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少女坐在后座，安安静静的面朝车窗外看去，好似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库拉索对这位算不上组织成员，但却时常活跃在组织里的少女不了解，估且算是只听说过组织里的一些传闻。
以及朗姆对其十分不满的态度。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和她初次见面时就表现出很期待见到她的样子。
就像她们早就认识。
路口的红绿灯跳转，库拉索脚踩油门朝着通往郊外的山上驶去，思绪不断翻飞。
是未被读取过的记忆内容吗？
什么时候？在哪个任务里？
后视镜里的棕发少女侧过头，对她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你看起来不认识我？”
“Triple Sec，谁会不认识你呢。”
库拉索勾起笑，不甘示弱的反击。
两个没有彼此记忆的人相互试探。
青叶凛在心里盘算着身为心愿单人物之一的库拉索和姐姐的交情有多深，但目前看来似乎是和姐姐不熟。
同在一个组织，姐姐连宫野明美都处成了交情颇深的好友，怎么会不认识库拉索？
难道是因为那个记忆存储功能？
那就难办了。
两人一路无言，来到郊外，然后上山。
这是一个位于半山腰上的私人别墅。
几个黑衣的保镖守在门口，从每个人腰间的不明显突起可以看出，他们的装备齐全。
库拉索在报出自己的代号后被放行，车子停在前院，少女犹豫片刻，跟着下了车。
已经没有掩饰身份的必要了。
消息是朗姆发的，可真正要见姐姐的人却是那位先生，青叶凛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梅多克的重要程度高于实验研究，毕竟是目前仅剩的唯一知晓实验数据，并在自身上表现出实验结果来的研究员。
而Triple Sec却一而再的摧毁实验进度。
这跟白兰地与组织的交易内容不符。
——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你该回来了。
——Brandy。
正如消息上所说的。
那位先生要见的不是Triple Sec。
而是白兰地。
事先接到命令的组织成员邀请少女移步到别野里的一个房间，少女回头，看向站在车边目送她离开的异瞳女人。
“等你想起来我是谁的时候……”青叶凛斟酌着开口笑道：“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总要有人知道些什么，他才好套话。
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他总有办法编出一套莫虚有的故事来构建出一道联系。
这个别墅只是其中一个中转站。
少女笑着配合检查，被蒙上眼睛，耳边是轰隆的螺旋桨叶片声，随后耳罩也被戴上。
是需要直升机才能到的地方吗？
不想让他记住方向？
青叶凛抿了抿唇，嘴角的弧度平平。
他意识到这些年被他忽略的白兰地已经在漫长的失踪状态中，磨灭了那位先生多少的耐心与信任。
等待他的大概不会是多么宽和的态度。
少女被带进了一个日式和风的房间，面前的木门后隐约可以一个坐着的身影。
“我真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白兰地。”
苍老的声音带着些模糊不清的感觉，像是隔着某种物品，房间里没再有其他动静，少女老老实实的跪坐在原地，侧头倾听声音的来源。
是从前方传来的，少女摘下眼罩，这才看见自己的面前与那道声音的主人还隔了一扇纸糊的木门。
房间里的光线刚好，并不刺眼。
少女仔细打量了木门后的人片刻，突然盈盈笑起来：“您叫我来，却不想见我吗？”
少女起身，拉开木门。
门后只有一个假人机械而已。
那道苍老的声音从假人头部的摄像头里再次传出：“我亲爱的孩子，你变了太多。”
青叶凛沉着眸，一言不发。
“你变得我有点不认识你了。”
“你还记得你给过我的承诺吗？”
苍老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录音，假人面前的少女毫不犹豫的屈膝跪坐在地上，低头掩去脸上的表情。
“我会永远忠诚于您，我只属于您。”
“可你现在都在做什么！”
少女将头低得更深，即使她没接话，那道苍老的声音也在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言论。
“第二次了，白兰地，你又杀了一个你亲手挑出来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了，白兰地！”
“我对你太失望了……”
少女忽然开口，和没能来得及结束这番话的苍老声音融合在了一起。
“……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银色子弹的实验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亲爱的孩子。”
少女的话随着苍老的声音一同落下，房间里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保持着沉寂。
右上角的红光闪过，少女微微抬头。
房间内侧的一个书架机关启动，缓缓向一侧空地滑开，露出里面不小的空间。
