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门口,几人脱掉白大褂,露出一身黑色西装,上了一辆奔驰车走人,宋齐在后面急切想要追,可能没跑两步就被绊倒在地上。
望着“梁棋”远走的背影,宋齐瘫软在医院大门口,躺在那儿哭得撕心裂肺。
医院见证过无数次生命的消逝和别离,许多人都会刻意避开这里,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悲伤的场景。宋齐的眼前突然变得漆黑一片。
就在他即将昏迷过去的瞬间,他看到年幼的梁棋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般朝他奔来,张开双臂撒着娇说道:“哥哥抱抱~”那一刻,宋齐感到无比幸福,但当他缓缓闭上双眼时,泪水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
“喂,发什么愣呢?”任嘉豪在宋齐耳边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试图将他飘远的思绪拽回现实。宋齐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呀......”
“哦,对了,你转校的事你爸妈应该还不知道吧?”任嘉豪继续说道,“虽说两所学校距离不算太远,但校服可是不一样的哦。还有以后开家长会之类的......”
纸包不住火这句话任嘉豪没敢说,怕说了会让宋齐心慌。
宋齐解释说:“我每天出门穿以前学校的,包里放着一套皇城一中的校服,进校门前会换掉!”
“哦”任嘉豪又关心道:“你爸妈情绪还好吗?”
宋齐摇头:“不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梁棋宝贵的生命,这让本已饱受折磨的宋慧精神上再度遭受沉重打击。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痛苦的她选择辞去工作,终日待在家中舔舐伤口。
然而,过去的大半年里,宋慧的精神状态始终处于恍惚之中,甚至时常出现记忆混乱的症状。儿子宋齐心急如焚,曾多次试图带母亲去看心理医生,但宋慧却坚信自己没有生病,并拒绝接受任何治疗。每当情绪低落时,她便会在家中肆意打杂物品以发泄内心的苦闷,同时坚称自己一切正常。
面对固执己见的母亲,宋齐束手无策。他只能竭尽全力地开导她,希望能帮助她走出阴霾。可谁知,“梁棋”这个名字竟如同一个禁忌般令宋慧闻之色变。哪怕只是稍稍提及,她都会瞬间情绪崩溃,然后将家中砸得面目全非。
而另一边,梁军永原本在体制内有着一份稳定的工作。然而,自从梁棋离世后,他的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整日沉浸在悲痛中的他开始借烟消愁、借酒度日,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不久前,由于在单位里与领导发生冲突,他最终遭到了解雇。
好在宋齐直播间人气还行,他能赚点外快维持家里的生计。
宋齐觉得再这样下去,宋慧撑不了多久,他一心想要找到那个心脏受赠人,将他带回家里让宋慧他们看看,告诉他们梁棋并没有离开,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在这世界上。
不光是为了家人,也是为了自己。出车祸那天是宋齐生日,他还有话没对梁棋说,那是珍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是梁棋一直纠缠他要的答案,他本打算生日那天亲口跟梁棋说的,可惜造化弄人。
宋齐一心想要找到弟弟心脏,亲口对他说出来答案,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两人在一个大排档门口停下,宋齐进去找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将菜单递过去给任嘉豪大方说:“随便点!”
“随便吃点就行!”任嘉豪在菜单上勾选三四个炒菜,递给老板后还是忍不住问:“皇城一中几千学生呢?你这要怎么找?”
宋齐边刷手机边说:“用耳朵找!”
任嘉豪也学他漫不经心刷手机,但是不忘抱怨他一句:“你又敷衍我!”
