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在浴室里响起。
少年整个人浸泡在盛满水的浴缸中，在水中闭着眼睛，如同沉睡。
时间流逝，水下的人却毫无动静。
直到氧气供应不足呛水，棕发少年从浴缸中突然坐起，单手将额前的湿发向后撩，伏在浴缸边低声咳嗽。
濒死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他的脑海里控制不住的再次闪过那道奔向他的玫红色身影。
他们总说Triple Sec是个疯女人。
可姐姐从来就不是那样的，姐姐也和那些世家小姐一样优雅端庄，姐姐也会笑着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如果姐姐换个家庭长大，如果姐姐没有他这个累赘弟弟，姐姐也会像希尔小姐一样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
——那个缺乏生命力的男性，猛然跃入这股甘美肥沃的生命的泉水和雾珠中去，就像一只贫乏而空虚的厚脸皮的鸟嘴，拼命地吮吸。
换下来的衣物中，手机响起电话铃声，青叶凛淡漠的扫过一眼，却没有打算接起。
FBI……贝尔摩德……Triple Sec……
青叶凛在铃声中再一次沉入水里。
来电铃声在无人接听后被自动挂断，另一头拨打电话的人似乎在和青叶凛比拼耐心，接连而至的拨打了第二通。
直到第三次电话响起，青叶凛才猛得从水里坐起身，在浴缸边伸出手，从换下的衣物里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他没有说话，电话那头也在沉默。
安静的能听见彼此间的呼吸声，没过多久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道冷声的质问。
“……千秋，你在干什么。”
“……洗澡。”
青叶凛言简意赅的解释了情况，态度算不上温和，随即直接挂断了电话。
丢开碍事的手机，少年重新躺回到恒温的浴缸水中，身子一点点的下沉，最后只留了半个脑袋在水面上，气泡咕噜咕噜的从他的口鼻中轻快的冒出。
正如他所说的。
他在洗澡，他在玩水。
但有一个人明显不这么认为。
青叶凛从小就不爱说话，所以给他打电话倒不如直接给他发消息回得快。
而琴酒也一向很少给他打电话，但琴酒给他打的电话，他必须接。
这是琴酒对青叶凛提出的唯一要求。
远在日本的银发男人看着手里被对方无情挂断的电话，冷哼一声，掐灭了手里的烟。
六年前，在琳死后，对方留给他照顾的弟弟的状态一度差到琴酒连想都不敢想。
他亲眼目睹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在数不清的日子里，锲而不舍的打算放弃生命，每一次都是他稍微晚点赶到，对方就会得逞。
甚至有的时候，琴酒这边刚救下，转头替他倒个水的时间，回头就看到他拿着尖锐的笔头往脖子上怼。
为此琴酒在那段时间几乎没有出门去完成组织的任务，必要的几次出门，琴酒也会打电话给少年确认情况。
当然，监视器也是不可或缺的。
只是青叶凛从来不会接听电话，他打回去的永远都是无人接听，从监视器里看到的画面也从来不会有少年的身影出现。
等到任务结束以后，琴酒果然看到了已经倒在血泊里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无比冷静的替少年进行了急救包扎，冷静到他都有些怀疑他自己的感情。
他们同样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如果说少年现在这样是正常的，那他现在这样算什么？
薄情寡义，冷血无情吗？
琴酒坐在床头守着昏迷不醒的少年，视线无意识的落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想杀了他？还是想告诉组织？’
‘告诉组织的人，我有一个弱点，控制住了我的弟弟就等于控制住了我，组织最擅长的不就是做这种事吗？’
棕发的女孩抱着沉睡的男孩，动作轻又柔的抚着男孩的脸，声音又轻又远。
‘阵，那样的话，我就不属于你了。’
那道声音唤回了琴酒的思绪，他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手抚在了同样的位置。
琳，你在威胁我吗？
‘不，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
青叶先生最近又宅在家里不出门了。
赤井秀一找了个理由上门察看，趁机询问了上次少年遇险的情况。
“青叶先生和那位……福勒先生，以前在学校的关系很好吗？”
正在电脑前忙碌着什么的少年闻言，迟疑的抬起头，半晌才犹豫道：“还行吧，他是一个很自来熟的人。”
可情报里说，那位名叫富宾恩·福勒的少年早就在毕业后去到了各国旅游！
所以那天的人根本就不是本人！
会这么刚好吗？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发生吗？
而且每次都是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赤井秀一调查了少年在纽约的过往，对方不是纽约大学里年纪最小的天才，但却是从入学到毕业，提前拿到博士学位，用时最短也最快的计算机系高材生。
而且情报里的少年似乎患有自闭症，不愿意和同学老师交流沟通，跟面前这个时常淡然的笑起来的少年根本不一样！
是一个人吗？
现在的青叶凛还是之前的青叶凛吗？
赤井秀一的视线落到少年被高领毛衣包裹起来的脖颈上，视线下移，少年的身子骨是遮不住的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
而且从刚才开始，他就在干什么？
“青叶先生在忙吗？”