橙黄的灯光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将目光从显示屏上，转向另一房间里的少女。
“你说……什么？”
那是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戴着一个呼吸器，年过半百，眼里却没有正常老年人那般的浑浊。
青叶凛神色淡然，起身走向老人。
“我很抱歉向您告知如此不幸的消息。”
青叶凛微妙的停在了对老人来说绝对安全的距离，他重新跪坐在地上，微仰着头。
“但有关于这个实验的人已经全部都葬生在了那一场场的大火里，梅多克也遭到了实验副作用的反噬，本就活不了多少时日。”
老人紧紧的盯着他，没有说话，但呼吸器上的白雾却愈演愈烈，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企图逆转时间的人都死在了时间里。”
少女低下头，将手伸向颈上的装饰，指尖搭进后方的锁扣，代表束缚的项圈被取下。
青叶凛握着颈饰置于胸口。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八年前，我的姐姐也死于火中。”
老人的眼睛瞪大，很快又像是发现了新的猎物般迸发出精光，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
青叶凛没有抬头，叙述还在继续。
“我一直被姐姐带在身边，在组织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直到姐姐去世，我才知道我身上的不治之症源于姐姐逆转时间的代价。”
没有人会怀疑他说的话。
因为在场的知道他身份的老人也一定知道他以前的身体情况，在他身上的系统存在未被发现以前，他所说的话谁也得不到验证。
只能相信。
“我知道姐姐喜欢琴酒，我也愿意继续姐姐未完的事情，保护琴酒，成为Triple Sec。”
青叶凛抬起头，任由主动来到自己面前的老人将手抚在他的头上，语调哽塞。
“很抱歉，姐姐从未和我说过这些，白兰地的存在被保护的太过严实，我也是直到梅多克死前才得知这个身份的存在。”
失散多年的孩子回归到了老人身边。
比当年的女孩单纯，也更好掌控。
青叶凛放轻嗓音，恳求道：“我愿意以白兰地的身份回到您身边。”
“我会继续忠诚于您，我只属于您。”
“但我希望Triple Sec只属于琴酒。”
“可以吗？”
这是一个完全不亏的交易，青叶凛亲手把能够威胁到他的刀尖对准自己，并把刀柄递到了面前的老人手上。
老人眯起眼，满是褶皱的脸上带起笑。
他看着失散多年的孩子眼中纵容，长辈的慈爱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说到底，一个给孩子随便玩的身份属于琴酒还是属于组织都没有什么区别。
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是白兰地而已。
哪一个白兰地都可以。
老人收起笑，悲悯的看着他：“被抛弃的可怜孩子，你一定在外面受了很多的委屈吧。”
青叶凛的眼睫颤动，缓缓垂落，掩下眼中的一切情绪，是乖顺听话的模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人长吁一口气，语气莫名。
“我想你姐姐也会为你的决定开心的。”
“你们都是我最亲爱的孩子啊。”
……
从书房里出来以后，青叶凛冷漠的扫了眼在外面等候的另一位精壮老人，阴冷的目光在半道中短暂交接。
那是Rum，朗姆。
“惯会花言巧语的家伙。”
朗姆的评价犀利，似乎也从旁听到了他和那位先生的对话，十分不屑。
青叶凛挑了挑眉，轻笑：“如果花言巧语就能得到那位先生的赏识，这个组织未免也太悲哀了些。”
“呵，希望你一直有这样的好运气。”朗姆不想逞口舌之争，冷哼一声离开。
孤寂的院子里盛着清冷的月辉，棕发的少女扶着廊柱，微微抬头看月，目光沉沉。
……长野……
细雪铺满了庭院，悲伤与迷惘在少女的脸上浮现，她伸出手，掌心只有寒冷的风拂过。
原来，白兰地在长野啊。
“你应该多穿点的，最近天凉。”
突如其来的温润嗓音传来，一件厚重的大衣被披到了少女身上。
青叶凛收敛了神色，回眸看着刚从他之前所在的房间里出来的男人，微微愣神。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他透过屏幕见到的年轻医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樱井和彦握上少女冰冷的手，用温热的掌心轻轻拢住，轻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东京的樱花开了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
“你……”青叶凛惊愕的开口，剩下的声音就像是被吞没了一样说不出来。
“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年轻医生的眼里带着复杂的情感，面容在廊下的光影里模糊不清，唯有手中被握住的温度不可忽视。
熟悉的歌声响于耳畔。
乌鸦啊，为什么歌唱
因为在那高山上
有七个最可爱的孩子等着她回家
……
“千秋，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樱井和彦扶住陷入昏睡的少女，拢了拢她身上的大衣，将人抱起，往外走去。
途中，他被人叫住。
