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别恨我…’
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句话有一天会被他说来给好友听,诸伏景光苦笑了一声,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年好友对他说这句话的原因。
…谁都不想被好友怨恨吧。
诸伏景光没再继续和波本聊下去,掐灭了手中的烟后,转身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不继续聊会吗?”
后座的青叶凛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话里带着浓浓的笑音,诸伏景光收回透过后视镜看着路边好友的目光,转而看向车内的好友,笑而不语,然后启动车子。
安静的车里只有烟味弥漫,没过多久,风声从被打开的车窗灌入,青叶凛迎着拂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转头看向诸伏景光。
“他认出你的身份了,阿光,不管是波本和苏格兰见面,还是别的身份见面,我都不介意你们多呆一会。”
“千秋,你是故意的吗?”诸伏景光的声音无奈而温柔,没有什么谴责的意思,“故意透露行踪,故意让他碰巧遇到我们。”
青叶凛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窗外,只是笑着却没有说话,代表默认了。
“为什么留着波本,把我送走,白兰地和你关系很好吧,他就算发现了我的身份,也只是提醒你,到后面还帮你救下我。”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沉声说道:“是你故意让白兰地的人发现我的身份吗?你知道他会提醒你,所以借着这个理由,故意送我离开组织吗?”
“有一点你猜错了,我那时候刚认识白兰地,关系算不上有多好。”青叶凛惬意的将手肘支在窗边,撑着脸歪头轻笑,“不过,他倒是和我很熟的样子,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白兰地说千秋不记得实验室的事情,忘了他是谁,是因为他见到的千秋是青叶。
想到这,诸伏景光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的关键,他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还是缓缓问出口。
“你以前不是身体不好吗?”
…青叶是失败品吧,为什么会有像白兰地和千秋那样超乎常人的实力,青叶在警校的时候就算实力有所隐瞒,但也还是正常能理解的水准,不像现在的千秋…
这个问题直接问到系统的存在上,青叶凛不由得沉下脸色,警告的看向诸伏景光,声音冰冷。
“跟你没关系。”
“青叶,记忆被篡改的人是你吗?”
紧随其后的问题以及称呼让青叶凛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神色冷淡的撇开头,搭在腿上的手却缓缓攥成拳,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丝。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意识到这一点的诸伏景光眸色微黯,这背后肯定还有一层最深的秘密没有揭露。
青叶的记忆为什么会被篡改,本该差劲的身体是怎么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并且像现在这样能够媲美真正的千秋和白兰地的体质。
…等等,梅克多的身体数据分析…
梅克多负责研制白兰地的药,他应该很清楚白兰地的体质情况,研究的实验对象只能是千秋。
…他在青叶身上进行的实验,所做的身体数据分析,都是为了改善青叶的身体,来达到千秋的标准吗?
死而复生的实验,是为了复活姐姐吗?
Triple Sec是特意给姐姐准备的身份吗?
所以青叶死在十六岁那年的实验里,可死而复生的实验却没办法复活姐姐,这应该就是最开始的银色子弹。
也许就是这次的失败,让青叶意识到姐姐不可能复活,所以死而复生的实验停止,青叶通过梅克多的实验来强化身体数据,这应该就是后来的涅槃。
十六岁到警校前,青叶的身体已经是正常人的状态,警校毕业到梅克多去世前,青叶的身体已经完全达到千秋的标准。
对人体进行改造强化实验哪有那么容易。
作为绿川光时,诸伏景光见过那些千秋做过的实验,无一不是让人痛不欲生,而这些还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从十六岁开始到梅克多去世,青叶早就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实验。
长期的痛觉神经会把人折磨疯的吧。
…所以Triple Sec才是疯女人啊…
青叶凛莫名接收到了来自诸伏景光逐渐心疼的目光,根本想不到自己在好友心里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必要的隐瞒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掩藏,不仅要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还要让人对此坚信不疑。
而最好的谎言就是对方的想法。
毕竟谁会怀疑自己呢。
虽然不是很想继续欺瞒好友,但考虑到这件事关乎到系统的存在,犹豫了一路,青叶凛还是在带着诸伏景光回到安全屋后,决定和他好好聊聊。
“…千秋?”
诸伏景光迟疑的看了一眼刚进屋就把他按到沙发上坐好的青叶凛,并且在看到他熟悉的把长发用皮筋束起,然后盘在脑后,顺带取下了脖子上的装饰品以后,犹豫的开口。
“…青叶?”
“你想把我当谁都可以。”青叶凛勾唇笑了笑,温和的嗓音已经代表了他的身份。
但做出的行为却不属于这个身份,他将一条腿半跪着搭在沙发上,倾身向前,扶着沙发的靠背,将诸伏景光圈禁其中。
青叶凛笑盈盈的抚着那张易容后的脸,指腹若有似无的摩挲,眼中满是欣赏与柔情。
真不愧是他最满意的白兰地,好看。
但自己Honey trap自己的脸感觉真怪。
这种通过肢体接触来降低警惕,骗取信任的行为,青叶凛虽然从来不屑于使用,但不代表他不会。
转念间,青叶凛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hiro,所以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
诸伏景光微微睁大眼睛,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这种千秋和青叶的结合的感觉,让他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而不管是公安,还是组织里曾经学到过的训练,都如同条件反射般的将现在的情况,清楚的告诉诸伏景光一条讯息。
——青叶凛在利用自身条件获取情报。
…他身上有什么情报好获取的…?