真没敷衍啊!宋齐和梁棋这对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实在是令人艳羡不已。每当他们一同现身于某个地方时,要不就是勾肩搭背、形影不离,要不就是手牵着手、亲密无间。而当两人身处家中时,则更为放纵不羁了起来——尽管他们各自拥有一间独立的卧室,但梁棋却常常不愿独自入眠,总是执意要与宋齐挤在同一张床铺之上。
在那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梁棋时常充当着“枕头”的角色,任由宋齐将头靠在自己宽阔坚实的胸膛上。日子一长,宋齐渐渐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梁棋的心跳似乎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一般人的心脏跳动都是非常有规律的,然而梁棋却是每隔十次跳动后,第十一次便会稍稍停顿那么一瞬。
对于这个现象,宋齐始终心怀忐忑。尽管目前来看,梁棋所有的生理机能都表现得十分正常,但毕竟关乎到人体至关重要的器官,宋齐担心某一天可能会突然发生严重的问题,给梁棋带来沉重的打击。这种担忧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宋齐心间,令他难以释怀。
那天趁周末有空时,特地带梁棋去做全身系统性检查。尤其检查到心脏时,宋齐特地跟医生说明情况,当时有一个很有名的心脏科专家路过,姓刘,据说平时花大价钱都挂不上号的那种,刘医生听完之后亲自为梁棋体检。
好在这只是比较稀缺的现象,梁棋和正常人一样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宋齐心里一颗石头落地,同时也觉得很有趣。一有空就将耳朵贴到梁棋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对于梁棋心跳的频率和声音,宋齐耳熟能详,一听便能分辨出来。
饭菜上齐,哪儿还能让沉重的话题影响吃饭的情绪,任嘉豪夹一块排骨放宋齐碗里,将画风扭转问:“和新同桌相处怎么样?有我好吗?”
一想到那张脸,宋齐心里的怨气就不打一处来,“不好,不喜欢他!比你差十万八千里”
“不是吧!”任嘉豪表示出惊讶:“你这个交际花居然还有不喜欢的人?”
宋齐说:“他也是很厉害,能让我第一次体会到讨厌一个人的感觉!”
才开学第一天就那么反感对方,任嘉豪觉得事情不简单,或者是那人触碰到宋齐底线了。倒一杯水放在宋齐旁边,“你给我说说,他做什么冒犯到你了!”
宋齐放下筷子,端起那杯水一饮而尽,开始数落封池:“他很没礼貌、听不懂人话、骂我傻、说我瞎、砸我鼻子……”也不能全说别人缺点,优点也要说一下:“不过挺高挺帅挺富的”
“我去”任嘉豪满脸难以置信:“你才上半天课就发生那么多事?冤家啊!”
“是克星”宋齐说:“我希望老师尽快换位置,我总感觉他会克我!”
“你这歪理来源于哪里?”任嘉豪提醒他说:“不要封建迷信!”
“不是”宋齐突然有点不太自信,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我看到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你啊!就是还不适应新人”任嘉豪跟他分析:“你看啊,之前那么多年我俩都一个班、还是同桌,突然间换新同桌和学校环境,估计你一下子没适应过来,时间久点就好了!”
宋齐已经信了:“应该是这样”
任嘉豪单头:“嗯”
宋齐又拿来菜单看一下,任嘉豪抢过菜单说:“你别点了,咱俩个人吃不完啊!”
“不是给咱俩点的”宋齐拿起笔,在菜单上面打勾说:“我带几个菜回去给我妈他们!”
任嘉豪面露尴尬说:“哦,原来如此”放下筷子站起来说:“我去上个厕所先!”
宋齐打包的菜都炒好了,等半天不见任嘉豪回来,打开微信给他发信息:孙子,你掉厕所了吗?
任嘉豪:忘记告诉你啦,有事先走一步
宋齐:还以为老板的菜有问题、让你在厕所出不来。正考虑要不要帮你打12315
任嘉豪:别闹,我俩可是十年回头客
“老板,买单”宋齐从凳子上起来,拿着手机要去付钱。
老板说:“和你一起来的孩子买过了!”
宋齐嘴角上扬一个弧度,任嘉豪估计心疼他现在又要上学、又要赚钱养家,所以悄悄把单买了。
虽然现在的生活质量大不如前,但是请朋友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宋齐看完账单,在支付宝里面给任嘉豪转过去,以防被退回,宋齐特地将任嘉豪的支付宝账号拉黑,等以后有需要再拉出来!
再骑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刚好是饭点。梁军永也从醉酒中清醒过来,正在厨房清洗宋慧吃剩的脏碗。
宋齐将打包的饭菜放在桌子上,走进厨房对着梁军永的背影说:“叔叔,我妈呢?”
宋齐两岁时,宋慧就带着他嫁给梁军永,一开始两人父子情其实也还行,但是宋齐做不到开口叫他一声爸。梁军永心里虽有失落,但也不好强迫。
后来有了属于自己的骨肉梁棋,实现梁军永当爹的愿望,对大儿子宋齐也开始逐渐疏远。一连那么多年,两人相互见面生疏客气得对待远房亲戚一样可。
梁军永回头看宋齐一眼,“她在房间睡觉!”
宋齐说:“我打包了饭菜,你可以去叫她起来一起吃吗?”
