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儿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封池手持一把黑色雨伞站在医务室门前,焦虑地等待着宋齐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小时前他就开始不断给宋齐发送信息,但始终未收到任何回应。突然间,封池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机是否出了故障!
一开始,他原以为由于参加体检的人数众多,宋齐忙于检查而无暇看手机,所以没时间回复信息。
当看到医生们开始整理和收拾检查设备时,封池恍然大悟——体检早在一个小时之前便已结束。
封池心中充满疑惑,莫非宋齐再次逃学了不成?还是说因为手机被没收导致无法回信息呢?
带着满心狐疑,封池边拨打着宋齐的电话号码,边朝着学校大门迈去。倘若自行车不见踪影,那就意味着宋齐早已离开校园!
沿途,许多学生撑着五颜六色的雨伞匆匆而过。封池目光锐利,一眼便认出前方紧紧相拥的两名女生是同班同学。
封池快步上前拦住她们,开口问道:“林楚清同学,请问你可知晓宋齐去往何处了吗?”
林楚清和张艺川两人挤在一把小伞里,两人抱得很紧生怕挨淋,林楚清摇头说:“检查前见了,之后没见到!”
张艺川插嘴说:“前不久我看到他和一个女生搂搂抱抱去校门口了?”
女生?
搂搂抱抱?
宋齐谈恋爱了?
“啥?”林楚清表示出十万个震惊:“哪儿来的女生?什么女生?”
张艺川:“具体我也没看清啊!”
封池将给宋齐准备的雨伞送给林楚清:“你们伞太小,我正好多一个?”
林楚清接过雨伞说:“谢谢啊!”
封池走后,张艺川和林楚清窃窃私语,“神奇啊,封池不清高了耶,居然和我们说话!”
林楚清答:“别这么说人家,宋齐说过他人不错的,让我们多和封池交流呢!”
张艺川:“那我下次也主动和封池聊聊天!”
封池撑着雨伞听的一清二楚,原来宋齐在别人面前都这么夸他吗?
走到校门口时,封池盯着那辆在雨中的自行车发愣,“去哪儿?车在人不在!”
此时正是放学时间,也不确定一会儿宋齐会不会来骑车,封池从兜里拿出一包小纸巾,往自行车那边走过去!
劳斯莱斯汽车里,程弘拉着宋齐的手再次确认道:“儿子,真的愿意跟爸爸走吗?”
宋齐他找不到梁棋、宋慧身为自己的母亲,居然毫不怜惜想置他于死地。目前的京市对他来说就是个伤心地,多待一刻都会心疼到窒息。
“爸,你带我走吧!”宋齐看向窗外,眼泪也随之滑落下来,哽咽着说:“我暂时不想回来了!”
程弘此时笑得很开心,孤独了那么久终于能体会到儿子在身边的感觉,天知道他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期待了多久,随即眼角处浮现好几条皱纹,“好,那就好!”
好巧不巧,此时刚好经过皇城门口,宋齐看到封城站在他的自行车旁,正在拿纸巾去帮他擦座位。
对哦,都要走了是不是应该和封池道个别?宋齐挪动一下身子,四肢百骸立马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腿现在也走不了路,而且雨还很大,下去确实不太方便。
反正,封池不久后就会移民到国外,以后估计没机会见了。所以道别的意义并不大。
如果真要道别的话,他还舍不得任嘉豪、班长、体委、跟他闹腾的王冰冰…………
好多回忆、好多舍不得的人。算了,等下又要舍不得离开这生存了十几年的地方。
宋齐想了想,还是坐回位置上闭上眼睛,既然想告别过去,那就都断了吧!等哪天想通了再回来,有缘的话终究还会再次相遇的!
雨依旧没有变小的趋势,此时廖叔来到校门口接他放学。不确定宋齐会不会回来骑车,封池将伞扣在自行车上,淋着雨进去车里。
廖朝递一块毛巾给他擦头问:“小宋呢?不是说今天邀请他去家里跟熊二玩嘛?”
“不知道啊!”封池眼里也全是失落,“一天都没见着人,电话也不接,据同学说跟一个女生走了!”
廖朝好笑问:“谈恋爱了?”
封池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廖朝多一嘴:“这孩子长得好、性格也好,就会招人小姑娘喜欢呢!”
