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胜景》的剧组杀青在六月份，刚好是学生快放暑假的日子，李平辛本来想着拍完跟小猪出去转转，再给他一个答案，没想到猪方传来噩耗：“完啦，你快出狱了，结果我要进组了！！！”
“进组了？暑假吗，”李平辛心想常适的日子还挺规律，平时上学假期进组，两不耽搁，“谁的组啊，演什么？”
“导演是方正明，制片人是秦成仁，你应该知道，”常适闷闷不乐，“本来还想暑假跟你出去玩……这部杀青都得到下半年了，我演男主，要拍好久。”
“谁的？？？？”李平辛眼睛都瞪大了，“方正明，你演他的男主？？？”
方正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内地老牌导演，在国内导演里算得上是里程碑一般的存在。
他开始拿海外奖项的时候李平辛都还没出生，人家挣的是国际上的名头，那电影拍出来都不只是挣钱，是奔着光宗耀祖奔着扬我国威去的，跟一般人算不得一个层次。
对李平辛这样导演专业的学生来说，听到常适说自己要去演方正明的电影，第一反应是觉得这段话很虚幻，压根没法辨别真假，因为想象不到是真的。
“你喜欢他吗？我给你要个签名，”常适倒没那么大感受，“我爸妈说他比较凶，规矩比较多，我在组里得小心。”
“这都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但凡会看电影的，大多数都崇拜他吧……我们连拍摄手法都要看他的片子去学的。”
李平辛有点恍惚，他还是认真想了想：“年纪大的导演规矩都非常多，你一定要小心，而且我听说方正明出了名的脾气大，连投资方都骂。”
“这么厉害？还有人能骂资方啊，”常适倒吸一口凉气，“但我看他挺喜欢我的，我去试戏他让我来了几个片段就定人了，后面的人都没让进门，我老实点应该不会骂我。”
方正明很少用科班的人，用他的话来说，科班学的东西太刻板，好多演员一点真情没有，表情动作对是对了，那眼神就是差点意思，他喜欢有灵气的白纸和没有经过医疗技术雕琢的脸，最天然的东西才最适合搬上大荧幕。
像当年飞鸟大老板首次拿影后那部电影就是他拍的，朱宇宙不是表演专业，连高中都没读过，懵懵懂懂第二次演戏就来给方正明做女主了，没想到直接连人带电影一起获了海外大奖，印在报纸上在聚光灯和话筒包围下衣锦还乡，从此一飞冲天。
时代不同了，以前大家觉得演戏吃苦磨人，娱乐圈黑暗丑恶，许多是穷人家的孩子来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放到现在娱乐圈代表的是光鲜亮丽，甚至方便洗白一些灰色收入，有钱人也愿意让孩子入行玩玩。
世界上那么多人，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家境不好的素人再有灵气又有什么用，根本拿不到那个试镜的机会，常适能被方正明选中，天赋长相和家庭托举缺一不可。
李平辛鼓励他：“没事，你就好好听话，真出问题就道歉，不明白的来问我，方导的机会千载难逢，你只要能顺利演完这部，一定能红，等你杀青我们再出去玩。”
“好！”常适又开心了，“好想你，居然还要等好几个月才能见你。”
李平辛：“嗯，我也想见你，等你杀青。”
可他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常适杀青，除非他这个组一结束就马上接上新剧组，否则他总不能能等到下半年才开工，他得赚钱，年轻时不在剧组熬出头，年纪大了就熬不动了，年轻人那么多，他也没机会。
……李平辛最大的一项顾虑也在于此。
他们从事影视行业，而且都是要切切实实进组的工种，动不动就是几个月的异地恋，赶上俩人进组时机地点卡不好，一年多见不上面也很平常，所以才有那么多临时夫妻，在高强度工作压力和与世隔绝的无聊境地下，不出轨很难。
常适会在一个剧组对他生出情愫，难道在下个剧组就能封心锁爱了吗？他会随着自己的走红遇上越来越多捧着他爱着他的人，如果常适是双性恋，他还会遇上因为戏份要假扮相爱的女演员。
娱乐圈相貌好家境好的人那么多，身处这些厚重的寂寞与诱惑层层强压之下，和他聚少离多又和他人朝夕相处，常适还会爱他吗？
这么想来，他们今年的时间安排卡得如此尴尬，是件好事。
如果在感情刚刚萌生、最旺盛也最热烈的时刻，他们都会被职业特性所打败，那不如不要开始，日后还好相见。
怀揣着莫名出现的遗憾和失落，李平辛刚想和常适聊点别的，比如方正明的电影剧本是什么题材，又或是常适最近在学校的成绩和日常生活，常适就给他发来新的消息。
常适：“所以下周三到周日我来剧组找你探班！！！”
常适：“[订票成功截图]]”
常适：“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我懂规矩的，到时候给你们剧组点奶茶！”
……嗯？
嗯？？？？？？
李平辛小发雷霆：“你不上学了？？？！！”
常适窝窝囊囊地开始解释：“结课了……然后就是，那个，水课……嗯……”
李平辛又气又笑了，他也没辙训常适，哪个大学生不逃水课，他自己大学时期也动不动请假进组赚钱，只能再跟常适确认一遍：“真没有专业课？”
常适特地截个图来：“没有——”