“嗯”梁军永应完便走。宋齐则将打包好的饭菜摆放好在桌子上,随后就进去房间做自己的事情。
首先就是将书都塞进书包里,明天要带去上课。好在他房间有独立卫生间和阳台,宋齐将今天穿脏的衣服洗干净晾上,再顺道冲个澡,这才躺回床上。
为了维护主播和粉丝的关系,增加粉丝的粘性,宋齐睡前都会看一下粉丝群新消息,挑着来回复。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回复前10名打榜的人,他们都是礼物的来源,维护好关系很很重要的。
京市别墅区,天空中繁星点点。封家独栋别墅内外的灯全都亮着,嘈杂的电视声和高配音响乐曲声从别墅里传出去。
窗帘全都拉上,外人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光从声音和灯光来评判的话,觉得别墅里面人丁兴旺、热闹非凡。
事实上,整栋别墅只有封池一个人而已。保姆和廖叔下班后各回各家,第二天才会来这里给他做饭和接送他去上学。
客厅宽敞的沙发上,封池双眸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看。他下播之后给“棋”发过很多私信,但是对方都未读。
滑倒最顶上一条,年初时棋主动给他发的,“祝你明天手术顺利,我相信你一定会挺过来的!加油加油加油,期待你的好消息。”
果然,小有名气之后都顾不上理他,现在封池像个舔狗似的,消息发了两页屏幕都没得到回复。
封池看得犯困,眼睛合上之际手机震动几下,当看清屏幕上是:封涛邀请他进行视频通话时,脸上由惊喜转变成失落。封池按下接听键说:“爸”
封涛:“小池,你睡觉了吗?”
封池:“你没看见我在沙发?”
封涛:“看见了,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封池:“我不一直这样?”
封涛:“你今天去学校,感觉怎么样啊?”
封池:“还行”
封涛:“你等一下,我拿手机去给你妈,让你俩聊会!”
封池:“嗯”
就在封涛走路期间,消息弹窗显示棋在群里面发言,封池立马精神起来,“爸,我困了,先睡觉!”
“咚”一声,电话被挂掉。封涛瞬间笑容凝住,一开始看起来像困了,挂断前看起来像打满鸡血,毫无困意的样子。
封池也是今天刚刚进群,棋简单回复几个问题,主要是报备今天做了什么,现在刚洗完澡。
封池不想在人多的群里发言,怕自己的消息被顶下去,封池又给棋发去一条私信,问他下次什么时候直播。
失落的是棋一直在群里面说话,就是没读他的信息,哪怕已读不回也好啊,至少证明你看了,知道有个人期待你下次直播。
封池在想,今天都是靠刷礼物进榜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力,是不是私信也要发红包才可以收到回复。
应该是这样子的。正考虑发什么数字过去能引起注意力,棋居然在群里跟大家道晚安说要睡觉。
封池着急得手抖,立马转账8888过去,备注是回我消息,然后盯着屏幕期待回信
宋齐回复信息都是有顺序的,先回复完群里面,紧接着回复私信,当看着那个“心脏”给他发八十多条私信、再加8888的转账时,宋齐惊得从床上跳起来。
心里开始琢磨这个人是何用意,今天又在群里面问他年龄,此刻又在私信转账。是简单的人傻钱多还是另有预谋?
宋齐将钱退回去,给他发一条信息说:“有规定,主播不能私下收粉丝转账!”发完便熄屏睡觉。
封池在屏幕另一端,看到信息已读欣喜不已,再看到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时,更是激动得笑出声,结果等来得是退款信息,还有一句官方回复。
封池又发信息过去:下次什么是直播?
五分钟过去,对方未读
十分钟过去,还是未读
二十分钟过去,封池在沙发上等睡着了。
刺眼的灯光将他晃醒,封池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恢复视觉。按亮屏幕查看时,对方还是未读,估计真睡觉了。
也习惯了这种没人理的日子。小时候他独自在家里,一到晚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碰到雷雨天气就会害怕,给在外地出差的爸妈打电话。
可惜大部分时候都是没人接,信息经常一发就是几十上百条,回复也是那么寥寥无几,久而久之攒多了失望。
后来封池也不打电话,信息也很少发,都是等着父母找他,雷雨天害怕就躲到床底下捂着耳朵。
再到后来他生病,爸妈回家的次数变多,但他那时候身体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病床上昏睡,醒过来也经常有气无力,没和父母说上几句话,父母就又说集团有事情要处理,留下保姆和廖叔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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