封池浅笑一下,心里回答,何止是招小姑娘喜欢啊!
窗外雨越下越大,行驶到一半时,前方一辆劳斯莱斯和大奔不知是因为剐蹭、还是追尾,两位司机正撑着雨伞争论呢。
封池本想看一下热闹,正好也算收集个小故事明天和宋齐分享。可是车窗一打开就有雨伞飞进来。
要不明天现编一个吧!封池摇上车窗,劳斯莱斯里的宋齐此时下车。认得封池的车牌号,擦肩而过时宋齐往前走两步想追一下。
程弘立马将雨伞往他身上偏,以为宋齐是想跟大奔司机起冲突,将他推回车里说:“爸爸能处理好这个,你去车上坐着吧!”
宋齐再多看两眼那辆宾利,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车上,心里默默说道:同桌,再见了!
封城回到家给宋齐发信息:我都到家了,你还没忙完吗?
吃饭时还没回复,封池又发:你在跟哪个女孩子一起玩?
最后都要抱着熊二睡觉了,封池还是没有收到任何一条回复。
上倾心APP里面,他常看的主播今天也没直播,挺无聊的,封池退出app。
正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给宋齐,想了想还是放弃。觉得自己怎么跟个事儿妈一样在查人家岗,将手机声音调到最大,放在一旁睡觉了!
封池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今天他再次梦到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他一个人躲在床底下里面捂着头,全程害怕得瑟瑟发抖!
周围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让他感觉到十分不自然。惊恐万分时,一个小男孩头顶太阳朝他走过来,宋齐笑得很大声说:“同桌,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悬着的一颗心此时终于落地,封池感激的抱着宋齐,心里感激道:“你终于来了,幸好你来了!”
虽然最后的梦境是美好的,封池还是惊醒过来。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封池起来开灯倒一杯水喝,习惯性打开聊天界面,最期待的宋大牌还是没有回复他。
一忙起来就不回信息这个事情,看来哪天有空的话,要跟他好好探讨一下才行。
也快到起床时间,封池已经没心思睡觉,起床洗漱一下去宋齐那边等他上学!
今天比往常都早,廖朝坐在旁边也在打瞌睡。所以封池下车时没有叫醒他,轻轻将门关上下车。
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动静,封池今没打算站在巷子口等,而是直接堵到人家门口去。
在楼下时,封池没在车棚看到自行车。也就是此刻,他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好在他记得门牌号,二话不说冲上楼去,此时看见地上有个手机碎片。
他见过,这个是宋齐的手机。封池的太阳穴此时开始突突的跳,总觉得宋齐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他将耳朵靠近门口,此时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宋齐!”封池开始急促的去敲门:“宋齐你在里面吗?”
“宋齐,你开门啊!”封池敲得比刚刚还大声:“宋齐,你到底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过去,一个蓬头垢面、脸上带着花了的妆过来开门。封池记得,这个是宋齐的母亲。
“阿姨!”封池尽量保持着冷静问:“宋齐在吗?我是他同学!”
“死了,别再来了!”话一说完,门啪一声关上。
封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肯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事后又开始敲门:“阿姨,宋齐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诉我!”
没多久,门又开了。此时是一个男人来开门,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乱糟糟的,两个黑眼圈跟熊猫似的,“宋齐跟他亲生父亲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别来了!”
门再次“啪”一声关起来。封池愣在原地不动。
走了?
不知道去哪儿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好突然?
今天是愚人节吗?
宋齐在跟他开玩笑吧!
此时传来新消息提示音,封池以为宋齐终于回他信息,立马掏出手机,可惜得到的确实证实宋齐离开的信息
庄老师:很突然的一件事情,宋齐同学已经转学了,时间紧急没来得及和大家告别,让我们祝他前程似锦!以后有缘终究会相见。
不少同学列队艾特宋齐,无疑都是没得到回复。
封池坐在台阶上发呆,实在想不通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信息也不回?
为什么也不说一声去了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过去多少个小时,封池再次抬头时已经是黄昏。坐了一天了,本来还想着等宋齐爸妈出来,他再跟上去好好问一下。看能不能咨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没曾想这家人确定很厉害,一天都不带出门的。他再次过去敲门,估计对方从猫眼里看到他,骂几句后也没开门。
封池此时下楼,不过没回家、而是往老冯头那边走!他好奇的、他不知道的,在老冯头哪儿估计都有答案!
