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青叶凛看着眼前东瞟西看就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学生，似乎听到了对方尴尬的心声。
身经百战，早就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这一幕场景的教授深知怎么对付这种学生，他将双手交叠在腹前，威慑力十足的睨了眼修·腊斯克。
“解释一下。”
“解、解释什么啊，教授。”
修·腊斯克暗搓搓的掰弄手指，又恍然大悟的夸张道：“啊对对，我知道错了，教授，我下次一定认真听课。”
“解释你最近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想见希尔小姐和艾德。”青叶凛点出关键问题。
等到学生露出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时才缓和态度，“修，你还是小孩子吗？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问就问嘛，还那么凶。”修·腊斯克小声嘟囔了一句，悄悄打量了会青叶凛的脸色。
确认教授没有生气，还是那副温润且善解人意的模样，安静的看着他，等他开口。
修·腊斯克张了张嘴，犹豫许久，才愁眉苦脸的开口，带着点难以言喻的退缩与自卑。
“教授，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诶？修同学怎么会这么觉得啊。】
这和修·腊斯克往常的状态极为不符，就连青叶凛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在他眼里，修一向是积极阳光的，就算遇到了什么挫折，也是勇往直前的迎难而上。
嗯，绝对不是没有脑子的一根筋直冲。
修·腊斯克很少会有什么悲观的情绪。
在算是良好的成长环境下，他养成了一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总是热情的笑着，哪怕经常被好友们调侃，也从来没有真正失落过。
可现在他却低着头，说着怀疑自己的话。
他差劲吗？他不差劲。
他是笨蛋，但从没有人觉得他差劲。
青叶凛控制着轮椅来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毫无知觉的腿上，表情平淡的反问了他一句：“那你觉得只能坐轮椅的我差劲吗？”
【凛酱才不差劲呢！】
“教授才不差劲！”
修·腊斯克和系统几乎是同时开口。
他的学生从未在这个问题上有过犹豫，他的学生说：“教授那么厉害，教授什么都会。”
“那你又有什么差劲的地方？”青叶凛笑着看向修·腊斯克。
“你能跑能跳，运动神经也很好，学习成绩上也赢过了大部分的人，论家世论背景，你也是不输给别人的，你已经很优秀了，修。”
其实修·腊斯克已经活成了很多人心目中想要的样子，就连青叶凛有时候也会羡慕，羡慕他无忧无虑的样子。
他只要保持着他现在的样子，然后干干净净的长大，从学校毕业，做自己喜欢的事，偶尔和朋友打打闹闹。
这不就是姐姐想要他拥有的生活吗？
这种自己都求而不得的存在，他却已经轻而易举的达成了，还有什么可自艾自怜的呢。
“教授，我……”
修·腊斯克依旧想说什么，可青叶凛打断了他的话，“修，你一点都不比谁差劲。”
青叶凛拉过他的手，低头笑道：“这世上没有谁是绝对完美的，修，其实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厉害，有些地方我也不如你。”
“怎么可能！教授比我好一百倍！”
修·腊斯克反握住了青叶凛的手。
在他眼里，教授就是无所不能的。
他蹲下身子，半伏在青叶凛的腿上，然后闷闷不乐的开口，语气里满是抱怨。
或许只是觉得遗憾，只是过意不去，
“教授，既然我一点都不差劲，那为什么希尔小姐会喜欢艾德，不能喜欢我呢，艾德那家伙到底哪里比我好了。”
这一刻，青叶凛的表情管理尽数破裂。
满腔的肺腑之言，心灵鸡汤，打算让学生消沉的心态重新积极向上，结果到头来发现这个学生只是失恋了。
恋爱经历为零的教授陷入了沉思。
……
教授试图安慰，张了张口。
呃，他应该说什么？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经常被恋爱中的姐姐撒过一把狗粮，青叶凛顺势把手放在修·腊斯克的脑袋上揉了揉。
“嗯？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修·腊斯克转头换了个方向，任由青叶凛摆弄着他的头发，嘟囔着打起小报告。
“我看到艾德牵着希尔小姐的手了，艾德从来没有对别人做过那么亲密的动作，而且希尔小姐也在挽着艾德的手臂。”
莫名吃到一口大瓜的青叶凛挑了挑眉。
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了？