是本该离去的朗姆。
“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忘记全部，只不过是要重新培养一个白兰地而已。”
“万事都是要循序渐进的。”樱井和彦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朗姆大人，难道你会很喜欢一个没有思维的傀儡吗？”
他的话语落到朗姆耳中，像舒卷的云朵一般轻柔的抚过，酥酥麻麻的，让人不自觉放松。
下一秒，朗姆绷紧神经，皱眉道：“别在我身上耍你那些小伎俩，A5。”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樱井和彦唇角微勾。抱紧了少女。
“总之，我对白兰地做的暗示，都是经过那位先生首肯的，如果你对此不满意的话，可以和那位先生提一嘴我的不是。”
樱井和彦抱着少女继续往外离开。
“只要……你觉得你说的话有用。”
长野的雪季确实很冷，只是从院子到门口的一段距离，樱井和彦就感觉露在外面的双手要被冻僵了。
他把少女抱上车，用暖和的大衣将对方包裹的更加严实。
坐上车，打开车内的暖气，樱井和彦将双手合拢为掌，递到嘴前哈了一口热气，然后侧头看着副驾驶位上酣睡正熟的少女。
‘企图逆转时间的人都死在了时间里。’
他不理解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在医院里出现了组织的人，在确认那些人的目的是雉山泽阳时，他就想过这个任务的背后是不是在为弟弟报仇的少女。
他带着屏蔽器，做了一个测验。
只有少女有能力恢复频道，只有少女知道他的身份，只有少女会愿意保护健和大叔。
只有……
不，他怎么能忘了。
千秋从来都不是代指一个人。
‘你没有和我们谈合作的资格。’
樱井和彦垂着眸，得到了测验的结果。
他等的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哪怕东京的樱花开得再灿烂盛大。
少女歪着头安静的闭眼睡着，棕色的发丝搭在眉间，樱井和彦伸手为她拨过，而后手指便这么留在了少女的脸上。
“……千秋，千秋……”
他轻声叫唤着。
少女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听到了呼唤。
年轻医生将手掌搭在少女额头上，轻描淡写的给出诊断结果：“千秋，你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着凉发烧了。”
少女皱了皱眉，拢紧了大衣，车内的暖气是刚好的温度，再裹上一件厚重的大衣，很容易就让人闷出一身汗。
可少女似乎还觉得冷，不愿撒手。
樱井和彦等了一会，又继续说：“那位先生的人发现你发烧，并把你送到了医院……”
“……你的命真大，换成是别人在雪地里躺一个晚上，那位先生管都不会管。”
黑长直的女人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病房上已经退烧醒来的少女。
棕发少女恍惚了两秒才回神，笑着回看来探望她的格垃帕，“怎么？你羡慕了？你也去找个雪地里躺一个晚上，说不定那位先生也会为了你心软呢。”
“我暂时还没有闲到这种地步。”
格垃帕丢来一部手机，声音冷淡：“那位先生给白兰地的任务，你要是没死，最好赶紧做出点业绩让那位先生满意满意。”
青叶凛眉梢微挑，没敢问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那样会显得他很傻。
“白兰地的任务，白兰地会做，这不是我现在该管的事情，我得先去接琴哥回来。”
格垃帕看着少女收起手机，没有反驳。
片刻后，她看着准备出院的少女，脑海里思绪万千，还是忍不住问出那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管他？”
谁？
少女停在原地，想了两秒才回过头。
“白兰地的人，你应该问白兰地。”
是梅多克说的那个会催眠的孩子吧。
可惜，他这次没见到。
不然他也想问问对方，姐姐当年让他都篡改了哪些记忆，他的过去有几分是真实的？
格垃帕陷入了沉默。
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你真要分的那么清楚吗？”
青叶凛没说话，目光眺向长廊尽头，似乎透过白色的时空隧道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能不分清楚？
‘……我想试试另一条路……’
‘白兰地会暂时离开您的身边，但永远不会离开您的视野，直到——’
‘Triple Sec彻底消失的那天为止。’
那是——
姐姐特意为他准备的身份。
当前整改进度——0.071%
恭喜白兰地的诞生！！
姐姐真的准备了很多很多很多条路，她希望凛酱通往未来的每一条路——都会有花盛开。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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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代号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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