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溪水般平缓地流淌过夏末,进入初秋。
林渐青的生活逐渐沉淀出一种新的节奏。
感知系统基本稳定,虽然某些细微的味觉层次和嗅觉记忆似乎永久地改变了,但她已经学会欣赏这份“新常态”,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被过滤后的清晰。
《见青集》依旧更新,频率更随性。
她不会强迫自己定期产出,只有了真切感受才动笔。内容不再局限于个人挣扎,更多是观察记录。文字愈发朴实,有种沉淀后的力量。
出版社筹划见青集的再版,提议增加一部分之后的内容,记录她这一年多的变化。林渐青考虑了几天,同意了。
她挑选了几篇关于感官失常、减药过程和“另一种陪伴”的文章,写了一篇简短的后记。在后记里,她写道:
“这本书的起点,是一个渴望变成树以避免伤害的女孩。如今她依然敏感,依然会遭遇内心的风暴,但她学会了扎根于自身的土壤的同时,伸展枝叶去触碰阳光与风雨。疗愈并非告别过去,而是将过去编织进生命的图景,使之成为理解自我与他人的源泉。”
“感谢所有同行者,你们的每一次回应都让这条溪流更加丰沛。”
赵老师读完后记给她发来信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真好。像一棵真正扎根的树。”
秋天的一个周末,林渐青决定回父母家吃顿饭。
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忽然想回去看看。
母亲开门时有些惊讶,随即脸上绽开笑容,眼角堆起细细的皱纹:“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都没买什么好菜。”
“随便吃点就行。”林渐青笑笑,递过去一盒刚买的母亲爱吃的绿豆糕。
父亲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抬手把音量调小了些,点了点头:“来了。”
饭桌上的气氛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紧绷了。母亲絮叨着邻居家的琐事,父亲偶尔插一句评论。
他们已经不会追问她的工作、感情或未来计划了。
那种无声的审视压力似乎随着时间和她一次次平静的回归,慢慢消散了。
她提到最近出版社的再版事宜,母亲眼睛亮了一下,小声说:“挺好,你外婆要是知道,肯定高兴。”说完,低头扒了一口饭。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老李的女儿也想出本书,跑来问我流程。我哪懂这个?就跟她说我女儿出过,帮你问问。”
林渐青愣了一下,点点头:“嗯,有什么问题让她随时问我。”
一顿饭在平淡的家常中吃完。离开时,母亲又给她装了一大盒自己包的馄饨和一瓶新做的辣酱。
“回去放冰箱,懒得做饭时就煮点。”
父亲送她到电梯口,电梯门快关上时,他忽然提高声音说了句:“路上小心点。书...别太累着自己。”
电梯下行,林渐青看着跳动的数字,心里一片宁静。
回到公寓,她放下东西站到窗边。华灯初上,城市像一片被打亮的星河。
这里有很多个站在这里的夜晚,被恐慌吞噬、被孤独冻结的时刻。
恐慌症依然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像一位不速之客,不知何时会敲门。
她不会恐惧它的到来了。
因为她熟悉它的征兆,备好了应对的工具,即使最糟糕的状况发生,它也终会过去。
走到书桌前打开那个放着纪念品的小盒子——圆圆的粉色石头,小哲的彩泥方块照片,小雨的诗句纸条,读者们寄来的明信片,还有外婆年轻时的那张照片。
这些物件安静地待在那里,诉说着不同的故事,连接着不同的生命。
林渐青拿起外婆的照片,轻轻摩挲着。那个同样敏感,或许也曾孤独过的年轻女子,透过时光对她微笑。
“我做到了,外婆。”
“我没有变成一棵树。我成了一条河流,有时湍急,有时平缓,有时遇到礁石,但始终流动。”
而且,她不是独自流动。
她打开电脑点开了安静时光家长们自发建的小群。
里面分享着孩子们的近况,偶尔交流育儿心得,有时只是互道晚安。
屏幕上跳动的信息像无数条小小的河流,在各自的轨道上奔流,偶尔交汇,彼此呼应。
未来的路还很长,必然还会有坎坷与风浪,但她不会再怀疑自己跋涉的能力。
因为她就是自己的彼岸。
而她,正在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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