还以为修和希尔小姐会有可能呢。
嗯，那这么说起来，是他的问题了。
少年的发质柔软，摸起来很舒服，青叶凛垂着视线，将红发绕在指间又顺开。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青叶凛轻声道：“因为希尔小姐选择了和艾德在一起，而你喜欢希尔小姐，又因为和艾德的关系好，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你是这么想的吗？修。”
“我才没有和艾德关系好。”修·腊斯克嘟囔着把头埋在了双臂间。
或许是氛围刚好，或许是早有所想。
青叶凛把玩着头发的动作停了停，口吻里都带上了对这种事情的不理解。
“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修·腊斯克怔了怔，但也没有惊讶。
他早就猜到这种结果了，教授不是一个会随便喜欢上别人的人，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教授这个人可能更适合一个人呆着。
教授会有很多朋友，却不会有爱人。
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修·腊斯克说不出来，他抬起头，费尽心思的解释那种时刻思念，时刻想念，好像一心一意都牵在了对方身上的奇妙感觉。
可教授的表情始终是平静的。
“……教授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修·腊斯克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说着说着，他在这次敞开心扉的聊天中不知不觉的嘀咕道：“其实我感觉希尔小姐喜欢的应该是教授才对。”
“喜欢我？”青叶凛歪了歪头。
棕发的少年在刹那间眼神莫测，那双浅金色的瞳眸蕴含着绝对的冷静与理智。
“可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爱让人沉溺，也让人万劫不复。
青叶凛见过姐姐喜欢琴酒的样子，可这样的喜欢并没有让姐姐得到什么好处，姐姐反而为此搭进去了一条命。
至于琴酒……
青叶凛不自觉的垂着眸，低声道：“希尔小姐也不应该喜欢我才对。”
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如同给自己洗脑一般，他将这句话深深的刻在脑海里，骨子里，以及内心深处。
……
师生间的谈话告一段落。
令青叶凛欣慰的是，在聊过以后，修·腊斯克也恢复了之前嘻笑打闹的模样。
如果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得出他对希尔小姐的关心与在意，明明是朋友，却又克制的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与暧昧不清的话。
他会红着脸撇开头，说话磕磕绊绊，然后气急败坏的教训说出让他无地自容的话，还在一旁看好戏的艾德·斯宾塞。
“看起来不错，笨蛋还是笨蛋。”
青叶凛笑着揉了揉一旁说风凉话的宫野志保脑袋，语气无奈。
“小朋友，别随便叫人家笨蛋啊。”
——
傍晚，放学时间。
随着零零散散回家的学生离开校园，棕发的少年笑着回应路过学生们的礼貌告别。
将身形完美隐藏在不远处的人影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他盯着那个坐着轮椅的少年，在对方逐渐远去时，不远不近的暗中跟上。
两条街，再过个马路，拐弯……
暗中跟踪的人影在心里默念着，他早已摸透了这条熟悉的路线，这个教授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两点一线的往返学校和家里。
枯燥乏味的跟踪让他无聊的对着耳麦另一头的人抱怨道：“这个教授是什么来头，就让我们跟着汇报情况，什么都不用做，你看这都过去几天了，也没动静啊。”
“行了，上头的命令谁知道，你好好跟着就是了，紧盯点，别把人跟丢了。”
“开什么玩笑，而且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会走了，就一个教授怎么可能会跟丢。”
口中念念有词的人算着时间，在绿灯快要结束的最后几秒，从系鞋带的动作起身，心不在焉的揣着口袋一路小跑。
余光悠哉悠哉的往教授的方向看去。
他甚至算好了轮椅的速度，在这个时间里应该才刚到公寓楼下，可在他转眼看去时，公寓楼下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轮椅身影。
他不由得喃喃自语道：“不会吧。”
“什么……你不会把人给跟丢了吧！”
他不死心的又扫了眼附近的情况，依旧没有看到什么坐着轮椅的人，耳麦里传来的难以置信和慌乱几乎要直接赶来现场。
本能的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跟踪的人迅速抬手关闭了耳麦的声音，绕到另一边上墙，躲到墙后只能容纳一人的缝隙里。
