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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Talking To Myself

01.

诊室的门被推开,磨砂小窗后的面庞清晰起来,黑发女巫看向医生手指的方位,一把黑色转轮皮革椅,在他酝酿开场白的时间里,来访者已经完成了将大衣扔在沙发上,看起来什么也装不下的手包甩到书架第二层,和医生的奖杯并排,以及将死板的皮革椅变成一把羽毛毯装饰的度假躺椅一系列操作。

“来根甘草糖吗,医生……哦,我是不是不应该……”

罗米撤下搭在桌边的脚,单独包装的甘草糖糖棒准确地落在医生的文件夹板上。

“抱歉。”女巫缺少诚意地揪着毯子上的羽毛。

“没关系,几乎没人会在发现自己的约会变成心理咨询后保持乐观的态度。”医生平静地说,“只不过你,二十六岁的罗丝玛丽·罗齐尔小姐,仍选择用这种拒不配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我们已经开始了吗?”罗米问道。

医生看了看腕表。

“算是赠品。”他说,“类似今天的情况,这种相互欺瞒角力的关系,是你与伴侣间相处的常态吗?”

“我能确定这不是一场婚姻咨询。”罗米看了一眼右手边的空椅子。

“抱歉。”医生摊手,“那让我们来看看,三天前,你错误地将一把已被证实无黑魔法隐患的麻瓜住宅钥匙放进了古灵阁用于收藏,呃,他们的文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冗长啊,用于收藏希腊寻回宝物的金库中……”

“每个人都会有工作犯错的时候嘛。”

“并且攻击了一名出言提醒你的古灵阁妖精。”

“……我得说,作为巫师,我们都知道妖精一旦占据上风会有多么令人厌烦。”

“然后你在事故现场崩溃大哭。”

“我吓坏了。”罗米耸肩,“和刻板印象一样,我是个脆弱的疯女人。”

“因此你被停职一周。这也是你丈夫……”

“男友。”

“韦斯莱先生。”医生严谨地说,“委托我的原因:出于对你的关心,还因为我是近年唯一一个在从霍格沃茨毕业后还在大学进修了心理学学位的巫师,这一切都要归因于我身为大学教授的父母……”

“只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听到这个包括记忆擦除,尸体销毁和囚禁成年女性的故事后会当真同时不会偷偷报警的心理医生,魔法世界嘛,你懂的。”罗米说,“而且你的委托人不是韦斯莱先生。”

“什么?”

“是我。”罗米说,“我的男朋友,我得说,他在一个正常得有些不正常……我的意思是,罕见,罕见的温暖家庭里长大,他们家安慰人的方式基本就是用绣着你名字首字母的毛衣把你裹起来,用巧克力豆曲奇和热红茶把你喂到睁不开眼睛,如果你是成年人的话没准儿还能来点火焰威士忌……但看看我,我竟然时不时会对一个温馨的家庭表现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嗤之以鼻的态度,显然我需要进行心理咨询,这该死的状态已经搞砸了我的工作,见鬼,过去几年我一直——”

医生沉默不语。

“……而且我得向古灵阁证明我没有受到任何海底宝物的诅咒。”罗米说,“拜托,医生!别这么看着我,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我也知道自己最近面临着一些小问题,但我不允许自己因此失业。”

“所以你以韦斯莱先生的名义预约了这次心理咨询?”

“差不多吧。”罗米试探着问,“自己预约心理咨询是一件怪事吗?”

“很正常。”医生说。

罗米松了口气。

“冒用别人的身份就是了。”

“进入正题!”罗米说道。

02.

“故事要从我的朋友露易丝·塔克讲起,”罗米停顿了一下,示意这可能会是个冗长又混乱的故事,医生包容地点了点头,于是她继续说道:

“如果您看报纸的话,那么您对露易丝的名字肯定不陌生,尽管露易丝现在是个闻名遐迩的记者,但在我们的学生时代……”

医生询问地挑眉。

“抱歉,我想我有点紧张,大多数时候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说话,就好像在——”

“口述回忆录。”

“没错,总而言之,我优秀的美丽的记者朋友决定在郊外的麻瓜街区购买一栋新房,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写作者时刻需要知道自己有一栋在最糟糕的状态下也能回去的,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你回不去。”

“所以?”

