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教堂至少五百码的狙击点，卡尔瓦多斯已经架好狙击枪等待任务开始。
说实话，因为整个视野背光的缘故，他甚至都看不清目标点。
对于这次狙击的任务目标，任务里没有明说是谁，也没有说明狙击时间，任务内容里只让他在这里等着。
‘静候礼炮轰鸣，礼花绽放之刻。’
卡尔瓦多斯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从字面意义上不难理解，这是要他在这个时候提供到的光源击杀目标。
但这也太仓促了，在瞬间要完成预瞄和进行狙击，有很多因素不能保证一枪毙命。
风速，距离，角度，以及……
……他的反应速度。
卡尔瓦多斯默默打量了下四周，这个地方也是在任务里定好的，总不会哪里藏着惊喜等着到时候吓他一下吧。
他的小心脏真的受不住。
而同样拥有后续任务的还有奥斯顿。
他刚指定地点逐一放置好事先准备在车上的东西，此时正藏在教堂远处的废弃楼里，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教堂附近的情况。
他的任务内容比卡尔瓦多斯好理解，只要开车到指定地点接人，在指定地点放点东西，然后找个能看的到教堂等着人来就行。
……
一无所知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做好了一切将要面临危险的准备，这一路越是畅通无阻就越是让人不敢放松警惕。
钟表的指针滑向零点。
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无事发生。
行驶的车上有人收到简讯，男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想回复，却又停住了动作。
他撑着脑袋，看向窗外，轻声开口。
“Merry Christmas。”
女人微怔，沉重许久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笑容，她同样回道：“圣诞快乐。”
【凛酱，是修同学发来的消息。】
【他说圣诞节也要快乐噢！】
少年缓缓睁开眼，浅浅的勾起一抹笑。
Merry Christmas。
他在心里默默回复，也忍不住遐想。
等到这次计划结束以后，姐姐的身份就有理由消失一阵子了，毕竟姐姐也不会想让他再遭遇这样的事。
作为青叶凛，他也可以陪朋友们安定下来好好度过这一年，或许还可以抽个时间回去看看老朋友们过的怎么样。
正好这个时间点，景和零也差不多该以新身份进到组织里了吧，到时候，有回组织的话也能顺便去看看他们的进度。
明天……他的朋友们肯定会生气吧。
他又没‘保护’好自己。
希望只要希尔小姐别生他的气就好。
轰——轰——轰——
突兀的，一道道爆炸声响起。
几乎每隔两秒就会有一声爆炸响起，那是他让人装在教堂附近各个地方的炸弹，其中一个炸弹就被安装在来时的车上。
为了抹除痕迹。
也为了提醒他有人来了。
青叶凛被这些爆炸声名正言顺的吵醒。
他扯了扯捆住双手的绳索，这种粗糙的麻绳在绑紧的情况下，稍微挣扎两下，手腕都会被磨的生疼。
青叶凛暗自叹了口气，心想。
关系不好只是剧本啊，贝尔摩德，下手狠就算了，还绑的这么死，打算假戏真做吗？
在教堂不远处小心翼翼靠近的几人也在爆炸声响起后，反应迅速的找掩体躲藏。
但这个炸弹好像并没有针对任何人，是随机爆炸的，接连响了数声后就停下了。
只是单纯的恶趣味吓他们一跳吗？
黑发男人皱眉看向近在眼前的教堂，打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人小心四周的情况，随后又低声对着耳麦吩咐检查附近的狙击点位。
在等待答复的过程中，跟在他身边的女人按捺不住的想冲上去，然后被反手按住。
“等等，我必须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你觉得狙击手在这种背光的环境下能精准开几枪，距离越远，准度越差，超过300码想要一枪毙命都难，500码外连打中人都难。”
男人眼见拗不过，叹了口气又说：“你打算就这么进去救人吗？刚才的动静不小，他应该已经醒了。”
被问到心坎里的女人小声嘀咕：“又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身份。”
“他是Triple Sec的弟弟，就这一点就已经给他带来这样的危险了，你还嫌不够吗？”
“附近300码距离未发现狙击手。”
男人的话被耳麦里的汇报打断，同样听到回复的女人可不管这么多，她冲着男人搞怪的扮了个鬼脸，随后头也不回的向教堂跑去。
“啧，所有人原地待命。”
确认好身后所有人的安危后，男人也快步跟上前方已经跑到教堂边，正侧身靠着墙摸向门口位置的女人。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多说，女人负责从正门口进攻突破，而男人则是落后两步警戒教堂周围的情况，一旦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反应。
“对对对，就这样迎接死亡吧。”
手握望远镜的奥斯顿兴奋的低语，几乎在女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时，同步按下了手中控制器的按扭。
引线以极快的速度开始燃烧。
教堂里，棕发的少年缓缓抬起头。
几乎是目光交接的瞬间。
浅金色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希尔小姐？！】
“青叶教授……”
远处几声沉闷巨大的声响一下就盖过了曼达·希尔的声音，在她背后急速升空的灿烂烟花几乎将整个黑夜点亮。
流光四溢，很美。
那道光透过黑夜照亮了整个教堂，卡尔瓦多斯毫不犹豫的扣下板机。
在盛开的烟花下，正在奔跑的白裙少女突然停下身，勾勒起一抹恰到好处的肆笑。