老冯头此时也在收摊中,一偏头对上封池的目光。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没痴呆,依旧认得这个是宋齐的朋友。
“你这是……”老冯头往后看了看、确定宋齐没有过来后问:“怎么了这是?”
封池说:“爷爷,给我修一下头发?”
老冯头顿了顿,拿出一张板凳递给他说:“老话说,晚上不修发、正月不剃头。你坐下,我跟你闲聊几句!”
还没等封池开口,老冯头就开口说:“宋齐这孩子啊,有苦都是藏在心里,总是以一副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别人!”
封池问出最关键的也是最想知道的:“您知道他亲生父亲在哪儿了吗?我听说他父亲带走他了”
“我不知道,宋齐从来不提、我也不会问!”老冯头说:“不过我确信,他只是暂时离开而已,一定会回来的!”
封池双眼陡然一亮,眼眶有泪反问:“真的吗?”
老冯头站起来,伸出手跟封池约定说:“我们一起等他回来,我这儿有东西要还给他的!”
封池瞬间感觉生活有了盼头,握着回握老冯头的手答应道:“好!”
老冯头将门关上,封池走得离木屋远一点,给通讯录里面的那个备注为“封涛”的联系打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开场白依旧是那句:“儿子,爸爸开会呢!”
那就简单明了一点,封池说:“我不移民了,留在国内考大学!”
封涛没再说话、封池也没说,要不是时间在转动,都以为电话已经挂了。
许久,封涛问:“儿子,怎么了!”
封池说:“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已经满十八岁,很多事情我能自己做主,也能为自己的行为负的起责,我再说一遍,我不移民了!”
啪一声,封池将电话挂断,打开手机的电筒照亮出去!
宋齐一走,封池又变回那个谁也不理、高高在上的封池。一开始班里全都在讨论宋齐为什么转学、为什么不回信息 。
林楚清更是哭成泪人,好似小媳妇儿的情郎不告而别、去跟别人私会一样。孟姜女能哭倒长城、林楚清估计能哭倒教学楼。
封池看向旁边那个空课桌,上面还有他写的笔记。每次听到有关宋齐的话题,封池戴上耳机不去听。
在很多人眼里,当初跟宋齐玩得最好的是封池,宋齐转学后、最不怀念宋齐的也是封池。
封池表面上确实看不出来什么,谁都不知道。封池每天每周都会爬墙去隔壁学校。也不找人,就一个人上天台上站着看风景。
像宋齐说得那样,心情不好就站在那儿看看蓝天白云、看看来来往往的人,什么都不想。有那么几次还碰上任嘉豪,封池每次都是只问一句:“有他的消息吗?”
可惜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
封池每个月都会去一次老冯头那边理发。也不嫌弃对方技术问题了,乖乖坐好等对方剪完,再学着宋齐的模样,在凳子底下塞一沓现金。
当初封池怕风吹雨淋会弄坏自行车,特地自费赞助学校,修建了一个小车棚。不过这儿的人都是司机接送,那个小车棚也就宋齐那一辆车在而已。
封池一有空就就拉着梁阿姨去菜市场,学着买菜回家学做饭。铁杵磨成针,封池已经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变成一个会做川菜、粤菜、湘菜的小厨师 。有时候兴致来了,拿起锅铲就露一手给廖朝和阿姨吃。
封池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复的重复着这种生活。
高考结束的那天,门口那辆自行车自始至终还是没能等待他的主人。
那个没有回复的微信,封池也在坚持发消息过去:过得好吗?
你在哪儿?
什么时候回来?
熊二长得好快,我都要抱不住他了
我升高三了!
你学习怎么样?还逃课吗?
还念大学吗?去哪里念?
我高三毕业了,志愿打算报京大!
谈恋爱了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记得我吗?
…………………………
高三毕业的庆功会那晚,班主任给同学们发当初没收的手机。封池去领回两年前,宋齐被没收掉的手机、也让人将宋齐门口的自行车拖回家。
好在这两年,封池一直都有安排人给自行车做保养,那款自行车甚至比两年前还新。说得不好听,这些年光保养这个车花的钱,那都够买上百辆自行车!
封池不在乎,如果宋齐能回来的话,花费多少钱他都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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