“所以上个周末,我暂时结束了希腊的工作,回到英国,露易丝要求……我刚才说了要求吗,是邀请,她邀请我和她一起去见房产中介,那儿会有一场专为她举办的单独看房会,以及上好的——”

她停住了,有些尴尬地后缩。

“我认为,”她谨慎地说,“品鉴适量的威士忌并不算是一种心理疾病的外在体现。”

“我同意。“医生说。

“确实是好酒,医生,不过说到喝酒,你真应该认识一下十九岁的我,那时候我和另一个女孩儿住在伦敦的贫民窟街区,我经营一家经常拖欠电费的书店,德米提雅和我时常在晚上来一杯,在这之前,是我名义上的老板……您认识小天狼星吗?”

“布莱克先生。”

“当然,当然是布莱克。”罗米摆了摆手,“在这之前小天狼星和我经常消耗他祖宅酒窖里的藏品,他拿过来,扔进仓库,有时候我觉得他大概只是为了气他母亲,单是看着他在祖宅进进出出,他母亲就要发狂,更别提看着她引以为傲的藏品不断被送出门外而无能为力……哦,我是不是忘了说,他母亲是幅疯癫的画像,人死了,声带倒是还神采奕奕……”

“听上去,布莱克家族也很需要心理咨询。”医生说道。

“不了。”罗米摆摆手,“小天狼星对心理咨询过敏。”

“心因性?”

“病理性——开玩笑的啦!这还要从大概,让我想想,六年前说起,那时伏地魔的统治刚结束不久,小天狼星……那就是另一个故事啦,医生,介意我回到现在吗?”

“我的荣幸。“医生松了口气。

“总而言之,露易丝和我准时到达了她梦想中的新房,那房子确实不错,远离闹市区,因此十分僻静,宽敞而且明亮,花园里栽种着顽强而美丽的花树,我们摁响门铃的时候,露易丝突然对我说,罗米——医生,我的朋友们都叫我罗米,我很喜欢这个昵称,你也可以这样叫我——她说罗米,我向来遵守纪律。”

“然后呢,罗米?”

黑发女巫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手盖在膝盖上继续说道。

“她说她向来遵守纪律,尽管现在她在巫师法律范围内允许的范围内置办房产,但为了不违反保密法,她采用了全新的身份来完成这次交易。”

“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罗米点点头,掰着手指数起来,“名字,身份,年纪,职业,甚至是国籍,露易丝模仿德国人说话很有一套,以及性取向。”

“你的意思是?”

“没错,医生,就在房产中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露易丝对我说:罗米,我亲爱的,我告诉房产中介,说你是我的伴侣,我们是一对正在为了领养的孩子寻找新房的同性伴侣。”

“很有创意。”医生评价,“那当时你的想法是?”

罗米沉默了一会儿,她向后仰,让自己陷进柔软的毛毯里,雪白的羽毛几乎吞没了她的脸,绿眼睛在黑白中闪烁。

“这就是你情绪崩溃的原因吗?”医生问道,“你恐同吗,罗米,还是说你终于意识到……”

“什么?不,不,不不不,这太滑稽了,医生,我只是在走神。”罗米几乎从椅子上腾空而起,“我很确信我的此生挚爱会是谁,前提是弗雷德脱发不会太过分……也不能发胖,总而言之——”

“总而言之——”

“后面我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洗耳恭听。”

“房产中介,露易丝一直以来雇佣的房产中介,根本不是个麻瓜,是克里斯托夫!克里斯托夫·沙菲克!”

“克里斯托夫?”

“哦,他给自己起的假名字是拉里,拉里·沃茨,真够烂的,是吧……那时我的假名字叫让娜,那是我十八岁到二十岁最常用的名字。”

“恐怕我得打断你一下。”医生说,“克里斯托夫和你是什么关系?他是你的前任吗?”