她背对着光，优雅的行了个礼。
Triple Sec说：“Merry Christmas。”
她的身子向后跌倒，落入无边的黑暗中。
少年一向是平淡冷静的，此时脸上却只剩下了恐惧这一种情绪，恐惧着什么的离去。
他挣扎着想伸出手，想挽留。
“……不要、不要啊——！！！”
曼达·希尔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总是喜欢穿着各式各样的红色衣服，因为哪怕流血了也看不出来。
……不要开枪……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艾德·斯宾塞立马揽过曼达·希尔，快步躲进教堂里关上门，卡尔瓦多斯趁着还有光源，又往教堂里几个藏身的地方盲狙了几枪后，才在烟花落下时撤退离开。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不要死……
艾德·斯宾塞等狙击枪声停下后，才有时间低头察看曼达·希尔的情况，她的眼神灰暗，半阖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颗子弹穿透了她的心脏。
……不要……
艾德·斯宾塞的神经紧绷着，目眦尽裂的想要捂住那个伤口止血，可鲜血依旧源源不断的从伤口里冒出，从他的指缝里冒出。
……烟花，枪声，爆炸……
……喊叫，哀嚎，嘶吼……
如同无声的哑剧在少年面前上演。
脸上的已经凝固液体重新流动。
鲜红的，透明的，混合在一起。
‘今天我和琴哥，嗯，就是阵啦，我们今天会晚点回来，你要乖乖的呆在家里噢，等我回来给你带巧克力好吗？就是甜甜的那个。’
他伸出手，想挽留那个将要离开的人。
‘嗯？不想我走吗？不可以噢，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得和阵一起去。’
……不要、别去、留下来……
‘为什么不想让我走呢？’
少年迷茫的抬眼，姐姐在抚着他的脸。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为什么要关心别人是生是死？
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对他很失望的表情。
呐，姐姐，你告诉我啊。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少女的白裙被鲜血染成红色，她的背后是灼热刺眼的熊熊火光，棕色的长发被映得金黄。
少女遥遥望着他，声音里带着笑意。
‘青叶教授，没有谁是无关紧要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人，嗯，或许是亲人，或许是朋友，或许是爱人。’
希尔小姐……有说过这些话吗？
‘如果你不理解的话，不妨想想，如果是你失去了亲人，朋友，爱人，你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什么……感觉？
少年低下头，身处漆黑之地，他却看见地上流淌着涓涓细流般的血潭，那些鲜红的血化作一双双拟人的手，攀上他的身体。
那些血液般的手伸进了他的胸腔里。
握住了他缓慢跳动的心脏，骤然攥紧。
血手捂住了他的口鼻，令他无法呼吸。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他什么都看不见。
少年感受不到疼痛似的，面无表情，平静的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缓缓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青叶教授，别怕，我们来了。’
千百万的折磨也比不上这一道声音。
一道他根本就没有听到的声音。
积累了多年的伤痛在这一瞬间爆炸，青叶凛感觉他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辗碎，那些血手握着他的心脏反复蹂躏，让人无法呼吸。
疼痛，窒息，和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姐姐，我好疼啊……
……姐姐，救救我……
少年终于明白了难过的含义。
“……姐姐……希尔小姐……”
“……不要、不要抛下我……”
少年被浑身的伤痛压垮，倒在地上，他的双腿使不上劲，他的双手无论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身上的束缚。
他动弹不得，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绝望，空洞的眼中满是痛苦，整个人显得那么脆弱又无助。
……为什么……
可青叶凛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问什么。
为什么要来救他？为什么不带他走？
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
沉寂的黑与红的世界里再次响起声音。
“青叶！”
“教授！”
“青叶教授！”
一道接着一道，一道比一道距离近。
少年猛然睁开眼，一双同样被鲜血浸染的手拨开了这片血红的世界，为他扯开了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束缚，然后抚在了他的脸上。
“青叶教授！青叶教授！”
浓郁的血腥味灌入鼻腔，濒临窒息的少年只是刚一呼吸，便忍不住干呕起来，他无力的倚靠在面前人的怀里，捂着嘴，狼狈的呼吸。
“青叶教授……没事了，教授……”
“……没事了，抱歉，我……”
艾德·斯宾塞的声音带着哽咽的腔调，他还没从那股悲伤里缓过神，却又在轻声安抚着青叶凛的情绪。