他放慢了呼吸与心跳。
仅隔着一墙的距离，他听到那个熟悉的轮椅滚轮声从他之前呆的地方后面传来，然后在墙的外面停留。
没过多久，之前曾听到过的属于棕发青年的声音也呢喃自语般的响起。
“……不在这里吗？跑的真快。”
听到这，墙里的人呼吸一顿。
他的心脏都差点直接停住了，感情他跟踪的这几天，这个教授早就发现他了，还知道他在哪个点盯梢，就等着在这会逮他呢。
这哪是是教授啊？！
这是人体雷达吧？！
跟踪的人突然有些理解上头让他们跟踪这个教授并汇报情况的理由了，难怪在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上头的人还提醒了一句。
‘离远点跟，别被发现了。’
现在再想想他之前还信心满满的说‘就一个教授而已’，他简直恨不得扇当时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叫‘而已’？！
【凛酱，你在看什么？】
青叶凛保持着思索的样子，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墙后的位置，眼底带笑。
许久，他才把目光挪到从这个位置可以监视到的公寓上，重新控制着轮椅离开。
又等了好一会儿，躲在墙体缝隙里面的人才放松下紧崩的神经，瘫在地上大喘气，他将耳麦的声音再度打开，就听见同伴的声音直接从墙头上传来。
“呦，这么狼狈啊，被发现了？”蹲在墙头上的人好笑的看着龟缩在夹缝里的人。
“早几天前就被发现了，专门在这等着逮我们呢，还好我反应快躲起来了。”
“有这么厉害？”
墙上的人伸出手，把人从缝里带出来。
“嗯，不简单。”重获自由的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心有余悸道：“上头怎么说，被发现了还要继续跟吗？”
“还得跟啊，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反正我们又不是对他做什么坏事，就当是保护教授人人有责了。”墙上的人跳下来，耸了耸肩。
“对了，下次换个地方吧，别老在同一个地方跟，容易被发现。”
“这还用你说？”
公寓里的一扇窗户帘子微动，仿佛只是被风吹动了一下，微微带起一角。
房间里的青叶凛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的两人分道扬镳的走远，旁边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两人的照片和信息。
负责跟踪的人叫长谷龙平。
负责联络的人叫福山冶。
都是美籍日裔，但都隶属于CIA。
果然FBI和CIA共通了情报，所以负责姐姐的是FBI，而负责他这边的是CIA吗？
轮椅从窗台的位置滑向桌边，青叶凛在键盘上熟悉的操作了一番后，屏幕上的界面也换成了另一个蓝色背景下的信息资料库。
【抱歉啊，凛酱，资料库根本就没有录入电子档案，所以我也没办法知道有哪些人。】
青叶凛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着，他看着屏幕上的CIA人员信息资料库，在最底下有一栏被锁成机密档案般的人员信息资料。
这一层资料库里有显示的人员档案后面都标注着‘已牺牲’的字样。
而青叶凛也反复确认过这些人的身份，发现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录入隶属于CIA的人员档案中过，是后补上的。
这是一个只会在人员确认死亡后，才会被录入信息的机密档案。
明明是CIA的秘密特工，却连光明正大说自己是CIA的人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在任务中光荣牺牲后，他们的名字才会出现在档案上。
可笑。
如果是生死未明的人呢？
“CIA出动的就是这些人了吗？”
棕发的少年轻敲桌面，低声呢喃。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个所谓的秘密特工不就是和那些身为卧底的老鼠一样吗？
一个处在阳光下默默无名。
一个藏在黑暗里苟且偷生。
当前整改进度——0.036%
新增私设——CIA的特别行动处。
这是一群在牺牲前都籍籍无名的英雄。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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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美国篇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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