“前任?”罗米又发出对方说出荒诞内容的笑声,“当然不,如果非要说前任的话,那也应该是肖恩,肖恩·斯考特,或许你也认识他,肖恩在魔法部工作,他也是麻瓜出身……”

“罗米。“医生提醒道。

“抱歉。”她小声说,脸上浮现出一种不知道如何收拾一地碎片的表情,“克里斯托夫不是我的前任,如果他是的话,事情就好办得多,我能毫无芥蒂地告诉你他是个死人……”

“梅林!”医生深吸一口气,“斯考特先生已经去世了吗?”

罗米看了他一眼。

“不好笑,抱歉。”医生说,“那么克里斯托夫和你的关系——”

“我们曾经是朋友。”罗米说,“用你的话说,先生,克里斯托夫是我的前任朋友。”

03.

“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和我,我们曾经非常亲密。”罗米说道,“像是亲人……不,这太俗套,而且不符合实际,如果克里斯托夫和我,我们的亲人真有这么亲密的话,或许能给后来的我们剩下不少麻烦,总而言之——”

“总而言之——”

“我们三个的关系一度非常亲密。”她重复道,语气坚定,“或许以成年巫师的眼光来看,三个连漂浮咒都用不熟练的学生大谈特谈深切的感情是非常可笑的,尤其是他们大多数时候的日常活动只是一起穿过走廊,在礼堂和休息室的固定位置低着头聊天,但,但合拍是天生注定的,有的人不愿意承认,认为时间能将两个本就不合拍的人紧密地联合在一起,我认为这很傲慢,先生,如果连这个现实都不想承认,人们竟然会认为自己能够一次又一次地为了另一个人改变自己——”

罗米双手抓住椅子两侧的扶手向上坐直,她清了清嗓子。

“我有些跑题了,我想,”她说道,“说回我们三个的关系,露易丝当然是我的首选,但露易丝有时不这样想,她认为克里斯托夫和我的经历更相似,因此我们俩的联系会更紧密,另一个例子是三强争霸赛那年来到霍格沃茨的德姆斯特朗女孩——她也是个狠角色,医生,不过她和这个故事没什么关系——但事实不是这样,露易丝,让我想想,她更像是我的一种,一种习惯,就好像她用了什么魔法将一部分的自己藏在我的灵魂里,有点肉麻,是不是?我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很熟悉,我们对彼此一直很熟悉——”

医生咳嗽起来。

罗米连连道歉,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次对不起。

“说回现在,克里斯托夫,或者说露易丝的房产中介,显然他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甚至用热情到可以说是谄媚的方式向我们俩推销这套房子——这要怪我,当初是我非要对他用了一忘皆空——简直像做梦一样,比我和克里斯托夫决裂的那个晚上还让人眩晕。”

“露易丝是你们决裂的原因吗?”医生问道,“走向极端的,二选一的友情?”

“哦,不,当然不,那时候露易丝在国外,由于某些原因,我们暂停了通信。”罗米愣了一下,“至于我们决裂的原因,医生,你想听简短一些的,还是完整一些的?”

“简短点再好不过了。”医生嘟哝。

“克里斯托夫差点儿把我害死,就是这样。”

“……如果你愿意的话,”医生说,“多讲些怎么样?”

“乐意之至。”罗米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

04.

“请允许我复盘一下。”医生说,手指夹住羽毛笔在草纸上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小巴蒂·克劳奇是最凶恶的那个食死徒,好消息是他死在了那个晚上,杀死他的是他的同伴,也是后来你的室友德米提雅,弗雷德我们都知道,他在克里斯托夫良心发现赶回你家之后揍了他一顿,而乔治是他弟弟,小天狼星和朵拉还有当晚不在场的几名巫师是帮忙处理尸体的你的同盟,还有——”

“肖恩。”罗米提醒道。

“肖恩是在任何重大事件中都姗姗来迟的你的前任。”

“呃——严格来说,他不能算是前任。”

