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医院的玻璃门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阮遇晴抱着橘子站在屋檐下,看着江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他怀里那只小奶猫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眼睛像两颗被雨水洗过的玻璃珠。
橘子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爪子勾住了她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那颗曾经被它抓松过的扣子。
阮遇晴轻轻捏了捏它的肉垫:"别闹,一会儿给你买小鱼干。"
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江烬走出来时,白衬衫的袖口已经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汇成一小片水洼。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他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柔和,"就是有点受凉。"
阮遇晴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江烬右手的创可贴被水泡得发白——是昨天做木工时划伤的口子。
她下意识从包里掏出新的创可贴,柑橘味在雨水中若有若无地飘散。
"江烬,伸手。"她说。
江烬愣了一下,乖乖伸出手。
阮遇晴小心地撕开包装,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子时,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创可贴上的卡通猫图案正好盖住伤口,橘子在旁边"喵"了一声,像是在验收成果。
"谢谢。"江烬的声音有些哑,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铃铛,"雨小了,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路上,他们共撑一把伞。
阮遇晴走在靠里的位置,橘子蜷在她怀里,尾巴有节奏地扫过她的手腕。
"许昭..."江烬突然开口,又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水洼上,那里映着破碎的云影。
阮遇晴踢开一颗小石子:"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同事。"顿了顿又补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去年就去英国了。"
江烬"嗯"了一声,伞微微向她这边倾斜:"他看你的眼神..."话没说完,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阮遇晴假装没听见后半句,低头抚摸橘子的耳朵:"医生说小猫什么时候能出院?"
"三天后。"江烬的语调轻松了些,"如果你想去接它..."
"一起去吧。"阮遇晴打断他,声音急切。
橘子在她怀里打了个喷嚏,像是在嘲笑她的失态。
路过便利店时,江烬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他跑进雨中,回来时手里拿着两盒热牛奶和一条干毛巾。
牛奶盒上印着栀子花图案,和他上次买的一样。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江烬把牛奶递给她,又用毛巾轻轻擦了擦橘子湿漉漉的脑袋。
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阮遇晴小口啜饮着牛奶,栀子花的香气和甜味在舌尖蔓延。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那个陶瓷晴天娃娃——今早出门时特意带上的。
娃娃底部刻着的"J&R"在雨水中闪闪发亮。
"这个很可爱...我很喜欢。"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江烬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低头整理橘子蹭歪的项圈,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下次...可以做个橘子形状的。"
雨渐渐停了,夕阳从云层缝隙中透出一点金光。
阮遇晴家的小区门口,栀子花开得正盛,香气浓郁得几乎有了实体。
"就送到这里吧。"阮遇晴把橘子递给江烬,"谢谢你今天..."
话音未落,橘子突然从江烬怀里跳出来,一溜烟窜进了小区。
两人愣了一秒,同时追了上去。
阮遇晴的运动鞋踩进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摆,但她顾不上这些——橘子正蹲在她家院门口,得意地舔着爪子。
"这小混蛋..."江烬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衬衫完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他弯腰去抓橘子,后颈的碎发还在滴水。
阮遇晴突然注意到院门虚掩着——平时这个时间,周挽和阮明承应该还在公司。
她推开门,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
客厅里,许昭正坐在沙发上翻阅医学杂志。
听见声响,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小晴,你终于回来了。"
阮遇晴僵在门口,身后的江烬也停下了脚步。
橘子趁机从他怀里跳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到许昭脚边,示威似的踩了一下他的皮鞋。
"许学长。"江烬点点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猫跑进来了,抱歉。"
许昭放下杂志,目光在两人湿透的衣服上扫过:"看来淋了不少雨。"
他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一条干毛巾,"小晴,去换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语气熟稔得像这个家的主人。
阮遇晴接过毛巾,却没有动:"我爸呢?"
"阮叔叔临时有手术。"许昭笑了笑,转向江烬,"这位同学要不要也换件衣服?我正好带了..."
