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熟悉的女人面貌正是贝尔摩德。
说起来，贝尔摩德的年纪就连青叶凛都有些琢磨不透，他只知道这么多年来贝尔摩德一直都是那副模样，从来没有变老过。
除了莎朗·温亚德这个身份，青叶凛也知道贝尔摩德还搞了一个克里斯·温亚德的假身份，名义上是莎朗·温亚德的女儿。
现在看起来，这是她为了掩人耳目，特意为以后准备的身份。
有了贝尔摩德的案例在前，青叶凛摩挲着手底下的研究结果，大概猜出了‘银色子弹’的研究方向。
“永葆青春……吗？”
“是为了逆转时间的洪流。”
梅多克纠正了青叶凛错误的答案，不屑的加上了另一句描述：“为了让死者复苏。”
“死而复生？”青叶凛惊讶道。
这种事怎么可能办到。
可……万一呢。
万一这种药真的能让姐姐活过来呢？
青叶凛贪心的想要实验继续下去，哪怕这其中可能会将更多无辜的人拽入无底深渊。
很快，他联想到姐姐。
姐姐，是为了复活谁？
梅多克不知道他所想，继续说：“不是你以为的死而复生，而是为了让注定要死的人避开死亡这个选项，但因为有你的参与，出现了像贝尔摩德这样的情况，那位先生很满意，于是让我们改变了研究方向。”
所以这个药是为了逆转时间的洪流？
“那原先的研究呢？”
“那个啊，好像叫‘APTX’。”
“APTX……？”
这次梅多克没有和他详细解释。
只说：“这个跟你没有多大关系。”
既然和姐姐无关，青叶凛也不在意，继续翻阅着手里文件夹上的研究记录。
中途发现梅多克一直在看他的目光，青叶凛翻阅的动作停下，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梅多克摇摇头，目光落到青叶凛手上的文件夹又说：“这项研究虽然是从十几年前开始的，但是自从你参与进来后，这个实验就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青叶凛下意识的反问：“为什么？”
他也有注意到文件上的实验时间，包括贝尔摩德在内，将近一大半的实验报告都是研究开始后两三年内的结果。
但这个实验到现在都还有人负责，那么实验的报告应该不可能只有剩下的那几页。
梅多克犹豫许久，沉声道：“一开始是上一任的实验负责人意外发现，你几乎不会受到药物副作用的影响，简单来说，只要你配合，这项研究就会事半功倍。”
什么叫……只要姐姐配合？
姐姐不是自愿参与实验的吗？
梅多克的语气淡漠，他像是没注意到青叶凛攥紧文件的手指，平静客观的阐述事实。
“第一次，你拒绝了。”
文件夹的外壳被少女捏得咔咔作响，指尖都被捏到发白，她冷漠的抬眼，压着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剧烈情绪，一字一顿的开口。
“所、以、呢？”
“所以组织让其他人参与了实验。”
青叶凛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翻开剩下的一部分实验报告，他没有去在意实验的结果是失败还是成功。
他的目光紧锁在实验对象的照片上。
数十页过后，少女停住了动作。
墨绿瞳的银发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是琴酒。
果然，姐姐只有可能为了琴酒妥协。
文件上的实验结果也和之前的不同，报告上方方正正的印着‘状态不明’的字样。
“状态不明是怎么定义的？”青叶凛沉声向梅多克质问，语气里也带上了点不善。
他记得姐姐的实验结果也是状态不明。
“不重要。”梅多克将显得有些过长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一个小辫，随口解释道。
“状态不明指的是没有实验记录，就像你最后一次参与的实验，我本来要观察药物对你产生的作用，但你自那之后就没来找过我，我不知道实验的结果，所以属于状态不明。”
他不用看都知道少女在意的是谁。
“琴酒的实验结果算是成功的，药物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但因为被你强行中止，所以就没继续下去了，照现在他的状态看来，应该是属于身体机能被强化，生长速度被延缓，总之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
回想起琴酒这几年的状态，也确实像是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青叶凛垂眸看向照片里也依旧冷着脸的琴酒，伸手将文件上有关于琴酒的实验报告撕了下来。
“这些年琴哥还参与过什么实验？”青叶凛将琴酒的实验报告折叠好，揣入口袋。
梅多克对少女的举动毫无异议，别说撕一页记录，少女就算是想烧了研究所，他都会是点火的那个。
“没有。”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青叶凛再次翻阅起剩下的文件，果不其然，没翻两页，他就在报告上看到了姐姐的照片。
在一众的实验对象里，青叶凛很少会看到有人像姐姐这样笑起来的。
少女看着镜头，连眉眼里都带着笑。