“好吧。”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她连忙鼓励医生。

“那晚之后,我和……像你说的,我的几位同盟完成了对这几个人,包括尸体的处理,或许我确实是碰巧忘记参考了我男朋友的意见……”她顿了顿,“也忘了通知他还有这回事。”

“哇哦,这可有点伤人。”

“是这样。”罗米抓了抓头发,“但他也在我们共同的朋友面前对我发了通脾气,而且是我先去——虽然我们同时见到了彼此,但是是我先道了歉。说起来真让人尴尬,医生,我认为那时候的我缺乏一定安全感,毕竟战时危机四伏,而且我不够富有,这导致我养成了大多数时候主动道歉的习惯,如果放在现在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不许嘲笑我!战争时期,谁能保证带着你该死的恶作剧产品滚出我的家不会是你留给爱人的最后一句话呢,我当然得宽容点。”

“我什么都没说。”医生说。

“你有表情。”

“我有吗?”

罗米眯起眼睛。

“……梅林,你真的没有!”她吃惊地说,“这是怎么做到的?”

“职业素养,我猜?”医生回答,“那么,克里斯托夫——”

“克里斯托夫!”罗米猛地拍了一下手,“当时我留下了些……类似誓言的话,你知道,就是我死了或者没死我要怎么样之类的,但是一切结束之后需要我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克里斯托夫确实被我抛在了脑后,但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露易丝,而露易丝一直记得,所以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我,露易丝,和以为我们要买房子的克里斯托夫。”

“这是你精神恍惚的原因吗?”医生问道。

罗米紧紧抿着嘴唇。

“你按照几年前说的那样恢复了他的记忆,让他沉浸在被负罪感笼罩和本以为真实的生活被打破的痛苦之后,顺便毁了他提成丰厚的一单……不错的复仇,罗米,那为什么还会发生古灵阁的那些事?”

她依旧紧抿着嘴唇,眼睛越过医生看向他身后的紧闭窗口,浅褐色的玻璃上映出女巫的脸,有那么一会儿,她的倒影更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泥偶,医生等待着回答,一言不发,他缺乏表情的面庞像是种模糊的表态,一定程度上这鼓舞了她。罗米展开攥拳的右手,金属的锯齿将手心硌出了清晰的白印,印记周围的皮肤通红。

她伸出手,悬在医生的办公桌上空,然后翻转手掌。

一串钥匙砸在桌面上。

“露易丝和我买下了那套房子。”

05.

“……祝贺你。”医生说道。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医生。”罗米把那串钥匙收回口袋,“他走过来,和我们寒暄,极其热情,露易丝虚构的背景中她将要领养一个孩子,于是克里斯……拉里,拉里告诉我们,他的大女儿在上个月降生,你能相信吗,那是我这些年来最想杀掉他的瞬间,远胜于得知他向食死徒告密的那一刻,我不明白,我们的魔咒课教授说过,魔咒并不绝对,强大的意念甚至可以冲破禁锢记忆的魔咒,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够毫不留恋地像个麻瓜一样生活,做一份愚蠢的工作,和一个认识了一年的女人结婚然后,然后在一个公共汽车只有两条线路的小镇上生活?”

她狠狠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该死的!上个星期五我还在希腊!”

“那是什么?”医生问。

“什么?”

“既然你如此痛恨他,而他现在只不过是个无趣的又毫无抵抗力的麻瓜,那是什么让你放弃了?”

诊室很安静,墙壁上的挂钟发出单调的走动声音,直到女巫的声音盖过了它的。

“他随身带着他女儿的照片。”罗米说,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大小,“放在钱夹里,像张印着红脸小猴子的巨大邮票,那个下午他至少向我们展示了三次。”

“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庆幸那孩子长得像她母亲。”罗米说,“但这也不是原因,我什么也没做的原因是……我很痛苦,医生,并不是因为我想象不到任何一种选择之后的结果,我能想象到,但这就像潮汛来临前的孤岛,四周都是海浪,对我来说,哪一种选择都让我痛苦,曾经我也想寻求指引,可是没有一条法律能够惩治背叛者,除非他背叛的是人以外的一切!如果可以,医生,这就是我来访的目的,我想让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吗?如果是,那为什么我接收不到任何征兆,如果不是,那我——”