"不用了。"江烬弯腰抱起橘子,"我该回去了。"他的目光在阮遇晴脸上停留了一秒,转身走向门口。
"等一下。"阮遇晴突然叫住他,跑进厨房拿出一个保温盒,"昨天做的饼干...本来打算明天给你的。"
江烬接过盒子,指尖碰到她的手,一触即分:"谢谢。"他低声说,"明天见。"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阮遇晴心上。
她转身,发现许昭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保温盒。
"你以前最讨厌烘焙。"许昭的声音很平静,"记得吗小晴?小学家政课,你把饼干全烤焦了。"
阮遇晴攥紧了毛巾:"人会变的,许昭。"
人会变,但和江烬纯粹的友情不会变,阮遇晴这样想着,心里不由甜蜜。
许昭突然笑了,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却被躲开。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转而推了推眼镜:"我给你带了礼物,在楼上。"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
阮遇晴推开门,看见床上摆着个精致的礼盒,包装纸上印着大本钟的图案。
她没急着拆,而是走到窗前——从这里能看见小区门口,江烬的背影正消失在拐角,深蓝色卫衣在暮色中像一盏渐行渐远的灯。
"喜欢吗?"许昭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他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端着两杯热可可,"在哈罗德挑了很久。"
阮遇晴接过杯子,热气氤氲中闻到一丝陌生的香水味——不是许昭平时用的那款。
"谢谢,但以后不用破费了。"她轻声说。
许昭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拆开礼盒。
里面是条羊毛围巾,墨绿色底上绣着细小的金色字母"R"——她姓氏的首字母。
"英国最近很流行这个牌子。"许昭把围巾抖开,动作轻柔地围在她脖子上,"很适合你。"
羊毛刺得皮肤发痒。
阮遇晴下意识后退一步,围巾滑落到地上。
许昭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微笑:"还在生气?因为我去年不告而别?"
"不是..."阮遇晴弯腰捡起围巾,手指触到礼盒底部的一个硬物——是本书,《英国花园植物图鉴》,扉页上写着"给小晴,愿你的梦想如这些花儿一样绽放"。
许昭突然靠近一步,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陌生的古龙水香气:"我申请了提前毕业。"他轻声说,"以后可以天天陪你上学了,晴晴,我们永远不分开。"
阮遇晴的背抵在书桌上,退无可退。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
"我不需要..."她刚开口,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声。
橘子"喵"的一声窜下楼,紧接着是温挽的声音:"晴晴?有同学找你呢。"
阮遇晴如蒙大赦,快步走出房间。
楼下,江烬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遗忘在宠物医院的伞。
他的头发已经干了,换了一件深蓝色卫衣,看起来像是匆匆赶回来的。
"你的伞。"江烬递过来,目光扫过站在楼梯口的许昭,"还有...橘子的牵引绳落在你包里了。"
阮遇晴接过伞,指尖碰到一个硬物——伞柄上缠着张纸条。
她刚要说谢谢,许昭已经走下楼来,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这位同学真热心,专程来送伞。"
江烬的目光在许昭手上停留了一秒,转身要走。
阮遇晴突然叫住他:"等等!"她跑进厨房,拿出剩下的饼干装进纸袋,"给...给橘子的。"
江烬接过纸袋,嘴角微微上扬:"它会更胖的。"顿了顿又补充,"明天见。"
门再次关上后,许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关系很好?"
阮遇晴攥紧伞柄,感觉到纸条的边缘硌着掌心:"嗯,他是..."
"天文社社长,学生会主席,物理竞赛冠军,家住樱雾别墅区,父母离异,跟爸爸长大,奶奶去世。"许昭如数家珍地说完,推了推眼镜,"我查过。"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说,看吧,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阮遇晴猛地抬头:"你凭什么..."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愠怒。
"凭我关心你啊,晴晴。"许昭打断她,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
"小晴,你太单纯了。那种男生接近你,说不定是看中阮叔叔在医学界的地位..."
"江烬不是那种人!"阮遇晴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尖锐,腰部磕碰到陶瓷杯。
温挽从楼梯转角探出头:"怎么了?"
许昭立刻换上温和的笑容:"没事,温阿姨。我们在讨论学校的事。"
他弯腰捡起茶杯碎片,"小晴只是太激动了。"
晚饭时,许昭表现得像个完美的客人。
他称赞温挽的厨艺,和阮明承讨论最新的医学论文。
阮遇晴机械地咀嚼着米饭,食不知味。
掌心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湿,她能想象上面工整的字迹被晕开的样子。
"晴晴?"温挽突然叫她,"许昭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听音乐会。"
阮遇晴抬起头,发现全桌人都在看她。
许昭的眼镜片在吊灯下反着光,看不清眼神。
"我明天有约了。"她轻声说,"和林夏晚...还有江烬。"
餐桌上一片寂静。
阮明承放下筷子:"就是你经常提到的江烬?"
许昭突然笑了:"阮叔叔,现在高中生谈恋爱很常见。不过小晴还小呢,可能分不清..."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阮遇晴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江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会在雨天为她撑伞?只是记得她喜欢糖醋排骨?只是默默收藏她随手做的猫爪书签?
温挽轻轻按住丈夫的手:"晴晴,把甜汤端出来好吗?"
厨房里,阮遇晴终于有机会展开那张纸条。
江烬的字迹被水晕开了一些,但依然清晰可辨:
「明天放学后,可以等等我吗,有东西想给你看。——J」
纸条背面还画了只简笔猫,耳朵尖上特意点了橘色的点。
阮遇晴把纸条贴在胸口,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客厅里的谈话声。
窗外,一轮新月悄悄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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