看到少年回答完自己的问题，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电脑上，赤井秀一突然有点好奇他在做什么。
“啊……还好。”青叶凛随口应着。
过了一会，他无奈的再次抬起头，对上邻居先生好奇又不愿打扰，所以选择安静的一直盯着他的目光。
赤井秀一：盯ing……
“赤井先生。”青叶凛失笑道：“拜托请别这么看着我，如果你看得懂的话，你也可以和我一起看看这个。”
他将电脑屏幕转向了好奇的男人。
【诶——赤井先生也看得懂吗？】
赤井秀一：看不懂，一点也看不懂。
在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时，赤井秀一识趣的移开了目光，顺带打消了脑海里居然怀疑青叶先生是被人冒名顶替的荒谬想法。
“青叶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啊……就是在找工作而已。”
原来高材生毕业后也要找工作。
赤井秀一不理解这些用电脑工作的程序员是不是找工作的方式都和别人与众不同，但还是理解的点点头。
“整天呆在家里也不好，青叶先生果然还是要找点事情做的，祝你能找个好工作。”
不过现实好像和赤井秀一想得不一样。
赤井秀一以为的工作——
出门，上班，下班，回家。
青叶凛表现出来的工作——
出门，上班……再也不回家。
连续几天敲门没有得到回应，赤井秀一丝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用铁丝简单掰动几下，成功把面前的门锁打开，进门跟回自己家似的。
空旷的屋子里暗着灯，房屋的主人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过，玄关的架子上，少年最常戴的那条红围巾也被人带走了。
与此同时，房屋的主人，棕发的少年正坐着轮椅，腿上盖着毛毯，顺带懒洋洋的欣赏着大学里的风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有路过的学生驻留好奇的看上一眼，疑惑学校里什么时候有的这一号人物。
也有被他刚授课过的学生路过，然后对他礼貌的唤上一声教授，引得前者惊叹。
“那个人是教授？不会吧？”
“他看起来和我们一样大。”
青叶凛的岁月静好停在了另一幢教学楼走出的学生身上，其中一位年龄最小的学生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那是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子。
也许是注意到了青叶凛的目光，茶发的女孩抬头看了青叶凛一眼，得到了来自青叶凛的一个很意外的微笑。
他就像只是惊讶于女孩小小年纪考上这里的天赋之高，很快就笑着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冒然的上前认识。
正巧有学生过来询问课上的知识，青叶凛耐心的一一作答以后，便看着这几位学生向他鞠躬告别离开。
“谢谢青叶教授！”
青叶凛重归岁月静好的状态。
一旁传来了女孩的声音，有些冷漠。
“你是教授？你认识我吗？”
茶色头发微卷的女孩明明很紧张，却依旧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
青叶凛没想到她会主动找上自己，不由得怔了一下，还是温和的笑了笑。
“我是青叶凛，是计算机系教授，我也是第一次见你，怎么了吗？小朋友。”
女孩紧绷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些，但却又莫名多了分失望，面无表情道：“没事，那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青叶凛没忍住笑，轻声道：“抱歉，因为我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你这么小的小朋友。”
说着，少年想以触碰的形式来安抚一下过度敏感的女孩，伸出的手却在女孩下意识后退一步的动作中停在原地。
“抱歉，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只是看你好像一直很紧张，也很害怕的样子，所以……”
女孩同样愣了愣，目光转向那只落寞收回的手上，迟疑了片刻，她抬头看向这个初次见面就对她说了两次抱歉的少年。
这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年纪轻轻就当上教授的人明显也是个天才，哪怕坐着轮椅，也难掩他万众瞩目的气质与天赋。
这样的天才，如果被盯上，那么等待他的不是永无止境的折磨，就是陨落。
默默关注女孩的少年注意到了她从警惕到惋惜麻木的复杂表情，但并没有在意。
他目视着前方，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双手交握搭在毛毯上，冬日的阳光洒下，却没有什么温度，雪后的微风也带着凉意。
青叶凛下意识拢着颈上的围巾保暖，一旁的女孩冷漠的抬脚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她转过身，犹豫开口。
“……宫野志保。”
那是女孩的名字。
【凛酱？我们就是为了她来的吗？】
当然不是。
棕发的少年闭眼回想起一周前的场景，那抹玫红色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反复的冷静之下，他更改了原先的计划。
“别忘了，纽约是你的地盘。”
“——Vermouth。”
交待完注意事项，青叶凛马不停蹄的坐着五个小时的车程，大老远的跑到了麻省理工所在的马萨诸塞州。