“或许是因为你很善良。”医生说,“罗米,这一切是因为你很善良。”

“我不这样想。”罗米疲惫地后仰,闭上眼睛,“我杀过人,卢克伍德,是个食死徒,我借他同伴的手杀死了他,或许你会以为这很了不起,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偶然得到了预言的一角,它告诉我弗雷德将会死于卢克伍德制造的爆炸,那天他就在那儿,而我恰好有机会,于是我……”

她叹息着说道:“我至今不感到后悔。”

“你怎么评价你自己?”

“什么?”罗米问道。

“克劳奇杀害了你父亲,又差点害得你叔叔没命,于是在目睹了他的死亡后,你和你的朋友们连夜制定了销毁他尸体的方案。”

“那是非常时期。”她说道,语气警觉起来。

“而卢克伍德只是一个预言中的杀人凶手,你却为此夺走了他的生命。”

“他也是个食死徒!他罪有应得!”

“刚才你不是这样说的。”

“但这也是事实。”罗米平静下来,她挥动魔杖,外套和皮包飞来,“今天到此为止吧,先生,我只是需要建议,然而您却用这些无关紧要的回忆,甚至是我告诉你的故事搪塞我——”

“而克里斯托夫和德米提雅切实地伤害了你。”

“我也不是毫无作为!”

“同样是昏迷的食死徒,那个德国女巫甚至一直仇恨你,为什么你没有趁那时候像对待卢克伍德一样对待她?”

“当时的情况很紧急,贝拉特里克斯出现了,我——我没有和你说过克劳迪娅!你是摄神取念者?随便你吧,我不关心,我现在就要离开——”

“如果你能坦然地接受克劳奇和卢克伍德的结局,为什么不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伤害你的人,罗米,我有一个解释——”

“我说了,对此我不是毫无作为!医生,我认为你正在越界……”

“你至今认为自己的存在无关紧要吗?”

“够了!”

被甩开的手包砸中了木制书架上的奖杯,重物落地的响声中,女巫激动地呼吸着,医生没有和她对视,也没有整理一片狼籍的办公室。

“我以为你能告诉我怎么做。”她说道,语速很慢,“我以为这就是心理医生应该做的。”

“拜托,罗米,才不是这样。”他悠闲地向后倒去,身后的办公椅变成了装饰着白色羽毛毯的躺椅,“我甚至不是个心理医生。”

罗米张了张嘴,远处传来热闹的音乐,伴随着歌唱和舞步踏在地板上发出的规律的声响。

“根本就没有什么进修过心理学的巫师,罗米。”医生说道。

诊室的一切逐渐模糊,陋居歪扭的墙板和装饰画穿破医生的藏书和奖杯,医生的身影也被一只芙蓉去年买来送给莫丽的落地花瓶吞噬。

“你现在正在韦斯莱家的家庭聚会上,大家都在跳舞,而你独自坐在长桌边发呆,为此幻想了一个毫无专业技能的心理医生和你对话,我是说,看看吧,我长得就像小天狼星和卢平的脸揉在了一起,而且你甚至懒得给我起一个名字。”

“不,不,你不能这样。”罗米焦急地说,“至少你在我的幻想里确实是个心理医生,哪怕,哪怕给我一个糟糕透顶的建议,不,这是我的幻想!我命令你给我一个建议,不管它有多烂!”

“好吧。”医生说,看上去就像花瓶上的雷鸟在说话。

“我的建议是,”雷鸟眨着眼睛,挥动翅膀,陶瓷外壁上的插画变成了雷雨云。

“回到现实生活中去,罗米。”

浅褐色的玻璃窗被吹开了,飓风席卷而来,罗米被风吹得后仰,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后脑要狠狠撞击地面,甚至是地面上的奖杯尖角时,毛毯飞起来,撑住了她的背。

06.