想不出答案的诸伏景光也就不想了,只当青叶只是太敏感了,并且因为千秋这个身份的原因,格外在意朋友对他的看法。
毕竟之前一直在被他们厌恶啊…
油然而生的愧疚感让诸伏景光抿起唇,看向青叶凛的目光都带上了心疼。
青叶凛:???
…hiro,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样了啊!
“我不知道。”诸伏景光实话实说,在青叶凛明显是不满意这个答案,并且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温柔的笑了笑。
“但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在我眼里,你都是青叶,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你只是青叶,我一直都觉得你会变成这样是组织的原因,如果你不是在组织里长大的话,你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警察。”
青叶凛突然有点想笑,却根本没有力气牵扯嘴角,原本上扬的弧度都撑不住的落下。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道德感与正义,他不是变成这样的,他本来就是这样,他就算不是在组织里长大,他也不会去当警察,这些都不过是因为姐姐希望他去,他才会去做的。
“青叶,我不理解你对你姐姐的感情,如果是我哥哥去世的话,我也会很伤心,也会很想念哥哥,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想着要成为哥哥啊,哥哥就是哥哥,我就是我。”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摸了摸青叶凛的头顶,轻声道:“青叶,活着的人应该记得死去的人吧,而不是成为死去的人。”
“…我会死的。”青叶凛垂着眸,然后俯下身弯腰抱着诸伏景光,小声的说:“没有姐姐的话,我会死的,没有琴哥的话,我早就已经陪着姐姐死了。”
…所以琴酒就是青叶活下去的动力吗?
感受着通过拥抱传来的细微颤抖,诸伏景光思索的同时,顺势把青叶凛抱到怀里,手里一下下的安抚着,突然想起来琴酒似乎就很经常这么做。
所以青叶对琴酒的感情与依赖,仅仅只是因为琴酒在他失去姐姐的时候,就一直陪伴他安慰他到现在,还是姐姐拿命救下的人。
可按照青叶对姐姐的在意程度,他不应该是要恨琴酒吗?为什么现在却…
“你很喜欢琴酒吗?还是因为你姐姐喜欢琴酒,你就跟着喜欢他。”
青叶凛的身子一僵,本来因为好友的一番话升起的悲伤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喜欢琴酒?光是想想都受不了,他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琴酒,他恨不得他死。
“我不喜欢。”青叶凛习惯性的侧坐在诸伏景光的腿上,侧头靠在他的怀里,“琴哥是姐姐喜欢的人,还是姐姐拿命救下的人,所以谁都可以死,只有他不可以。”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的点头,余光扫到青叶凛身上的白色长裙,忽略掉好友还穿着女装的怪异念头,垂眸看向裙摆下裸露的小腿。
他记得医生曾说过青叶的腿伤诊断为胫腓骨粉碎性骨折,本来及时进行手术治疗,给予钢板内固定,配合药物和后期复健,还是可以站得起来的。
但醒来以后的青叶直接拒绝了手术,凭借着连医生都惊叹的恢复能力,腿伤愈合的速度良好,也没有产生什么并发症,因此对于青叶的决定,他们也就没有强求。
现在看来,青叶的恢复能力估计就是长年的实验带来的效益,腿伤也是梅克多的实验里治愈好的吗,组织的科研技术已经高到这种地步了吗,但治疗过程应该很疼吧。
想到这,诸伏景光忍不住伸手碰上那看上去已经恢复如初的腿,小心翼翼的动作,连带着他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疼吗?”
青叶凛愣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头,紧接着反问,“什么疼吗?”
“那些关于身体数据的实验。”诸伏景光沉闷的补充,“还有你的腿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也是梅克多给你治疗的吧。”
青叶凛再次愣住,没过多久,他的表情逐渐复杂,结合好友的话,以及好友之前那种看他的眼神,他似乎猜到了好友的思路。
好像合情合理,但完全说不过去啊。
梅克多怎么可能办得到这种事情,难不成是因为死而复生这件事都能办到,所以别的事情就算再不可能,也变得有可能了吗。
可死而复生是为了让你隐瞒身份,保守秘密,并且让你相信白兰地,所以特意说来骗你的啊,不然我该怎么解释你身上消失不见的枪伤。
…hiro,既然你都这么想了…
青叶凛笑着解释道:“我确实做过身体数据分析的研究实验,但梅克多可没有给我做过什么治疗,而且我的腿没事。”
诸伏景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再次开始把自己分成两个人的青叶凛,虽然心里对青叶凛的这种做法很不是滋味,但诸伏景光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千秋,我不是说你,青叶的腿…”
“我说了,我没事。”
再一次沉声开口,青叶凛神色平静的看着诸伏景光许久,终是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整个人的气质随之变得温和而安静。
“hiro,我不止死过一次。”
诸伏景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青叶凛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可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青叶凛已经给出了答案。
“警校毕业前的那场爆炸就是第二次。”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如果无法解释的话,那就转移话题,给他一个劲爆消息,让他自行去体会,自己给自己一个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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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千秋与青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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