并在两天后，成功的以教授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踏进了麻省理工大学，而这个工作是他用前些天正在编写的程序换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青叶凛正如赤井秀一所见到的结果一样，一次都没有回过纽约，每天都在学校与琴酒名下的安全屋两点一线的往返。
没有FBI监视的日子真是惬意。
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只剩半个月，青叶凛的指尖轻轻敲打在课桌上，状若巡视的察看了一圈学生们的课业。
他总不能真的一直就这么当个教授。
“计算机和计算机编程只是工具，不仅仅是用于构建网站和软件，同样也可以在你的日常研究和生活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年轻的教授嗓音温润，极具耐心的步步引导着学生们该如何去使用他们已经知道的，或是从来不知道的工具，以及能发挥的作用。
“我们都知道，计算机非常擅长完成一些重复性指令和自动化任务，而编程能够让机器根据预定的指令和算法来执行任务。”
“那么我们能否得出一个结论。”
“只要事先设定好指令和算法，即使我们手上没有计算机，我们也能远程做到任何我们想做到的事情。”
一个大胆又创新的想法。
但同学们很快就想到了类似的情况，比如生活中常见的固定好时间运行的机器。
可年轻的教授为他们展示了奇迹。
“比如我希望这些机器……”
“——‘close’。”
随着教授口中的指令落下，教室里的正在运转的电器，包括学生们正在操作的电脑，甚至是手机都在同一时间停止了运作。
“啊！我的课堂笔记……”
“啊！我的晋级赛……”
青叶凛转头看向学生中的特别声音。
第五排课桌的角落，一个将头发染成大红色的少年抱着手机痛苦哀嚎，一抬头才发现四周异常安静，接着对上年轻教授的视线，顿时尴尬的哭笑不得。
“好厉害，青叶教授是怎么做到的？”
好在也有热爱学习的好学生，青叶凛默默地收回目光，笑着向提问的学生解释道：“就像我刚才说的，只要事先设定好指令和算法。”
“不过我还在里面加了一道程序，通过进行语音交互，并将语音交互过程中所反馈的语音指令转化为文字指令，从而得到控制指令。”
“你们也可以把这叫做智能技术。”
好、好厉害。
无论内心多么震撼，修·腊斯克低头看了眼手中自动关机的手机，还是对自己即将晋级的游戏的被迫挂机行为感到心痛。
再厉害也不能让他的晋级赛继续下去。
“所以今天的作业是‘智能报警’。”
年轻的教授讲解完原理，手动给同学们打了个响指，并轻飘飘的给出新的指令。
“——‘recover。’”
一时间，教室里的电器开始运转，学生们的电脑也在重新启动，记录到一半的课堂笔记并没有因为未及时保存而消失。
修·腊斯克也惊喜的看着重连中的游戏。
青叶教授无敌！！！
“所以你们新来的那个教授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黑发的少年微微挑眉，发尾上的深蓝挑染在光下异常显眼。
在他身旁的红发少年双手搭着后脑勺，不满的撇撇嘴，冷哼道：“反正比你厉害，青叶教授就像是伟大的魔法师，只要动动嘴，所有的电子产品就都像是被他控制了一样。”
“哦？”艾德·斯宾塞很难想象那画面。
反正肯定也是这个笨蛋夸大其词了吧。
不过有一说一，今天路过见到的计算机系学生每个人的嘴里都在念叨着什么，还有能见到他们系有的学生在对着电脑大喊救命什么的。
见到这一幕的学生都打算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了，结果又看到那个学生在原地哭天喊地的抱着电脑说：“今天的作业怎么这么难啊？”
路过的学生：？？？
哦，原来他们的作业是报警啊。
“可是打个报警电话不就好了吗？”修·腊斯克翻了个身，懒洋洋道：“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能讲话，这种智能报警也没用吧？”
“说不定你们教授只是教给了你们这一种语音控制的方式，但其实还有别的方法呢？”
艾德·斯宾塞倒是觉得这个教授教给学生们的课程很有意思，似乎给现在的科技发展提供了许多新的思路。
……智能技术？
听起来确实很厉害的样子。
许久没听到身旁人的动静，艾德·斯宾塞疑惑的看向一旁侧着身子，正盯着某一处走神的红发少年，奇怪的叫了一声。
“修？”
“……我感觉我好像恋爱了。”
艾德·斯宾塞：？？？
艾德·斯宾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学院前一个金发红裙的窈窕少女正高举着手，欣喜的提着裙子小跑到一个坐着轮椅的棕发少年面前。
“啊，是青叶教授的女朋友啊。”
修·腊斯克一脸颓败。
“完了，我好像又失恋了。”
艾德·斯宾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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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眼中的青叶教授——
呼风唤雨，说什么来什么。
实际上的青叶凛——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哦，万能的系统。』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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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美国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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