罗米睁开眼睛,看见弗雷德正用一只手把她从倾斜的椅子上拉起来。

“一个新发现,甜心。”弗雷德摸了摸她额头上压出的红印,“餐桌算不上打瞌睡的好地方,但我的卧室还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

弗雷德紧挨着她坐到另一把椅子上,给了她一个线头多得让人想打个大喷嚏的毛衣拥抱,极近的距离下,她看到弗雷德嘴角沾着一点焦糖色的碎屑。

“我知道这星期对你来说很难熬。”弗雷德说,想低头亲亲她,被罗米拒绝了,他报复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但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女人,只要你想,你可以找到比现在更好,以及能提高我们见面频率的工作。”

“弗雷德……”

“当然,同样的道理,你也能够想出办法保住你现在的工作,只要你还喜欢。”

“我想我很喜欢。”罗米低落地说。

“那就好。”弗雷德说,语气很轻快,“不然比尔就要白跑一趟了。”

罗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接下来请用满怀爱意的眼神看着我——比尔为你去古灵阁做了担保,这么多年,他在妖精那儿的信誉还不错,只不过——”

“我还要写一堆繁琐老套的文书并且向妖精们道歉,管他呢,如果妖精们态度恶劣,我道歉的时候会在心里大骂他们的,而且现在我要去满怀爱意的拥抱你哥哥——”

弗雷德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如果你想让比尔吐在你身上的话,你还记得比尔今晚喝了多少酒吗?”

罗米耸耸肩膀,“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这很难猜吗?”

“拜托,有点新意。”

“新不如旧。”弗雷德转头喊道,“妈!帮我们拿点巧克力曲奇到楼上来!”

“太多糖分了!”罗米小声说。

“今晚不一样。”弗雷德推着她上楼,“你一定要尝尝,我敢保证,今晚你的梦都会是曲奇馥郁的烘焙香味,我买了一辆会飞的汽车,罗米,让你开心是我的毕生追求,我必须——”

“少来这套。”罗米停下来,“你买了一辆会飞的汽车。”

“……我愿意为你而死,宝贝。”

“没关系。”她摸了摸弗雷德的头发,“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罗米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只手,银色的金属环挂在食指上,上面的钥匙叮当作响。

“露易丝和我平摊了一套房子。”

“作为你和我吵架之后的临时居所吗?”

“是个好想法,现在我要借你的新车用用。”罗米说,拍了拍他的脸,“小男孩,去把妈妈的曲奇打包好。”

07.

伴随着一个突然的俯冲,线条流畅的红色跑车冲出夜幕落在一户房屋门前的街边,黑发女巫解开副驾驶的安全带,抱起上面盖着野餐布的食篮下了车,她穿过花园中间整洁的石板小路,灌木丛的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门廊下散发着暖黄光芒的灯泡照亮了门上的锁孔。

罗米低头看了看,掏出魔杖。

“阿拉霍——”

“我和你说过要习惯用钥匙!”

露易丝的手臂从狭窄的门缝里伸出来,一把将罗米拽进了她们的新房子,起居室尽头隐约传来木材在壁炉中燃烧的噼啪声,空气里充满了暖烘烘的空气清新剂味道。

罗米举了举竹篮。

“曲奇?”

“明早吧。”露易丝说,“会发胖。”

“你怎么在这儿?”罗米问。

“这是我的房子。”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过来?”

“这是你的房子。”露易丝说,“但今晚你只能和我一起,睡我的床,因为你完全没有添置家具的意识,女主人。”

“我以为那是我们的床,一半一半?”罗米说,把竹篮和外套留在楼下,上楼前没忘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曲奇,她跟在露易丝身后,露易丝头也不回地找到她的手,从她手里掰走了巧克力豆更多的那半块。

“想得美,小姐。”露易丝说,“合同上写的很清楚,并不附赠家具,这是我自己购置的新床。”

“所以你很爱我吗?”

“你喝酒了吗?”

“快回答是的!”

“是的,罗米。”露易丝说,“我想是的。”

-END-

梗源《How I Met Your Mother》S5E14,主要内容如提要,所以小弗含量很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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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Talking To My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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