破喉咙,在密闭的车厢内低徊。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四年,温清澜不会记起来了。
彻底结束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