姐姐参与的实验报告足足有十几页，而实验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实验失败’。
从一开始的‘银色子弹’研究，到后来几乎包揽了对姐姐全方面的记录。
“没有其他的实验体了吗？”
“不需要，我有你就够了。”
绯瞳男人推了推眼镜，瘫在办公椅上。
“研究方向在最后确定为Triple Sec，你的身份特殊，除了我之外，其他的研究人员都被调动到‘APTX’计划里去了。”
梅多克说：“我对药物研究没兴趣，在接手这个‘银色子弹’实验计划以后，我不用参与任何研究，而你是我唯一的研究对象。”
Triple Sec是Medoc唯一的研究对象。
将研究对象从一种药物变成一个人，甚至还觉得没有问题，青叶凛简直无法理解这些疯狂科学家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姐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是和你们一样同为人类的生物啊！
长期将人体作为实验对象的研究已经让这些人的认知都发生了改变，人性泯灭，他们身为人却不把人当成人。
青叶凛突然觉得手中的文件仿佛有千万斤的重量，让他拿不动，也拿不住。
厚实的文件从他的手里侧翻掉落，直直的摔向地面，文件夹外层的硬壳与地极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梅多克平静的目光看过来，少女冷若冰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想去捡文件夹。
目光扫到文件夹摊开的最后一页。
青叶凛弯腰伸手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本该在姐姐的实验报告后面就再也没有新的实验对象，可研究记录的最后一页却不再是那个笑颜灿烂的少女。
那是真正的最后一位实验对象。
“很意外吗？”
也许是看他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梅多克起身捡起了那份文件，垂眸看向最后一页实验报告上的照片。
“我是这个实验的负责人，最终实验由我亲自来测试不是很正常吗？”
照片上的男人忧郁的垂着眸，戴在眼前的镜框几乎挡住了所有透过镜头看向他的视线。
额前灰白色的碎发有些过长，垂下时刚好落在镜框与他的眼睛之间，掩藏在最深处的是绯红的瞳色。
最后一位实验对象，是梅多克。
“你……”青叶凛欲言又止。
最后一份实验报告，并没有标注实验是成功或是失败，但时间却和姐姐最后一次参与的实验是同一天，他们参与了同样的试验。
七月六号，正是姐姐去世的前一天。
“怎么了？”
梅多克淡漠的看了一眼少女，回头将文件上关于他的实验报告撕了下来。
当着青叶凛的面，他走到实验台前，拿出酒精灯点上火，纸质的报告悬在上方，火舌吞没了照片上他的模样。
火光透过他的镜片。
也没能在他绯红的眼里留住半点光影。
“小千秋，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这是最后的实验，最后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无论我能不能醒过来，你都——”
“——自由了。”
自由……？
青叶凛复杂的看向还在滔滔不绝解释说明的梅多克，哪怕说起自己的死亡，他也是平静的一笔带过，对于死后的安排，他更是完全不顾及会造成什么后果，逐渐迷上一丝癫狂。
“‘银色子弹’的研发者早就去世，要是我没能醒来，这些研究资料就会随着我的离开而彻底销毁，‘银色子弹’将不复存在。”
“小千秋，我是你的唯一负责人，除了我谁都没有资格对你进行研究实验，就算是那位先生也不可以。”
可是最后永远醒不过来的人是姐姐啊。
那是梅多克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
……他知道这件事吗？
“我……咳咳咳，咳咳……”
青叶凛安静的站在一旁，冷漠注视着突然咳嗽起来的男人，靡丽的绯瞳转向他时，如同**的玫瑰，浑身都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梅多克捂着嘴，单手扶着实验台，而后低着头喃喃着，像是在问青叶凛，也像是在问那个再也不会出现的人。
“……我找不到你，小千秋。”
“……这些年，你在哪里？”
他在组织的研究所里等了七年。
终于在第八年的这一天。
他，见到了披着少女外表回来的人。
青叶凛不了解这里面的故事，他也不清楚姐姐当年的想法，他只知道，姐姐在去世的前一天也表现的和平常一样。
他抿了抿嘴，声音很轻。
“七月七号那天有组织任务。”
……
只有二层的独栋别墅，黑色的保时捷稳稳的停在路边，穿着白裙的少女转着车钥匙，步伐闲适的走到门口。
手里的钥匙扣是一个迷你的御守，车钥匙顺着少女的指尖转了一圈，最后捏在手里的便成了房门钥匙。
“我回来了。”
少女扶着墙，弯腰换鞋，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银发男人闻言转过头，微微皱眉。
“去干什么了？”