李平辛看了看，周三到周五确实没什么事，他请个假跑出来找他玩不成问题。
票定都定了，非要劝着人家在家休息有点扫兴，李平辛赶紧找到制片组打个招呼，说自己有个弟弟下周来剧组探探班，人家自己也是演员，不会在剧组乱跑，得到点头，他又把消息回给常适。
但他还是没让常适自己掏钱请那个奶茶。
虽然常适是个有点小钱的大学生，但应该也算不上富二代，那零花钱哪有李平辛工资高，全组上百人一人一杯也就是李平辛一天的收入而已。
常适抗议无效，老老实实接受人情馈赠，拎着大包小包前往剧组。
李平辛没空接他，想着反正都下午了，过几个小时直接下班，让常适先去的酒店，多领了张房卡先住进去，等自己忙完再来找他。
常适跟个等家长下班的小学生一样一直给他的小天才苹果手表发消息，李平辛一抬手腕一条条弹出来全是常适的微信消息，什么骑手已到店骑手已躺下，又是汇报自己点了上次给李平辛点的据说很好吃的烧鸭粉，又是问他今晚能不能准点下班拍摄进度怎么样。
片场的人来来去去，见李平辛今天看手机的频率格外高，曹银河揶揄他：“你那个弟弟来了？”
“啊！是的，他到酒店了，”李平辛摸摸脖子，“真不好意思，我会少看手机的。”
“哎，别紧张，你工作效率很高了，适当休息一下，”曹银河摆摆手，“没见过你心情这么好，觉得有趣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吗？”李平辛惊讶，“我们……以前合作的时候，也没有吗？”
他记得自己那时已经算挺开心了，没什么顾虑，活得也挺轻松，曹银河看着他摇摇头：“完全没有，你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小古板。”
……小古板。
打扮得十分时髦，又是留长发又是打满耳钉的艺术生同性恋李平辛瞪大了眼睛：“……啊？”
直到晚上收工，李平辛还满脑子都是那句“小古板”，恍恍惚惚地飘回了房间。
常适兴致勃勃一开门，看见一个眼神没法聚焦的李平辛，还以为对方累晕了，大惊失色地把房门一关，举着李平辛就往沙发跑，把人放下才询问情况：“你怎么了？太忙了吗？”
“……常适，”李平辛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艰难发问，“我很古板吗？”
“嗯？”常适懵了，“谁说你了？”
“曹导……曹导说，”李平辛捂住脸，“她说从来没见我这么开心过，说我是个难得一见的小古板！”
常适思考半天这句话的含义，又见李平辛不是真的伤心，只是有点接受不了这段话，忍不住大笑出声，他扑上去抱着李平辛狠狠蹭了蹭：“哪有啊，我们要懂规矩！”
“少贫嘴！”李平辛啪一巴掌打在他大腿上，“我这话又没说错……”
“没说错没说错，”常适摇摇头，“小古板也是最可爱的小古板。”
“那不还是古板吗！”李平辛佯怒。
怒是怒了，但他说出口就破功，看着常适故作讨饶的脸忍不住笑了，笑成一张印度飞饼摊在常适身上，一点威慑力没有，还有点香，常适忍不住闻了闻，又问他：“要不要吃夜宵？我的外卖膨胀券蠢蠢欲动了。”
“我服了，”李平辛投降，“我想吃馄饨，今晚盒饭又是那个干巴米配油腻腻炖边角料，咽都咽不下去。”
“好！”常适开始给他点餐。
这次是真骑手已到店，常适趁着等餐时间来闹腾他，眼睛睁得跟俩小玻璃小糖珠似的，语气又得意又刻意：“曹导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开心，怎么刚好是我来这天，好巧啊~”
李平辛哼了声，也不反驳常适的暗示：“你庆幸着吧！今天剧组要是有麻烦，谁来都不管用。”
“哎呀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常适往他身上一挂，187大个跟把伞一样罩下来了，“谢谢上天给我这个机会~没创造任何干扰因素让我有机会参与你最开心的一天~”
“我天，这油嘴滑舌的，”李平辛有点受不了了，又忍不住笑意，转移话题，“好啦，你来我很开心，不是说给我带了礼物？”
“哦对！”常适一拍手，连忙站了起来。
他往墙边一跑，李平辛这才注意到那儿伫立着一个跟常适等到的巨大白色布袋，瘦瘦高高，佁然不动，在酒店里显得十分惊悚。
常适还搁那比划呢：“请看！礼物！”
“……木乃伊？”李平辛迟疑。
“什么啊！你快来你快来，”常适拽着他来亲自拆包，“你来拆，你肯定喜欢。”
李平辛犹犹豫豫地伸手解开了顶上的绳结，随着白色包装袋呼啦一下坠地，一只巨大的鲸鱼玩偶在他眼前显现，黑白分明圆眼长身，手感极好，又软又有筋骨。
李平辛惊喜地瞪大眼睛：“巨鲸的吉祥物！”
“嗯嗯，喜欢不？”常适笑着抹抹鼻子，“它有名字了，叫大鲸，大的小的都叫大鲸。”
“你好大鲸，”李平辛摸了摸大鲸的脑袋瓜，又转过头来，“现在开始批量生产了吗？”
“……呃，”常适挠了挠脸，移开视线，“好像快了。”
“好像快了？”李平辛眯起眼睛，感觉不对。
“嗯，嗯……好像是这么说的，应该吧。”常适低下脑袋。
李平辛咧了咧嘴，认真发问：“常适，大鲸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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