青叶凛疲惫的抬眸，落败的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痛苦与绝望，看着面前一个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学生，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难怪CIA的人从来不找他。
CIA的人从头到尾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啊。
黑桃先生是赤井秀一，梅花小姐是茱蒂·斯泰琳，隶属于FBI。
红心小姐是曼达·希尔，方块先生是艾德·斯宾塞，隶属于……CIA。
他的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你们？
他一步步的把人引到他设下的局里，他把每一步都算计的天衣无缝，却唯独算漏了人。
他……赢了吗？
他应该要开心的笑起来吧。
可为什么……他只感觉到疼呢？
令人反胃的恶心感充斥着他的感官，说不出来的酸楚从心底涌到他的咽喉处，让人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艰难的咽回去。
“青叶教授……教授……”
剧烈翻涌的情绪几乎让艾德·斯宾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他只能一遍一遍叫着教授，祈祷对方能从这样的变故中缓过来。
青叶凛回过神，想安慰，可胃里的绞痛让他也说不出话，想笑一笑，却发现他连简单的牵动嘴角的动作都做不到。
许久，他抬起手，动作轻又缓的在他的学生头上摸了摸，然后反手抱住了其实看上去也要碎掉了的学生。
该道歉的是我，艾德。
对不起，是我把你们害成这样的。
艾德·斯宾塞压抑忍耐许久的悲伤，终于在教授的举动中里崩溃宣泄，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坚强。
“教授……我该、怎么办……”
他的学生无助的询问他。
青叶凛闭上眼，任由眼泪滑下，他将艾德·斯宾塞抱得更紧，安慰似的用脑袋蹭了蹭已经在巨大压力下承受不住的学生。
那亲手设计了这一切的我……
……又该怎么办呢。
——
穿着红裙的少女在他面前匆匆跑过，教授无神的目光紧随而至，然后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揽过到一边，移开了他的视线。
希尔小姐走了以后的世界是无声的。
艾德·斯宾塞身为特别行动组队长，在把青叶凛送到医院后便忙碌起后续的收尾。
一路上毫无反应的教授在医院里也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初步被确诊因为亲眼目睹学生的实际死亡而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见过或没见过的人来了又走，他的病房仿佛成了什么观景点，没有特意去记模样的人站在他的病床边，唇部一张一合。
教授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那人便闭上了嘴，摇摇头离开。
姐姐，没有声音的世界里会有你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青叶凛有些困。
他靠着床头，眼睫微垂，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惊动了病床上昏昏欲睡的少年。
门口的人看起来很陌生，但对方看他的眼神似乎已经认识了他有一段时间，对方身边的男人也是一样。
是谁？
青叶凛刚想到答案，注意力便被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的少年吸引。
他的学生看起来很疲惫。
艾德……艾德啊。
你还好吗？
教授伸出手，想抱一抱他的学生。
刚处理完曼达·希尔的后事，又被同事告知青叶教授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接二连三的噩耗裹挟着巨大压力，艾德·斯宾塞忘了呼吸。
他看着那双伸向自己的手，只能张着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握住了教授的手，贴在自己脸边。
他说：“青叶教授。”
“你能告诉我，你都经历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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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根本不在意死的人是谁，无论来的人是谁，都是凛酱计划中的一环，特意给FBI捣乱，目的就是为了让来的人只能是CIA。
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凛酱只是想名正言顺的欠CIA一个人情。
一条用人命换来的人情。
为什么没有想到是希尔小姐和艾德呢？
大概是因为他太过相信他的朋友了吧。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翻过了正确的答案。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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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美国篇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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