“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我没事，只是单纯不想和你说话，需要我给你笑一个吗？”
只是一句话就能察觉到彼此的情绪，青叶凛实在不想和对方有这种默契。
“不用，做你自己就好。”
“哦，那你什么时候滚？”
少女将钥匙往男人的方向一丢，直接朝着一旁的楼梯上到二楼，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悄然捏紧了折叠起来的纸张。
走到二楼的护栏前，青叶凛停住，又往后退了几个台阶，扶着栏杆探出头，看向客厅里一动不动的琴酒。
“琴哥。”
少女嘻嘻一笑，不怀好意的唤他。
都这么叫他了，能有什么好事情？
琴酒面无表情的放下报纸，看向少女的眼神写满了‘有话快说’的字幕。
“能不能帮我从美国搞个人回来？”
琴酒挑了挑眉，一副‘你要什么人？这个人怎么招惹你了？这种小事还要我来办？’等一系列明显的意思。
再次申明。
青叶凛真的不想和琴酒有这种默契。
“嗯，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爽。”
“这个理由够了吗？”
琴酒的脸色愈冷，青叶凛笑得愈开心。
何止是够了，他相信那个人如果不是他点名要亲手解决，而是落在琴酒的手里，估计会死得更惨。
“叫什么？”
“你问贝尔摩德，她会知道的。”
希望那位狙击手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青叶凛转身上了二楼右转，走到最里面靠右侧的房间门口停下，握着门把手的动作持续了许久都没有按下。
……希尔小姐，我会为你报仇的。
他回头看向对面的房间，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门把手，然后缓缓松开，面无表情的打开了对面房间的门。
入眼的是一幅贴满墙壁的巨大海报。
穿着白裙的女孩牵着男孩的手，另一只手高举着天空，背景是朝晖的晨曦和寺庙。
年幼的女孩干净纯良如精灵仙子，面上洋溢着熟稔的笑容，浅金色的眸子晶莹剔透，耀眼的让人第一眼就只能看到她。
因而忽略了被她牵着手的男孩。
男孩没有看镜头，而是侧头看着女孩。
就算只看侧脸，也能让人一眼看出男孩和女孩如出一辙的眉眼容貌，因为气质不同，即使两个孩子在这样雌雄莫辨的年纪，也不会让人一眼认错身份。
青叶凛记得这张照片是他和姐姐在父亲去世以后拍的，在被送去孤儿院前，姐姐带着他去了一座寺庙祈福，在那座寺庙的后院，姐姐拜托僧人为他们拍下了这张照片。
而如今这张照片被他印成了海报，海报上属于他的位置一角贴满了素描画，画上是他从小到大的肖像画，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这些是姐姐画的。
青叶凛走上前，将手搭在姐姐的脸上。
海报上属于姐姐的那一侧贴满了照片，也全是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照，有他在学校里发呆看着窗外的样子，也有他在医院里熟睡的模样。
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些也是姐姐拍的。
青叶凛转过头，少女便站在他面前。
青叶凛笑着，少女便跟着他笑起来。
那是一面能容纳他整个人的全身镜。
“想要搬回你的房间吗？”琴酒的声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
少女不理解的回头，然后笑道：“我的房间不就在对面吗？我只是过来看看。”
这里原本是属于青叶凛的房间。
琴酒双手环胸，靠着门框，不想拆穿他拙劣的伪装，淡淡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整天睡在姐姐的房间里像什么话。”
少女笑而不语，眼中如淬了冰般寒冷。
“你在家也要用这个样子生活吗？”
琴酒识趣的换了一个话题。
少女垂了垂眸，出口却是少年的声音。
“我的腿站不起来，生活很不方便。”
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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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琴酒其实一直以为凛酱是假装双腿受伤呢。
当然贝尔摩德也是这么觉得的。
顺便偷偷为梅多克哭一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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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组织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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