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天的晨光格外清澈，像被清水洗过的玻璃。
阮遇晴站在考点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透明笔袋——里面躺着那支刻着"J"的钢笔。
保送通知书早在三个月前就安静地躺在抽屉里，烫金的云大校徽在阳光下闪着矜持的光。
可她依然来了，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仿佛这只是千万个普通清晨中的一个。
"你疯啦？"林夏晚踩着晨露跑来，樱桃发卡在朝阳下晃成一道红影，"保送还来遭这个罪？"
她嘴上抱怨着，却往阮遇晴手心塞了颗薄荷糖，糖纸皱巴巴的。
阮遇晴把糖含在舌尖，凉意顺着喉管滑下去："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考场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回应。
答题卡翻动的沙沙声里，她忽然想起某个被罚站的午后。
江烬靠在走廊窗边给她讲题，阳光透过他手里的冰可乐，在试卷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这道题，"他指着她反复出错的力学图示，"就像你总想接住雨滴，其实只要等它自然落下。"
笔尖在作文纸上悬停三秒，她写下标题：
《不可抵达的星光与脚下的路》。
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阮遇晴站在走廊等雨停，听见身后有学妹小声惊呼："那是高三的阮学姐吧？听说她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用了两种解法..."
林夏晚举着伞冲过来时，裤脚溅满泥点："顾言澈那个混蛋！说好考完给我买奶茶，结果被物理组抓去批卷子了！"
她气鼓鼓地拽着阮遇晴往雨里跑，发梢沾了水珠，在阳光下亮得像散落的钻石。
成绩公布那天的晨雾还没散尽，校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746分！"林夏晚在电话那头尖叫，背景音是顾言澈无奈的"你踩到我脚了"，"全市第一！云大招生办的人都在你家楼下蹲着！"
阮遇晴推开窗，看见几个穿正装的中年人站在晨雾中，手里抱着印有云大校徽的礼品袋。
最前面的女教授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她高考作文的扫描件——最后一段被红线圈出来：
「我们追逐不可触及的星光，却在奔跑时成为了别人的灯塔」
林夏晚当天就拉着顾言澈杀到阮遇晴家，怀里抱着足有半人高的零食袋。
"我就知道！"她把零食铺得满床都是，"从高一你帮我补物理那次我就知道，你将来肯定要当第一！"
顾言澈默默捡起掉落的薯片，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罕见的笑意："云大建筑系今年只招三十人。"
"那又怎样？"林夏晚跳起来挂到顾言澈背上，"我们家晴晴可是——"
"全市第一。"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阮遇晴看着好友灿烂的笑脸，忽然想起三年前开学典礼，她和林夏晚也是这样挤在人群里，听着校长宣布："高一新生代表，江烬。"
阳光穿过窗帘，照亮书桌上蒙尘的玻璃罐——那颗干枯的梧桐叶依旧躺在那里，叶脉间藏着一行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字：
「你要去更亮的地方」
我做到了。
当夜，阮遇晴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恭喜」
没有署名。
就像青春里所有来不及说完的话，永远悬在记忆的弦月上，成为照亮前路的，温柔的星光。
录取通知书寄到的那天，阮家的门铃从清晨就开始响个不停。
阮遇晴揉着眼睛下楼时，客厅已经堆满了花篮和礼盒。
阮明承难得没去实验室，正和几位校领导谈笑风生，金丝眼镜后的眼角堆满细纹。
温挽穿着香奈儿的套装在客厅转来转去，珍珠耳坠晃出细碎的光。
"晴晴！"母亲第一个发现她，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熟悉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阮遇晴这才注意到母亲今天涂了玫瑰色的口红。
父亲放下茶杯走过来，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黑卡："想买什么自己刷。"
他的语气平静，但微微发抖的手指暴露了内心的激动。
阮遇晴还没反应过来，温挽已经拉着她往楼上走："妈妈给你准备了些小礼物。"
推开衣帽间的门，阮遇晴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简洁的房间变成了奢侈品专柜——香奈儿的经典款包包整齐排列在玻璃柜里，LV的旅行箱摞在角落，一整面墙的当季高定礼服在射灯下闪闪发光。
"这些都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都是你的。"母亲从首饰台上拿起一条梵克雅宝的项链，"我女儿可是全市第一，当然要最好的。"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钻石折射出七彩的光斑。
阮遇晴突然想起高一那年，她物理考了58分，躲在被子里哭到半夜。
那天母亲也是这样突然出现，不过当时拿着的是一本厚厚的习题集。
"妈，其实我不需要..."
"晴晴。"母亲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她温热的皮肤，"这是你应得的。"
楼下突然传来林夏晚标志性的大嗓门："阮叔叔！晴晴的采访上电视啦！"
阮遇晴跑到阳台，看见林夏晚和顾言澈站在院子里，正指着客厅的电视手舞足蹈。
镜头里的她穿着校服，正在回答记者关于学习方法的提问。
阳光给这一幕镀上金边，连顾言澈的镜片都闪着温暖的光。
阮明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晴晴，爸爸为你骄傲。"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比你想象中还要骄傲。"
阮遇晴转身抱住父亲，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墨水味。
这个总是泡在实验室的男人，此刻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
当晚，她穿着新买的miumiu连衣裙参加谢师宴。
林夏晚围着她转了三圈，最后憋出一句："我靠，你这身比我妈还贵！"
顾言澈默默递过来一杯橙汁，镜片上倒映着她发间的水晶发卡。
回家路上，阮遇晴摸着包里的黑卡，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江烬曾说过一句话："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当时她以为这只是客套，现在才明白其中的分量。
月光洒在花园的小径上，她拿出手机，对着星空拍了张照片。
犹豫片刻，还是发给了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配文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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